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不方便亂跑,水耕蔬菜收成好也不能拿出去賣,余總管說可以送到品香樓,品香樓是相公名下的飯館嗎?」她好奇,為什麼不叫閔家飯館?
此事他甫進京,秦文便對他稟報了,飯館的菜比外頭賣的嫩,一時間廣為流傳,頓時品香樓生意大好,秦文是不管生意的,可看見客人一撥一撥進來、川流不息,眼睛也紅了,試探地問他可不可以再多蓋幾個水耕蔬菜園?如果能四時都供應上,應該會更好。
掌理生意的杜管事討好說:「大爺這回可娶對人啦,新夫人有幫夫運,也不枉大爺獨身這麼多年,想來就是為了要等夫人出現啊,」閔忻正回道:「沒錯,但不叫閔家飯館,是不想教旁人知道那是我名下的產業。
她點頭,「飯館進進出出的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可以探到四面八方來的消息。」
「沒錯,我經常在那裡與三皇子見面。」她點點頭,沒往下問:「你呢?這次還順利嗎?」
「出了一點意外。」
第12章(2)
他一說,她心頭猛然一跳,咬唇,眉頭皺起,凝聲問:「什麼意外?」
她關心的表情讓他的心發軟,他握住她擰緊帕子的手,把她帶到身前,緩聲哄慰。「別擔心,不是我,是欽差盧大人,我們出京不到十日就讓匪徙在半路截殺。盧大人受了點傷,我便對外放出消息,說欽差大人重傷臥床,然後留下一位大人在驛站裡假扮盧大人,我與盧大人則喬裝改扮、輕車簡從,快馬前往煜州。」
「我們突如其來出現,讓那些鹽官措手不及,我們拿著三皇子的諭令向當地茼營借調一千兵馬,二話不說將那群官員全給捆上,找罪證、抄家,半點時間都沒有耽謀到。
「你們沒先抓到罪證就把人給捆上,這不是要流氓嗎?」
「他們連殺欽差這種事都敢做了,就允許他們當土匪,不准我們耍流氓?」
「是啊,用流氓治土匪,還真是了不起。」
尹霏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她心知肚明,他現在說得雲淡風輕,當時定是情勢緊急。
「不管怎樣,這回盧大人立下大功勞,把我一併報上朝廷,昨兒個皇上接見,問我想不想入朗為官,我拒絕了,皇上便頒給我匾額一塊,上頭寫著一代仁商,而三皇子因為舉薦有功,大大露臉。重要的是他拿到鹽引,日後可以大刀闊斧,好好整頓大趙的鹽業,他發誓,再過不久大趙王朗的每個百姓都吃得起鹽。
「拿這塊匾額,要付出代價的,對不?」她歎氣問。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之前他要做這事的時候,皇帝不聞不問,事成後竟決定接見,那只有一種可能——他立的功勞絕對比之前設想的大很多,既然功勞大,付出定然也驚人。
「你在說什麼?」
「受傷的是你,根本不是盧大人,而且你受的不是普通小傷,對不?」
「你……」他面露驚愕。
「從你不讓下人進淨房服侍,我就猜出來,而且若真像你說的這樣『迅鐳不及掩耳」,你們早就回到京裡,而非按照預定日期返回,所以……說實話,傷在哪裡?」她臉色難看。
「沒事的,己經結痂。」
「傷在哪裡?」她堅持地望著他,非要他把傷口晾出來。
他倔強了一會兒,最後拗不過她,輕歎著將衣袖拉起。
尹霏靜靜看著那道猙獰傷口,它從上臂一直蜿蜒到下臂,也許後背還有,只是袖子無法將得再高了。
眉頭死鎖,好半晌她無法言語。
這人幹麼當拚命三郎啊,就算賺得缽滿盆溢又有什麼用?人家想盡辦法不讓他好過,他還努力賺錢養人家的子子孫孫,他腦子被火烤了,全是八分熟的嗎?
