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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寄秋

  「咦,這是藥膳?」朱氏驚訝地又嘗了幾口,不大相信。「怎麼沒有藥味?你不會是唬我的吧!」

  「藥不能亂吃,要配合身體狀況,藥膳亦相同,吃錯了不僅無益反而有害,而且裡頭的藥材加多加少也有定數,拿捏得剛剛好。」火候控制的好壞也決定菜餚的好吃與否。

  「你還懂藥膳?誰教你的?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娘了,當年生老大時把我折騰個半死,孩子還沒落地前我就嚷著不要再生,可是一看他黑亮亮的眼睛一直瞅著我,我的心就軟成了一灘泥……」

  一說起孩子,朱氏是滿滿的笑意,兩眼都笑瞇了,好像一尊身上鋪滿金光的菩薩,慈光普照。

  因為老大的出生,她才又生了老二莫滄安,原本想再接再厲多生幾個,可惜那時傷了身子,調理了幾年也不見起色,她著急,尤其是看到別人有乖順可人的女兒,她也想要一個。

  她算是豁達了,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醋勁,夫妻恩愛十幾年沒有第三者的介入她已經很滿足了,丈夫一心待她,沒有小妾也未養外室,就守著她一人,夫復何求。

  但是她實在太想要個女兒了,又恰巧遇到乖巧懂事的芳姨娘,她一見就順眼,心想既然她生不出來,那就讓別人來生吧!反正一個妾翻不起風浪,她還怕治不住人嗎?

  朱氏的運氣不錯,芳姨娘的確是知書達禮又守規矩的人,一名不受寵的庶女知道不強出頭才是安身之法,因此她從不吵不鬧不爭寵,安安分分的當個沒有聲音的小妾。

  終於,朱氏如願的抱到女兒,如珍如寶的疼著,要不是莫禾然一出生便體弱,她是不可能將女兒送到庵堂,畢竟是求了多年才求到的寶貝女兒,怎能送到那麼清苦的地方受罪。

  「師父教的,她是清心庵的靜慈師太。」師父來信中提到義父老寒腿的症狀減輕不少,就是不喜服藥,她每天不停的在他耳邊朗經背文才肯勉強地喝上幾口。

  那個老小孩呀!沒人盯著不行,她真懷念以前雲遊各地的日子,看看有趣的人文風情,見見山川秀麗,聽著風呼嘯過耳,大鷹展翅飛向天際……好像都很遙遠了。

  稍微走神的關朝薇在尖銳的聲音響起時回神,她失笑的一勾唇畔,眼前的朱氏仍眉飛色舞的高談闊論,把媽媽經全搬出來,渾然不覺有片刻間聽她說話的人魂不在,飛遠了。

  朱氏的優點是很能自得其樂,對人、對事不會有太多的記恨,會不滿、會嘮叨、會埋怨,會在一件事上兜轉不休,但卻是個直性子的人,沒有一肚子花花腸子害人的詭計。

  說穿了,紙老虎,看著還挺像一回事,手指一戳就破了,只要不動她的家人,其實她是很好相處的。

  除了叫人受不了的磨功。

  「你師父不是尼姑嗎?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差點出家的半個尼姑,還俗了嘛!真是的,好好一個姑娘家幹麼有出家的念頭,長得白白淨淨,多討人喜歡的一張臉,找個好人家嫁了有什麼困難……」朱氏又為她可憐的身世欷吁了半個時辰,沒想過這個好人家是侯府。

  我不是定了你家,是你的準兒媳婦。關朝薇好笑的在心裡回著,可口頭上說:「夫人說的極是,薇兒受教了。」

  看她溫順的不回嘴,有耐心的陪她聊上大半天,朱氏對她的好感莫名的上升。「除了芳姨娘外,也就你肯聽我說幾句心裡話,府裡那些沒良心的男人呀,只要一看見我要張口,一個個推說有事,跑得比誰都快,我是他們的妻子,他們的娘,一副畏懼的模樣,真是氣人……」

  聽著她十分尋常的抱怨,關朝薇又想笑了。「天下男子志在四方,心大得很,哪曉得咱們那塊小小的方寸地,不就是為他們憂、為他們喜嘛!一心一意念著吃飽穿暖了沒?」

  「對對對,你真說到我心坎裡了,我就是怕他們餓著了嘛!幾個大男人也不知道照顧自己,丟三落四的,我不跟在後頭念著他們怎麼記得牢……」朱氏像遇到知己一般兩眼大亮,拉著准媳婦的手大吐口水。

