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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孟璐

  「十年前……」他開始訴說起當年的事,「所以我會大難不死,並擁有這一身武藝,都是那位朋友賜給我的,很奇怪的故事是不是?」喝上一口期間丫鬟送上的熱紅棗茶,他仍對往事回味無窮。

  沈妮怔怔的聽著,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震撼!

  他根本沒一天忘記過她,但為何偏偏不認得她?她好想在此時此刻告訴他,其實她就是他那個重要的朋友,可卻還是硬生生忍住。

  如果他連她在眼前都不認得了,那麼她主動認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看著他說起往事時,那從沒在別人面前展現過的那份輕鬆閒適,沈妮不知為何想起在祠堂內他那蕭索的背影和深深的歎息,眼角不自覺的染上些微濕意,鼻子也有點酸澀。

  她不在他身邊的日子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才會讓一個人有這麼沉重的背影和深沉的低歎?

  第五章

  「不,這個故事很美,我很喜歡。如果有一天,你再見到那個朋友,你會在第一眼就認出她嗎?」沈妮試探性的問。

  「我一定會,就算她變成一個發白、齒缺的老婆婆,我還是認得她。」語氣中是絕對和承諾。

  既然如此,她現在就在他的眼前,為何他還是無動於哀?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我第一次看到你時,還以為你就是她。」芮君雅突然天外飛來一句。

  這話讓沈妮心頭的小鹿亂撞。「然後呢?」

  「可是仔細瞧瞧,好似又不大像。」芮君雅故作認真的盯著沈妮的美貌。

  「哪裡不像?」沈妮緊張的探看自己有哪兒不對勁。

  「你很想像她嗎?」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沈妮面頰羞紅了,「才沒有,我只是想說她哪裡跟我不一樣,你可別亂想。」端起茶碗輕啜一口,掩去自己的羞怯樣。

  「對了,怎麼都沒見過你的爹娘呢?」害怕他窮追不捨的逼問,連忙轉移話題。

  「他們去世了,就在十年前那場變故里。」他說話時臉色末變,彷彿多年的歲月流逝已將這份悲傷洗滌乾淨。

  「對、對不住。」驚覺自己誤觸他的傷口,沈妮連聲道歉。

  「沒關係,我一點也不介意。」給她一抹釋懷的笑。

  「他們為什麼去世?」她不禁又問,難道和十年前他墜崖前發生的事有關?

  關於芮君雅的身份來歷,她曾經追問過阿娘好一陣子,可阿娘就是守口如瓶,死也不肯說,還說什麼「天機不可洩漏」,又說等時間到她自然就會知道了,所以直到現在,她對芮君雅仍是一無所知。

  「十年前,我爹帶著我和我娘到長安去巡視錢莊營運,在回程路上,遭到一幫賊徒襲擊。隨行的武師各個武藝高強,卻還是被逼到末路,可以想得到那次的計畫必有事先預謀。

  「我爹和我娘奮力抵抗未果,最後只好忍痛把我推下山崖,因為他們知道把我留在崖上必死無疑,還不如跟老天賭賭運氣……後來我修成極冰劍舞趕回山莊,卻發現……」說到此處,芮君雅的眼色一黯。

  「發現什麼?」聽見他雲淡風輕的述說著過往,沈妮心裡對他有著萬分憐惜。

  那時那個和她在神谷裡悠閒度日的小男孩,身上居然背負著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也難怪他在別人面前總是冷淡得和她印象中的他不太一樣。

  要是讓她知道是誰欺負她的「玩具」,她非跟那人拚命不可!

  「你知道十五年前武林第一邪教『西遠教』曾經全面肅清教內風氣,將打著『西遠教』名號在外頭燒殺擄掠、打家劫舍的教眾一舉逐出『西遠教』的事件嗎?」不知為何,他轉了個話鋒。

  「後來有耳聞。」她不懂他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那時西遠教的新教主即位,便大刀闊斧從事改革,把教內所有有異心分子全數剷除,還在武林中引起不小的騷動。

  「後來那些被逐出的數百名不肖教眾集合起來,在外頭自立了一個叫作『東近幫』的幫派,照樣做著一些令人髮指的勾當;十年前……」他頓了頓。

  沈妮好奇的眼光直勾勾的盯著他。

  「十年前那場血案,就是因為莊裡的不肖之徒和東近幫勾結,企圖奪取山莊大權才策畫的,所以我一回到莊中便開始清理門戶,並前往東近幫一舉滅了他們。」還有一件醜陋的事實,目前他還沒有勇氣說出口。

  就算過了十年之久,一想到自己曾做過的醜事,他還是會微微心痛,為什麼偏偏會是他呢?

