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不吃辣!」他不是故意要挑剔,而是他現在的飲食習慣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真可惜,這是你教我的呢。」她有意無意的,提起了過去。
回想起來,那段時間像是偷來的,和校園美女私下外出,用餐,爭奪食物,玩鬧調笑。
平時在學校大方得體的楊雅築,與他在一塊兒時,會流露出驚人的一面。
大口吃飯、大口吃肉,而且會搶食物,還會與他鬥嘴,主動找話題跟他聊,因為他總是默默的,看著她和另一個叫路小雨的女孩吵吵鬧鬧,沒敢加入她們的話題。
「不好意思,上菜。」服務生送餐,打斷了康宇誠的回憶。
數盤大份量的肉類、食材擺了一桌子,待服務生離開後,楊雅築熟練的烤起肉來,動作非常俐落迅速,一下子就烤好了一堆肉,二話不說,把那些肉堆到他盤子裡,像個賢妻般叮囑他,「趁熱吃。」
「吃?你又要逼我吃東西!」他找不回剛才對付小美女的世故成熟,楊雅築一個小小動作,就把他逼得拔尖嗓音。
「你不餓嗎?」她挑了挑秀氣的眉。「我好餓,今晚在趙家沒吃飽。」肉熟了,全部夾到碗裡,然後包在生菜裡吃掉!她吃相優雅,但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已經吃掉大半的食物。
儘管她吃東西速度很快,但桌面仍是乾乾淨淨的,康宇誠一直很佩服她這一點……等等,怎麼開始欣賞起她的吃相了?!
他猛搖頭,決定拿出魄力來。
「人前人後兩個樣,不覺得很累嗎?」對,康宇誠,就是用這種低沉的嗓音展現你的成熟,別老是自亂陣腳,楊雅築又沒有三頭六臂。
她嚥下嘴裡的鮮嫩雞腿肉,拿起一旁的紙巾按了按嘴角,美目朝他一掃,笑答,「你呢?你覺得累嗎?」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挾帶著前所未有的衝擊,打中他內心。
「不過是吃頓飯,都要在意別人的眼光……我承認我是個愛面子的人,一輩子都這麼做作,不會改了,但是宇誠,在信任的人面前,我不會掩飾自己。」說話的同時,還不停的翻烤烤盤上的食材,把熟了的食物全部堆到自己盤中。
兩人靜靜的,沉默無語,她幽幽地再補了一句,「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外人。」
以前只是覺得,在這個學長身旁很輕鬆,很清楚他很喜歡自己,但他不給壓力,討好得很笨拙,卻很窩心,她覺得他很可愛。
喜歡是有那麼一點點的,那年少時期的淡淡曖昧,到了二十六歲的現在,成了誓在必得的佔有。
她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一旦認定了,就一定要得到,無所不用其極一尤其,在知道自己對他還是有影響力的情況下。
瞧,剛才一個眼神就把她學生迷得團團轉的男人,現在連直視她都不敢,他大可拒絕她,強硬的送她回家將她撇下。
但他沒有這麼做,他不忍心對她壞,這就是她認識的康宇誠,一個溫暖、平和,寬懷大量的男人。
「既然現在你跟我一樣,成了愛面子一族,我想,你應該很久沒有吃飽過了。」她抿著唇笑,很瞭解做作是要付出代價的。
連吃飽都不能光明正大,太在乎別人想法,困住的人是自己,一定有人會說「盡情的做自己不需在意」,但說和做,是兩回事。
以至於她在信任的人面前,不想刻意矯飾。
「宇誠,多吃點,我喜歡胃口好的男生。」
「你喜歡胃口好的男生關我什麼事?!」說是這樣說,但他為什麼要拿筷子?為什麼要把肉沾滿醬汁往嘴裡塞?啊……真好吃,好久沒有這樣大口吃肉了,剛才帶小美女去吃份量少少的燭光晚餐,光有浪漫是填不飽肚子的!
看著空盤子往上疊,他不禁盤算,他要慢跑多少公里才能消耗掉今天吸收的熱量?
但是美食當前,難以抗拒,再加上楊雅築慇勤的服侍,不斷的餵他,還灌酒。
是酒精作用嗎?還是眼前的她讓他微醺?
