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耀天聞言,眉心不由得一皺,望著朱斐心的眼神帶了幾分的凌厲。
他是最不喜愛管閒事的,可這回他不但管了,還管了個徹底,聽著人說皇甫憐波的不是,他的心裡莫名就有氣,他狹長的鳳目一挑,冷冷地開口,「朱姑娘,我還有急事要處理,大門在那兒,不送。」
這等冷然的話一出口,不僅朱斐心氣得咬牙切齒,就連皇甫憐波也忍不住側目瞧了姬耀天一眼。
那可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以這位朱姑娘方才盛氣凌人的模樣,她還以為她必定是姬耀天極為重要的人,沒想到姬耀天竟然用這麼冷淡的一句話就打發她。
「不過是個丫鬟的事,有什麼好急的?就算她真的這麼弱不禁風,那也是她的命,誰讓她爹娘窮,才會把她賣給別人。」朱斐心臉色漲紅,氣得說了句,藉此提醒那丫頭低下的身份。
沒想到她不說還好,一說姬耀天瞧著她的眼神就更冷了,索性一個箭步上前,將走路一瘸一拐的冬書打橫抱了起來。
「就算是下人也是條命,若依你所言,以在下商賈的身份也不值得朱大小姐相等,你不如回家去吧!」
朱家是世襲的官宦之家,算得上是豪門望族,他與朱家頗有淵源,可是除了這個愛纏著他的朱斐心之外,其餘的朱家人哪一個不是恨不得他不曾存在在這世上?
要不是朱家還有一個老祖宗鎮著,朱斐心想到他這兒來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姬大哥,你……」臉色煞白,朱斐心緊緊咬著自己的紅唇,她沒想到姬耀天竟然會為了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女人這樣對她。
沒有理會朱斐心那既氣且怒,還不敢置信的模樣,皇甫憐波倒是因姬耀天方纔的那番話而有些詫異。
還以為他的眼裡、腦子裡只瞧得著錢,但現在看來他並不是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
收回自己的目光,皇甫憐波瞧著冬書不知道是凍著還是嚇著了,渾身直打著哆嗦,揚聲催促道:「走吧,再拖下去,就算原本冬書沒事,只怕也要病著了。」
「嗯。」
姬耀天頷首,隨即抱著冬書疾步而去,皇甫憐波隨即跟上,兩人都沒再瞧朱斐心一眼。
朱斐心咬緊唇瓣,水波瀲灩的眸中帶著羞窘亦有濃濃的恨意。
經過一番折騰,冬書膝上被包了厚厚的一圈草藥,說是能夠祛寒,她臉上也塗了一些去腫化淤的藥膏,幸好大夫說那張帶著嬌憨的小臉蛋無恙。
高高懸起的一顆心終於落下,她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冬書僅僅只是因為不願告訴朱斐心她住在哪個院子,便遭到這樣的對待。
當真是好大的架子!
皇甫憐波冷冷一笑,而她表情的變化全落入姬耀天的眼中。
瞧著她此時的慍怒還有方纔的急切,皇甫憐波這一段時間的行為倒真是處處出人意表。
還以為她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肯定視人命如草芥,沒想到她僅僅因為丫鬟被打了一個耳光便這樣憤怒難當。
如果那時她的父親也能……
止住腦海中竄起的不切實際想法,姬耀天心裡的異樣一閃即逝。
「我拜託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嗎?」
沒有發現姬耀天複雜的心緒,皇甫憐波問道。
這幾天靜養下來,臂上的箭傷早已結痂,此時此刻,她更在乎的是宮裡會因為她的事掀起怎樣的風浪。
「房公公這幾天都待在宮內,不曾返家,等過兩日應該就有消息了。」
姬耀天語氣淡淡的回答皇甫憐波的問題,突然見她經過方纔的一陣忙活,額上已沁出汗珠,他想也沒想就抬袖子朝她的額際擦去。
這突如其來的一個舉動讓皇甫憐波愣住,這也太過親密了吧!
皇甫憐波內心有如有一群狂蝶在不斷地撲騰一般。
她張口想要說什麼,還來不及說,姬耀天搶先說道:「瞧你都出汗了,別站在這兒,你也快回屋去換件衣裳,免得著涼。」
這樣的關心從小到大她沒有少聽過,可是聽見他說,皇甫憐波的心莫名地暖了幾分,望著他的眸光中,水波瀲灩,閃爍著幾分連她自個兒都摸不清楚的心緒。
這個男人能讓自己安心,雖然小氣得緊,可是每一回只要她出了事,他都在自己的身邊。
她似乎……似乎對他動了心?