  院子的另一端,天然呆的莫禾然還在看雲,不過頭頂多了一柄遮陽的竹骨繪花鳥油傘,她很自然的張口,讓一旁的丫頭、嬤嬤餵食,好養出她紅潤的好臉色。

  而朱氏難得遇到能和她談得來的伴,她哪裡記得先前對人家的刁難,一句又一句的話從口中彈出,她已經熱絡地和人家手拉手大談府中趣事,還不時發出震人耳膜的笑聲。

  不知不覺的,她已經把關朝薇當一家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慈祥,什麼隔閡、什麼為難全都丟進臭水溝。

  只是她暢快了,有人眉頭擰了好幾座小山丘,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抽出空的莫滄安一臉糾結。

  「娘,你已經足足說了三、四個時辰了,夠了,該歇會兒了。」那是他的媳婦兒,可不是她的聽話簍子。

  一見兒子站在門邊不快的一睨,心裡來氣的朱氏回頭一罵,「不孝子,娘生你的時候可不只三、四個時辰,人家薇兒多乖巧,比你聽話多了,要知道你會這麼不孝,當年娘就不生了,把你塞回娘胎。」

  「薇兒?!」幾時你和我娘感情這般親近?莫滄安以眼神詢問,還有點沒法接受母親的突然轉變。

  我人緣好,人見人愛,不像你是個狗憎人厭的。「夫人,滄安哥哥在外面忙了一天也累了,他大概是餓了吧!脾氣難免上火,你別為了他一時口氣不好就動了肝火,身子是自個兒的,一定要顧好,不然以後哪有氣力管他們爺仨。」

  「對,薇兒這句話說得好,我聽你的,還是女兒貼心,懂得當娘的辛苦,我不氣,要多活三十年好管管你們這群不知好歹的。」朱氏好不欣慰的拍拍關朝薇的手,一副得女如此,心滿意足的神情。

  兩人手拉手好得像親母女似的,看得莫滄安很不是滋味,醋意微升。「娘,你搞錯對象了,她不是你女兒;禾然,過來,娘在叫你了。」

  這才是她的女兒,庶女。

  「喔——」很緩慢、很緩慢的軟音,莫禾然聽見了,她用烏龜的速度下了鞦韆,呆呆的目光閃著不解,很慢、很慢的走過來,在看到關朝薇勾勾手指,眼神似在問她「禾然你好不好」,呆茫的眼中迸出靈動的光彩,咧開嘴一笑。

  「二嫂,娘,我很好,我今天吃飽了。」莫禾然撫撫肚子,表示她不餓,吃得很撐。

  朱氏眼眶一紅,用力捉緊身側女子的手。「聽、聽見沒,她喊我娘了,還笑得多好看……」

  「是,是,你女兒,快帶回去一家團聚,別老佔著別人的院子不走。」為什麼他會懷念眾人合起來排擠薇兒的日子呢?那時候多清靜,薇兒是他一個人的,無人爭搶。

  而今,來了個只會整天發呆的小呆瓜還好,至少安靜,話不多,除了繞著人打轉,像條小尾巴似的,他勉強還能忍受,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不妨礙他偶爾偷偷香,說兩句情話,摟摟細腰牽牽小手,做點男女間的小親密。

  可是來了一尊氣勢十足的大佛,別說偷個香吻了,光是走得太近便兩記眼刀射來,又不能說、不能罵,更不能趕的看她佔據他原本的位置,讓他滿心想見心上人的熱火澆熄了一大半。

  「你說的這是什麼鳥話,我佔著誰的院子了,這兒是懷安侯府,是我朱丘雀的家,你說說我佔了誰呀!白養你了,早知道……」劈頭痛罵一萬三千六百句,猶不盡興。

  原來准婆婆名字中有個雀字,難怪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取名字很有學問,關朝薇暗想。

  莫家人早習以為常左耳進、右耳出,等朱氏念到喘口氣時,莫滄安飛快的送客。「娘,你累了,快去歇會兒吧,孩兒不送了。禾然,牽娘的手回去,睡飽了才長得高。」

  莫禾然很慎重的看了二哥一眼,似在思考,而後重重的點頭。「好,娘,我們回去,睡飽了才會長高,跟二嫂一樣漂亮。」

  「禾然……」可惡,這小子連他娘都陰,可看著莫禾然可愛的小模樣,朱氏心一軟,瞪了兒子一眼後牽著女兒走。

  兩個礙事的一離開,莫滄安面色清冷地將服侍的回雲、暖雪也一併請出去,理由是——有事和她們主子商討。

  「我想你了,薇兒,想得不想天天往外跑,只守著你一人。」她要是他的妻,他便可無所顧忌的為所欲為。

  「你不出門,誰幫我關家平反?」看他忙得沒日沒夜,她既心疼又感動,只能守在府裡等他。

  「沒良心的小尼姑,也不回我一句「我也想你」,枉費我累死累活的搜齊證據。」只差一點了,他得再加把勁。

  關朝薇主動朝他下巴一親。「我想你了,無時無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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