他分不清楚,眼前溫婉美麗的女人,和十年前那清麗脫俗的美少女,身形重疊。
楊雅築見他臉色酡紅,眼神迷離,整個人都放鬆了,西裝外套早被丟到角落,襯衫微敞,露出精實的胸膛。
她手肘抵在桌上,支著下巴,帶著欣賞的眼光深究眼前的男人。
宇誠瘦了好多,不知道在逞強什麼,我很擔心他。
不要看他站出去一副什麼都難不倒他的樣子,其實他酒量很差,一杯啤酒就醉了,每每談公事都要他哥哥們幫他擋酒。
宇誠他啊……
這些日子以來常跑崔家,聽陳愛佳聊她的兒子。
她對康宇誠這十年來的轉變過程,瞭若指掌。
心疼他年紀輕輕離鄉背井,在白人的世界裡努力出頭,也慶幸在異國的重新開始,有兩個視他如親弟的繼兄支持。
「宇誠,我說過很多次了,你很好,真的很好。」她從學生時期,便不斷的鼓勵他,他聽見了,但從來沒有相信。「要怎麼樣你才會相信呢?」她歎口氣,坐到他身邊。
康宇誠昏昏沉沉的,看著她坐到身邊來.不知死期將至。
她嬌嬌弱弱的倚著他肩膀,美美的臉蛋靠著他粗壯的手臂,微微抬臉,展現小女人的一面。
「你、你做什麼這樣子!」他心猛跳一拍,頓時倉皇,被逗得激動萬分。
楊雅築粉嫩得看不出細紋的唇上揚,露出非常美麗的笑容,用非常甜的聲音對他說:「要我表現出我的嫉妒,你才會認清本小姐的意思嗎?」青蔥五指從他手臂滑上大腿,突然改撫為掐,用力擰。
「喂、喂!會痛啊!楊雅築,你幹麼啊?」康宇誠立刻痛醒,酒意全消。
「會痛啊——廢話,不痛我幹麼擰你大腿?」向來美麗、從容,只有笑容的臉龐,浮現了猙獰。「約會是嗎?你是不是忘了前些日子的天譴?」
她刻意提起「相親」那天,她把他推到水池的事,妒婦般的口吻,瞇眼警告。
「什麼天譴啊?我們、我跟你又沒有關係!」奇怪,他的舌燦蓮花呢?他的從容帥氣呢?為什麼在她面前綁手綁腳,施展不出他的男性魅力?「那個,是誤會!我什麼都沒做!」而且,他幹麼解釋?
「哼。」她放過他的大腿,從他冒汗的額頭來看,他肯定被她擰到瘀血——他們不算在一起,所以這只是小小的懲罰他的花心。
康宇誠立刻揉著自己被捏痛的大腿,不禁想:你鋪了這麼久的梗,讓我吃飽喝足放下心防,只是想要擰我大腿?
而且他還真的放下心防……被她幾句話給撩撥得心緒大亂,他覺得自己真沒用,都幾歲的人了,還被她要得團團轉!
楊雅築睨了他一眼,回復美美的公主姿態,偏頭微笑說:「從一開始我就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前後亦然,你,最好也想一想,什麼才是你要的。」
什麼才是他要的?那是什麼問題?
鷹隼般的眼神透過壓低的帽簷,看著陷進沙坑裡的小白球,握著高爾夫球桿,用力一揮。
陷進沙坑裡的小白球,呈拋物線飛出,飛向草地的另一端。
「打得好。」喜愛打球的外國客戶,不禁誇讚。「面對險境。仍堅信自己能克服?」笑笑的丟出一個問題。
「我只是喜歡贏。」康宇誠自信地笑答,說著流利的英文,一來一往地回應。
他要的是什麼?他要被人看見,他要成功,他不要被人看輕。
所以他努力爬到今天的位置,二十八歲的他,擁有一份令人稱羨的工作,在他這年紀的男人,多半才開始打拚,還沒有傲人的成績。
但他的立足點比別人強,有個視他如己出、有財有勢的繼父,他比一步一腳印往上爬的年輕人更有資源。
他不把握機會就是笨蛋,他不願再讓人踩著他的臉嘲笑他。
將球桿遞給一旁背球具的桿弟,康宇誠與客戶漫步和高爾夫球場上。
「我喜歡有企圖心的年輕人。」大客戶阿德諾忍不住笑,對侵略性十足的崔氏行銷經理,不禁讚賞。
這回到台灣純粹私人行程,這小子不知從哪打聽到的消息,自他一下飛機便安排得無微不至,甚至針對他嗜打高爾夫這一點猛烈攻擊,被這年輕人三言兩語就哄來揮桿。
做了這麼多,不就是為了說服他代理崔氏產品,在經濟蓬勃發展的俄羅斯販售嘛。
昂藏身材不分軒輊的兩個人並肩談笑,聊著無關緊要的瑣事,一來一往的心理攻防戰。
「崔氏有什麼才能?能讓我花大錢代理進口你們的產品。」阿德諾刁難的問道。
「行銷部的領導者是我,這一點還不夠嗎?」自大的說法,是會引起客戶反感的。
但——康宇誠很清楚對方,他事前做了不少調查,而這位遠道從俄羅斯來的富豪,也將他的來歷打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