當這樣的念頭一起,皇甫憐波連忙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那抹驟起的異樣,「當真送不出信嗎?」
要是弄不清楚宮裡現在的情形,她就跟瞎子一般,即使想要懷疑誰,也害怕自己想錯了。
「茲事體大,不是誰都能夠托負的,所以你再耐心多等個幾日吧。」姬耀天軟言安慰,他向來對安慰女人最沒耐心,只是一見她神色鬱鬱,就忍不住開口,不希望她臉上有任何不悅停留。
「這麼說也是。」
失望自是當然,可是皇甫憐波本就不是會讓自己沉浸在負面情緒之中的人,於是沒一會又笑開了臉,「其實這樣也好,我可以在這兒多待些時日,你都不知道宮裡的那些嬤嬤們有多煩人,成天叨念著什麼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就連東西多吃一點就像瞧著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一樣,成天念著緊箍咒。」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姬耀天除了小氣愛財的性子讓她歎為觀止之外,皇甫憐波很慶幸讓她遇上了一個挺不錯的人。
「你不覺得待在這兒有所不便嗎?」
至少這裡沒有成群的丫頭僕婦可以伺候著她,甚至因為唯一的丫頭冬書受了傷,方纔那添茶倒水還得她自己來呢!
「有什麼不便?我覺得挺自由的。」
富貴她享過,可是待在宮廷那個大籠子裡,一抬頭只能見著四四方方的天,哪裡比得上現在的自由自在。
若是真讓她選,她還寧願過著這樣的日子。
「是嗎?」聽到她認真的說著這話,姬耀天心一動,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瞧著她的目光又更柔了些。
兩人就這麼瞧著宅子不遠處那層層起伏的山巒,襯著天際的湛藍,那種美讓皇甫憐波管不住心頭的貪戀,癡癡地瞧著。
瞧著她著迷的模樣,姬耀天忍不住搖頭失笑。
若猛然看去,這丫頭和一個平民姑娘有啥不同?連朱斐心的脾氣都比她還要大。
可這樣的個性倒更教人覺得親近,也難怪即使冬書又是剛買進來的丫鬟,個性又膽小怕事,也違抗朱斐心,不願讓人去打擾她。
「我說的自然是真的,在宮裡看似榮華富貴,可是管的人多著呢!」
瞧了一會,皇甫憐波想起方才姬耀天語氣中的懷疑,生怕他不信,再次開口強調。
那擠眉弄眼,活靈活現的俏皮模樣,讓姬耀天覺得她天真的不像一個公主。
都說宮中是風雲詭譎的地方,不管是三千粉黛還是皇子皇女,每個都得使出渾身解數和看家本領,能活下來的才是最頂尖的。
皇帝的女人多,生下來的皇子和公主也很多,可最多的卻是那些已經成形,卻沒來得及被生下來的胎兒。
多少人都想母憑子貴,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你這話要是被你父皇聽著了,只怕會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吧。」
「哼,誰理他啊!氣壞他最好,誰教他莫名其妙就要幫我指婚,這才讓我嚇得連滾帶爬溜出了宮外,誰知道卻……」
原來啊!
他就說嘛,為何她好端端的宮裡不待,卻偏要逃出來找罪受,原來還有這個原因。
先是被她那生動的表情給牽出了一抹笑容,但旋即被她即將許人的消息搞得心情鬱悶。
姬耀天搖搖頭,企圖甩去這等莫名其妙的思緒,可是心頭那股沉甸甸的感覺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再想到自己沉重的過往和身世,姬耀天閉了閉眼,轉了個話題。
「你覺得究竟是誰要殺你?」
這突然其來的一問,讓原本燦爛耀眼的笑容便這麼僵在了她的臉上,她菱唇緊抿,好半晌都沒開口。
見她心思沉重的模樣,姬耀天心中不由得暗悔自己口沒遮攔,他該知道這是她心中的一個痛。
若不是宮裡的人,且清楚知道她的身份和行蹤,誰會無端端跑到客棧去殺人,而且那些黑衣人顯然都被下了死令,一個個都殺氣騰騰。
想到這裡,他除了懊悔之外,也忍不住想要拂去她臉上的哀傷,只是他這輩子最會的就是賺錢,其餘像是哄女人、安慰女人這檔事,他是通通都沒學過。
以往也不是沒有女人看上他的身家想要貼上來的,可是一旦發現不能得逞,每個都一哭二鬧三上吊,把戲十足,他哪有那個耐心去哄,通常是直接走人。
此時此刻他自然也可以走人,可是他卻完全沒有這樣的念頭,向來心思敏捷的他還感到一陣手足無措。
「呃……」等了一會,見她還是不說話,姬耀天嘗試著要開口,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更讓他驚詫的是,皇甫憐波竟然默默將頭靠上他的肩膀,那舉動中所帶著的依賴讓姬耀天心又是一抽,卻沒辦法給出任何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