  聽至此,沈妮擰起秀眉,沒想到外面居然有那麼多可惡的人,為了一己之私害得人家破人亡。「你別難過了,至少你很努力的把你父親的心血收回來,並且為他們報了仇,我想他們在天之靈一定也會感到欣慰的。」

  「真的是這樣嗎……」芮君雅哺道,假如雙親在世,真的會原諒他所做的決定嗎?

  「當然是這樣沒錯啊!」沈妮拿起一塊核桃酥放進嘴裡,愉悅的表情顯示出對此結局感到頗為滿意。「要是換成我沒幫我爹娘報仇,我想依我阿娘的個性,大概會天天托夢給我,讓我不得安寧吧!」

  芮君雅倒有些詫異。「你不覺得我的雙手沾滿血腥?」

  「才不會!」瞄了瞄四周沒人,沈妮索性把一雙玉腿全伸到長椅上,這把軟骨頭實在不宜久坐,還是躺著比較舒服。

  這是她那風流瀟灑的阿爹遺傳給孩子們的壞習慣,有得躺就不坐,有得坐就不站,在她的家中隨處可見臥榻,倒是凳子找不到幾張。

  「他殺你家人,你就殺了他們,這有啥好大驚小怪?」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向來是她家中的鐵則。

  雖然她的家族一向神秘,但也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處事態度,但要是有人敢爬到她的家人們頭上撒野,那她的家人也絕不叫他人好過!

  芮君雅終於由衷的笑了,雖然笑容還是很淺,但是卻帶著濃濃的柔情,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那……」他鼓起勇氣面對接下來將要問出口的問題。「如果是你的親人犯了錯,你也會殺了他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芮君雅緊張地雙拳緊握,像是在接受審判一樣。

  沈妮聞言的確是一愣,但並不是害怕,只是驚訝他怎麼會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他犯了什麼錯?」當然要按罪論罰。

  「如果他也殺了你的爹娘……你可會殺了他?」連當年血洗東近幫的時候,他都不曾像現在這般無助。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但是卻意外的非常在乎她對他的想法,他是怎麼了?

  「哦!」沈妮瞳中透著陰狠。「要是我其中一個哥哥殺了我阿爹跟阿娘,死對他來說簡直是撿到便宜,所以我們一定會先好好的『招待』他一番,才會送他下去跟爹娘賠罪。

  「首先,我大哥會先用他的幻術讓他嘗嘗十八層地獄之苦,讓他明明是活著卻要體會地獄的五馬分屍、拔舌、油炸、刀山等的酷刑,所以惹惱他,先去死一死比較痛快!

  「我二哥更不用說了,他會使出他舉世無雙的劍法,將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來,卻一滴血也不會流,不然萬一死了可就沒得玩了。你看過像紙一樣薄的肉片沒有?那劍法可真是一絕!所以惹惱他,先去死一死比較痛快!

  「再來是我三哥……因為他是裡頭最有可能耐不住性子在轉眼間就殺了他的人,所以暫時想不到,跳過!

  「四哥就不用說了,他整人的道具可是一等一的多,你也知道,當大夫的什麼沒有,稀奇古怪的丹藥一堆,保證要什麼有什麼,所以惹惱他,先去死一死比較痛快!

  「五哥雖然個性比較單純天真,我根本沒見他發過脾氣,但要是真發起火,叫來的打手可也是千軍萬馬,而且無孔不入,沒幾個人能擋得住他的戰術,所以惹惱他,先去死一死比較痛快!」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引得她喉嚨發乾,她灌了杯有點發涼的棗茶入喉。

  「總之,死是一定得死,只不過死法不同,任君挑選。要真是犯了錯仍不知悔改,就算是親人也不能姑息!會犯下弒親這種大逆不道之人,放他苟且偷生也只是給他機會危害人間,何不大義滅親為民除害?」

  明明是在說著極為殘酷的處刑方式,但沈妮說來卻極為稀鬆平常,雖然不解他為何會如此發問,但針對芮君雅的問題,她也誠懇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聽聞沈妮的這一番話,芮君雅除了對她的家庭背景感到稀奇有趣外,心裡冰封已久的某個角落其實也正在逐漸瓦解。

  清楚自己內心的波動,芮君雅選擇不逃避,因為他明白,就算有一天會有一個人使他走出陰霾,那個人也非她莫屬,唯有她才能接受自己那樣的過去。

  「妮兒。」他主動喚了她的小名,接著由座位站起,走到她的身畔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在她還一臉天真的想著他有何意圖時,無預警的在她的粉額上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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