她又急又怒,死命摀住雙唇,才沒飆出怒罵。
也不知是生氣過度還是心痛難當,兩顆眼淚居然就這麼掉了下來。
閔忻正看見,心頭一震,說不出什麼滋味,這輩子還沒有人為他擔心過……感動漲滿胸懷,忍不住了,他深吸口氣,把她納入懷裡。
「沒事的,真的沒事。」抱著她,他只能重複那些沒有安慰性質的句子,因為她軟軟的身子,淡淡的體香,她的淚水、她的關心……她的一切一切,己經把他的腦子攪成一鍋糊。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出門在外,他腦子裡想的不是該怎麼把差事辦好,而是該怎麼用最快的速度把差事完成,因為,他想她,想在最短的時間裡回到她身邊。
淚水在他的安撫下漸收,她從他懷間退出,吸吸鼻子,抹去眼淚,她哽咽問:「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他高舉五指發誓。
外屋傳來聲音,是碧玉幾個丫頭在小聲交談,她們把火鍋給擺上了。
尹霏說:「我知道你累,但先吃點東西再睡好不好?我保證,你睡著後,天大的事也在門口替你欄著。」他順著她,說道:「好,我吃東西。有沒有傳說中那個嫩到讓人流口水的菜?」他揉揉肚子,饞蟲在裡頭作祟。
「有,你愛吃多少有多少,不夠的話,我讓人過去綠園現采。」
她起身他也踉著起,他握住她的手,她回眸,望見他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她笑了,和他一起走到外屋。
兩人艦入座,閔忻正看著細聖狀的鍋,知道這肯定又是她的傑作。
楊是滾的,翠玉把蔬菜、丸子一一擺進鍋裡,青玉把蔥蒜醬料給調好,擺了好幾種不同口味的醬料在桌上,碧玉把最得意的桂香蜜茶給倒上,今天滿桌子都是他們家閔爺沒吃過的好滋味。
閔忻正朝碧玉看一眼,笑道:「你們三個不必服侍,到旁邊擺一小桌,把李軍叫進來一起吃,這段時間他踉著我跑,累壞了,碧玉,幫爺照料好李軍,爺重重有賞。」驀地,碧玉漲紅臉,跺腳跑出屋外。
幾人都笑了起來,尹霏拿起筷子,杷燙熟的肉片和菜一一放在小盤子裡,沾上醬再放進他碗中,閔忻正吃一口,眼裡放出精光,這味兒……他捧起碗,一口接一口,把她放進來的東西全掃進肚子裡。他一面吃一面問:「這吃法,杜管事知道嗎?」
「不知道,我只弄過一回,給碧玉她們幾個吃。」
「回頭把作法寫下,交給杜管事,讓他在品香樓裡賣,哦,不,應該開一家店,專門賣這個菜的店,鍋子你是在哪裡買的……」
「夠嘍,現在是吃飯時間,不准想生意上的事兒,別吃得太快,細嚼慢咽才能長壽。」她把錢擺兩邊,丈夫的健康擺中間。
「好。」他遞過碗,笑盈盈地對她撒嬌道:「我想喝流。」
「不行,楊的普林太高,喝茶吧。」
雖然不知道普林是什麼,他還是繼續撒嬌。「看起來很好喝,就兩口?」
她瞪他,見他滿臉饞樣,現在的閔忻正,不是二十七歲的大老闆,是那個七歲、沒嘗過父愛母愛的小男孩,她不忍心了,舀一小碗流,吹了吹擺到他面前。
他還沒喝進口裡,就聽見青玉用帶著嘲弄的口吻進來稟報,「大爺、奶奶,英姨娘來了。」尹霏忍不住翻白眼,懂不懂事啊,老爺外出歸來的第一夜當然歸大老婆,小三來鬧什麼場?
她沒發作,閔忻正卻發火了。「這府裡哪來的姨娘?!」
瞬地,簡短一句話,讓連日來心湖起伏的尹霏吞下定心丸,心情有說不出的暢快,而被斥責的青玉也同她家主子一般,滿臉的喜氣洋洋。
「稟大爺,是老夫人作的主,5更讓表小姐住進咱們院子裡,奶奶還為此被老夫人責備一整個下牛,說奶奶器量狹笮不容人,那些話不堪入耳得很,奴婢替奶奶叫屈,不肯喊表小姐英姨娘,因而被表小姐身邊兩個嬤嬤給賞了個大耳刮子,臉腫得半天高,好幾日都不敢出門見人呢……」青玉噘著嘴告狀,眼底卻盛滿笑意。
「所以你就把人給收下了?」
他望向尹霏,口氣冷淡,明明是怨怪她,可尹霏聽進耳裡,卻全身幾千萬個細胞全數歡唱。
「我沒收下啊,所以前陣子躲到綠園去忙茶事,昨兒個知道你回京了才匆匆搬回來,瞧,我這不是病著嘛,可沒喝她半口茶。」他聽懂了,這個笨女人碰到事情只會躲。「知道了,把人叫進來吧。」
青玉應聲下去,不多久,精心打扮的童英進門,她一身簇新的大紅衣裳,長裙綞滿百花孔雀,腰帶繡著富貴牡丹,一歡掐金紅香繡花鞋上鑲著兩顆大珍珠,頭髮上插著一柄墨玉簪、雲鳳紋金簪,金鳳流蘇珠翠、半月鑲寶象牙梳亮閃閃的都快閃瞎別人的眼了。
見她那副打扮,尹霏馬上想到這樣脖子肯定很酸,旋即開始打噴嚏,童英身上的重香快把她給熏暈了。
「沒出息!」
閔忻正覷她一眼,把衣袖遞過去,她想也不想就把他的衣袖抓過來,擋住自己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