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方落,岑總管就快步進來。「啟稟老夫人、小姐,老爺派人送了口信,凌妃染了風寒,指名要老爺待命,所以老爺今晚得夜宿太醫院,不回來用膳了。」
聞言,儘管眼前是一桌好菜,溫晴頓時失了食慾。
她對凌妃一向沒有好感,畢竟自己進出宮廷多回,從其它嬪妃口中得知,凌妃年輕氣盛,仗著是皇上臨幸較多次的妃子,就自以為受寵,與她們相處欠佳。
「依凌妃折騰人的性子,你爹這一晚別想睡了。」劉氏心疼兒子,也沒了胃口。
「爹會找時間休息的,沒辦法,凌妃的祖父可是南青王,她也是金枝玉葉,一點點小病小痛都要爹徹夜留守診脈。」溫晴也無奈。
除了專門伺候皇上的何老太醫,其它太醫都懂得對嬪妃諂媚阿諛,偏偏她爹沒有靠山,又做不來奉承那一套,凌妃就欺凌軟柿子,視爹如奴才使喚。
見祖母不動筷,溫晴連忙替祖母夾了幾道菜後,催促祖母吃飯,也刻意轉換話題,「奶奶今兒個到廟裡拜拜,這一路上可有聽說,威遠王是否有中意的人選?」
這可是這陣子京城最熱鬧的話題了,上威遠王府攀親的不少,聽聞還有人開賭盤,押注最後會是誰入了沈元卿的眼。
劉氏一愣,笑道:「祖母沒想到你對這事兒也有興趣?」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溫晴其實天天掛念,都要望穿秋水了。
一旁的小丹偷偷翻了個大白眼,只有她知道小姐心儀威遠王,還曾大膽示愛,這陣子更是癡癡等著某人上門呢。
「祖母是有聽到威遠王府有不少媒人婆上門,就連前兩日才在慶功宴上,被皇上封賞從一品大將晉陞為公侯貴族的也急著上門,還也有朝臣官員刻意帶了女兒進宮,在宮裡與王爺來個不期而遇,真是天下父母心。」
劉氏雖知眾人不過是想借勢再享更大的榮華,但沈元卿除了年紀大些,在外評價極好,何況王府只有一名小妾,嫁過去又是正室,確實是個良緣。
溫晴悶悶的咀嚼著菜餚,心裡可將沈元卿罵上好幾回了,怎麼說她也醫了他、摸了他,難道她就真的這麼引不起他的興趣嗎?
劉氏又道:「就祖母知道的,威遠王的婚事一向是由他的母親作主,早逝的正妻及現在的妾室都是,王爺不曾忤逆,早逝的正妻是個端莊嫻雅的好女人,妾室長相艷麗,但也是個知分寸、持家顧兒的……」
溫晴伸出筷子,夾了塊紅燒雞肉到祖母碗裡,自己也嘗了一塊,把肉當做沈元卿用力的咬著,她真是悶透了!
沈元卿要娶繼室一事,不僅轟動京城,也震撼了原本就波濤洶湧的威遠王府。
沈擎風年已十七,本該是娶妻生子的年紀,雖然他無心婚嫁,但想到父親只顧慮自己,對父親的埋怨不免又加上,父子間的嫌隙更大。
董氏也急著上門,頻頻向周氏詢問王爺要娶哪個姑娘。「娶妻當娶賢,要娶個驕蠻無理的,擎風跟葳葳的婚事可是接連在後,不能不想清楚啊!」
沈葳葳冷眼看著姨母的誇張表情,她跟父親不親、姨母不親,可以想見的,對再來的後娘也不可能親,她根本無所謂,對天天有媒婆上門、巴結送禮人潮幾乎踩平門坎的異象也不屑一顧。
衝擊最大的該是沐馨華,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她也妄想著不會有這一天,因為沈元卿不好女色,喜歡待在邊城,娶了正妻後是要帶去邊城嗎?
