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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陳毓華

  要說就去說吧,就當造福人群了。

  吃過了早飯,梅天驕難得主動開口。

  「要從哪裡著手的好?」長工他生疏,工作內容雖然研究了一下,但是要從哪一件事入手,心裡有些打鼓,遂開了尊口。

  「廚房的水缸快沒水了,先挑點水回來吧。」在這裡挑水也是體力活,對於沒有水井的他們,要水,得去到遠一點的河去挑,這會子天寒地凍的,幸好小溪只要敲破薄薄的冰層,還能擔上水回來。

  來了生力軍,用水大事自然得交給他了。

  梅天驕聽到這話頷首,前腳踏出門坎時忽然回頭,「你說三餐管飽,午飯或者晚飯也成,我想吃那天有著螺獅兒樣的鹹點。」

  「酥油鮑螺嗎?」這是點菜嗎?就算她說過把自己的家當家,也不必這麼快就從善如流吧。

  她只能誇獎自己有先見之明,昨日買菜買得好,麵粉雞蛋牛奶因為自己嘴饞都給備齊了,想不到便宜了他。

  「能嗎?」

  「怎麼不能,不過快到飯點的時候來灶間打個下手吧,這道點心,挺費勁的。」不是她肉痛捨不得那點麵粉和蛋,連做道吃食也要他出力,實在是這道點心不是普通的費工。

  見她允了,梅天驕出了堂屋,拿了灶間外掛著的倒勾扁擔,又進灶間拿了空桶擔著出去了。

  飯桌上非常安靜的趙鞅一聽見有吃的,本來平坦光滑又白嫩的包子臉忽然皺起來,叉著小肥腰抗議。

  「姊姊為什麼對他那麼好?他一來就給他做吃的。」他的表情很是不滿,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一早發現多了個人一起吃飯,他表現的還算大度,這會子居然覺得沒受到公平對待了。

  盛知豫摸摸他的頭,「做了點心,晚上小米糰子也有得吃啊。」

  這一兩天處下來,她倒也略略摸出他一些脾性,雖說耍起性子來的時候不可理喻,大事上卻很容易做出取捨。

  「那不一樣!」他嘟嘴。

  「可我只給你糖珠子,他可沒有。」

  他天真活潑的點點頭,嗯嗯,這倒是,小小心裡平衡了些。

  「那出去玩吧!」

  小人兒呼啦一聲出門去了。

  「少奶奶。」黃嬸把飯桌給收拾了,讓春芽把空碗筷放到廚房去,她搓搓手蹭了過來,垂了眼睛看著地,不時覷覷她,像是忍了許多話要說。

  「有事?」

  「奴婢還是覺得那小哥兒,咱們離他遠一些的好。」

  「哦?」

  「奴婢多嘴了。」

  「他哪裡不好?」

  「奴婢不會說……家裡能添人分擔工作,奴婢有什麼好不樂意的,但是對門小哥兒可是一個犯事被皇上厭棄的人,我們要跟他走到一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招禍上身?再說,他可個武將,難保哪天發起瘋來會拿刀砍人,昨兒個奴婢翻來翻去翻了一夜,想來還是不妥。」

  她不是家中作主的人,但是主子年輕不懂事,事情沒有往深處想,她總得提點提點,這可是引狼入室啊。

  她吃過的鹽比主子走過的路要多,相由心生這種事,哎喲喂,那張臉,生生能把人凍進土裡,分明不是善類。

  「雖然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被皇上厭了就厭了唄,我相信他是好人!」丟官又不是他願意的,難道要把他當過街老鼠,還是落水狗打?

  「少奶奶,奴婢可沒敢說他是壞人,可是防著點總沒錯!你瞧瞧這入山口就我們兩戶人家,他要起一個歹心,把我們都給……喀嚓了也沒人知道。」黃嬸生動的用手刀在脖子上劃過去,活靈活現。

  盛知豫噴笑,「我們這破別院,有財還是有色可劫?梅公子是什麼人,堂堂的驃騎將軍,他要不是落難,看得上我們這些人嗎?黃嬸,當今聖上雖然剛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看似也不是那種臣子一犯錯就追殺到底的人,你是怕我一個有夫之婦和他走得太近,別人會說話難聽是吧?」

  黃嬸十分著急,小姐這是執迷不悟,她又是個不會說話的,這可怎麼辦才好!

  「奴婢是不知道什麼將軍不將軍的,少奶奶總得顧著自己的名節,哪天指不定大少爺就來把你帶回府去,要是多生這些枝節,到時候豈不是有理說不清了?女人一輩子的倚仗就是男人,我瞧著少奶奶看似有在這山腳落地生根的趨勢,少奶奶為什麼不多費點心思在大少爺身上,讓他快快來把少奶奶接回去,這才是正理,老婆子我心裡急啊!」

  縣城的市集她也沒少去過,這位遭遇同流放差不多的將軍已經是白河縣近幾個月來最熱門的話題對象,加上少奶奶如今被傳開的名聲……兩個風尖浪頭上的人物擺在一塊,就算當事人光明正大,那些好事的人哪會不往歪處想?

  小姐自己的麻煩還不夠多嗎?麻煩加麻煩,這種事要讓府裡的人得知,豈不是火上加油?

  黃嬸勸戒的這些話,盛知豫自然沒有聽進去。

  要是以前的盛知豫,男人是女人的天,她一定會把黃嬸的話奉為圭臬,可惜黃嬸不知道的是,她已經不是以前肅寧伯府的長媳了。

  她乾笑了兩聲,為了那一顆心記掛在別人身上的嵇家大少,她就要把自己捆成粽子,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窩在房間裡哭哭啼啼,三天兩頭差人回肅寧伯府哭鬧嗎?

  她是不管府裡的人心裡舒不舒坦,她出府,是她想讓自己舒坦,想伸腳就伸腳,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必擔心哪天飯菜裡被誰加了料,不必擔心睡醒,就得擔上自己去害了某人,被扣上莫名其妙的罪名,不必用爹娘辛苦賺來給她的嫁妝養一群廢物,自己掙錢雖然辛苦,好吧,她一文錢也還沒賺到,但是,她還是覺得前途有希望,生活覺得踏實。

  最重要的,待在那個府裡,冷不妨就會沒命,這裡,有安心的覺可以睡,單是這點就很值了。

  重生前,她不愛惜自己的命,只是不甘心。咬著這不甘心,到頭來,丈夫還是不愛她,一輩子的青春人生就浪費在幾個女人的你爭我奪裡。

  那種人生空蕩蕩的空虛感,她不要再重來一遍。

  她也知道自己這一走,府裡的大權又回到周氏手中,她這婆母向來不喜歡她,其實婆母也不喜歡香姨娘,應該說嵇子君娶進門的女子都不是周氏想要的媳婦模樣,周氏想要的兒媳婦一定要出身名門,要有背景,能給兒子添助力。

  至於周氏能不能如願,已經不需要她去關心注意。

  自然她也不會天真的以為那位婆母大人會突然良心發現,想到在別院的兒媳婦,然後好心的給她送月銀來。

  那個府邸,怕是沒有一個人會想要她回去。

  「黃嬸說得好,這入山口就我們兩戶人家,我只是想他一個大男人有苦說不出,其它,並無別的心思,怎麼說他還借了炭給我們應急,於情於理我們還欠他人情,至於我能不能回得去伯府,也不是我說了算……」她看見黃嬸眼巴巴的目光,很自然的轉彎,彎到黃嬸想聽的那個地方去。「就聽天由命吧!」

  在盛知豫的心裡,並不以為梅天驕是個好人,畢竟活了兩輩子,她也不是真是十八歲的女孩,還懷抱這世間一切美好的純真夢想,但是她卻以為他也不會是個壞人……好吧,他那冰塊臉,雷打不動的冷淡性子,還有那龐大的氣場常常令旁人驚悚了點。

  再說,但凡一個能當上保家衛國的大將軍,胸腔總會流淌著一股捍衛國土,保護人民的正義熱血,這樣的人就算受人冷待,難道就會性情大變,成為十惡不赦的惡徒?

  她以為並不會,能分得清大非大是的人,又豈會計較起小是小非?

  她的直覺告訴她,梅天驕不是惡人,也不是什麼老好人,別以為他願意來上工是看他們一家老弱婦孺,同情心氾濫,他不是誰都可以隨意擺佈的棋子,她唯一猜得出來的理由,可能就是對她給的薪資很滿意——

  「奴婢也不是那種現實、不近人情的人……」黃嬸搖搖頭,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小姐,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第7章(1)

  盛知豫不得不說,她的眼光真好,這梅天驕是個幹活的好苗子,看他從早到午幹了多少活,他們家的水缸從來沒那麼滿過,柴垛也沒堆棧這麼充實過,甚至她只是隨口給了他繡架的長度、寬度尺寸,他便瞭然於胸,飯點前就已刨好木頭,下午只要組裝上去就可以了。

  她不得不感歎,把這位大將軍放在這裡,也忒大材小用了……

  梅天驕在外頭忙和著,她也沒閒著,拿起繃子,她手腳利落,眼明心細,刺繡只要專注其中,便心無旁騖,之前繡到一半放下的青竹很快添上幾撇色澤濃淡不同的葉片,竹子虛心有節,秀逸有神韻,長青不敗,文人雅士最是喜歡。

  褪開繃子,拿出籃子裡另外一塊剪好的布料拼上,縫好邊份,在內裡和絲綢之間塞入從中藥行買來的辟芷,曬乾的秋蘭、霍香等香草和冰片,再細細將接縫處縫了,便是一個可以拿來當荷包使,又是香囊的多種用途荷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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