她看著吃糕點吃得滿嘴的兒子,不免來了氣。「吃吃吃!別像你姊姊那樣只知道吃,讓你爹嫌棄的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娘以後只能靠你啊。」
小小的沈梓風被暴怒的親娘一把抓走好吃的糕點,哇的一聲突然號啕大哭。
沐馨華更氣了,一掌就往他的小屁股打去,惹得他哭得更大聲。
但哭聲再大,身為妾室,沐馨華住的是偏院,王府佔地極大,這裡離雕樑畫棟的主院靜墨軒相距頗遠,她怒不可遏,任由兒子哭泣。
這一家子,唯一開心的當屬周氏。
此刻,母子倆就在靜墨軒內溫暖的書齋裡,長長的書桌上儘是一幅幅美女圖像。
沈元卿看著這麼多畫像,心中無感,腦海裡全是揮之不去的溫晴,那些美人也因此全成了庸脂俗粉。
但周氏顯然已有中意人選,她特別走上前,將其中三名閨女的畫像抽出,再平放在桌上。「這三個姑娘,你看看,人品外貌都是上等,年紀雖然輕,但端莊溫婉,有大家風範,足以撐起王妃之位。」
「她們與擎風、葳葳差不多年紀。」他說得沉重。
周氏知道兒子心中糾葛,以手示意要服侍的丫鬟退出書齋,才坐下跟兒子說些心裡話,「娘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這些閨女才是能夠遵守三從四德、相父教子的首選,再說了,她們不是什麼都不懂。」
沈元卿不是聽不出母親的言下之意,這些一心想要嫁入王府的姑娘,十個有九個都圖這個王妃之位,唯一的例外,應該就是溫晴了,偏偏他不捨她攪和進來,他愈想愈煩躁,濃眉不由得緊緊皺起。
周氏殷殷勸說了好一會兒,要兒子再好好想想,便先行離開了。
沈元卿靜靜的看著那三幅畫像,他知道自己勢必得從中擇一,慶功宴上,皇上有意無意的提到,他要是再不決定人選,為免他這個威霣八方的大將軍難以取捨,可以直接為他連賜兩女為平妻,再納幾名美妾。
事後,葉東飛小小聲的道——
爺打下不少軍功,卻不屬於朝中任何派系,皇上又無法攏絡你,這讓皇上更加忌憚,是打算要爺精盡人亡啊。
不管皇上打的是什麼主意,他都不可能接受,但他很明白,他沒有時間遲疑了。
沈元卿深吸一口氣,伸手要拿起中間那幅畫像時,書齋外突然傳來石浪的通報聲,讓他的動作一頓。
「爺,葉大副將求見。」
隨即葉東飛的嘻笑聲傳來——
「我是葉大副將,你們也是啊,爺不是說了,等他成親後,再來就讓你們成家。」
「我們還沒對象,你跟小丹好像看對眼了,我們應該會先喝你的喜酒。」程皓笑著回道。
「不可能!小丹說她家小姐的婚事也快了。」
聽到最關鍵的這一句,沈元卿的心猛地一震。
「三人都承蒙皇恩封官也賜了宅院,如此打鬧成何體統?」他這一聲以內力傳送,僅讓三人聽到。
門外嬉笑打鬧聲音頓時消失,三人戰戰兢兢的走進書齋,神情都有著愧疚,他們的確太放鬆也太放肆了,但也是戰事已遠,這兩天還沉浸在皇上封賜的喜悅裡,有失分寸了。
畢竟不在軍隊,沈元卿也覺得自己太過嚴厲,但他太想知道有關溫晴的事,一急口氣反而差了,他深吸口氣,放緩了語氣問道:「東飛,有什麼事?」
葉東飛尷尬的搔搔後腦杓,再笑笑的看著攤在主子書桌上的幾幅美人圓,問道:「爺決定人選了嗎?」
「這不重要,我似乎聽到你說晴兒的婚事也快了……咳,我只是在想我尚未履行對她的約定,若她婚期定了,我勢必得早早完成此諾。」沈元卿莫名有些惱怒。
三名下屬以一種瞭然的神態看著他,好像都知道他有多在乎某人。
葉東飛強忍著笑意,但可不敢調侃主子,恭敬的回道:「小丹說,上門提親的人很多,尤其是何少峰簡直就是百折不撓,家中老夫人還挺中意他當晴兒的夫婿。」
「何少峰不是個軌褲子弟嗎?」沈元卿的口氣不自覺多了抹嫌棄與嚴厲。
「爺,咱們近三年沒在京城,何少峰與咱們印象中的早不同了。」葉東飛將小丹告訴他何少峰如何改頭換面一事轉述了一遍。
「你跟小丹常聯絡?」沈元卿問。
葉東飛突然臉紅了。「我、我們約好,五天一回練功喝茶。」
「她可有提到她家小姐近來可好?!」沈元卿還是忍不住問了。
聞言,葉東飛馬上想到小丹凶巴巴的模樣,和她不客氣的話——
不管我家小姐有多麼喜歡你家的爺,我家老爺絕不會讓她嫁給你家的爺,你最好少在你家爺面前說我家小姐的事!
突地,葉東飛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還扯了一堆,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再乾笑兩聲,撒了個善意謊言,「小丹提了些事,但就沒提她家小姐好不好。」
沈元卿無法形容心裡的失望,他以為溫晴會說到自己……
石浪倒是心細,說道:「爺可知道,晴兒姑娘在京城小有名氣,還有小菩薩之稱?」
沈元卿緩緩搖頭,雖然返京快一個月,但待辦之事太多了。
「是啊,這我也聽說了,還有,爺,她不懼威勢,才敢跟何少峰對上,何少峰才會變好,呃……我剛說過了。」葉東飛又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沈元卿想到溫晴與魏富的對話,還有一開始面對自己時的沉靜,她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魅力,她很真、很直,也很可愛,不似一些人面對他總是誠惶誠恐、唯唯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