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班代會不會當得太稱職了一點?」有夠救苦救難。
無法與她瞭然於心的眼瞳對視,他不甚自在地別開眼。「到底要不要?」
她偏頭凝視他,輕輕笑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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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要從哪裡著手?」她當時這麼問他。
「先各自到圖書館查資料,我們分配到漢代刑法及官吏制度。」
雖然是這麼說,不過也沒指望過連上課都有一搭沒一搭的人會乖乖去泡圖書館,趁著沒課的空堂,他自己先去找點資料。
翻完一本書,他記下待會兒要去影印室影印的頁數,正準備將用不著的書歸回書架,刻意壓低音量的談話聲傳入耳膜——
「你有沒有看到,班代一個人在這裡查資料、忙報告?」
「對呀,張宛心不曉得又到哪逍遙去了,真不曉得班代幹麼要和她一組,自找苦吃。」
「你不懂啦,人家班代善良,收留孤兒啊,要我,才不理會張宛心那個散仙咧!靠著一張臉蛋漂亮,四處勾搭男生,哪有一點來讀書的樣子?」
「我看她那麼不負責任,這報告八成班代得一個人完成了。」
自己心裡做了這樣的打算是一回事,聽見別人議論又是另一回事,不知為何,他心裡莫名不悅。
她名聲是不好,可是劣跡惡名因他而起,絕不是他的本意,那會讓他覺得……很對不起她。
當時,他並末深思,霍地站起身,拿著手機,音量不輕不重地說:「啊,張宛心,你資料都找好了?真是辛苦你了,我還在圖書館傷腦筋呢……你要拿過來給我嗎?好,我馬上過去。」
沒理會書桌後頭的人是何表情,他收拾書本,轉身離去。
身後——一片寂靜。
更後頭,趴在桌上小睡的人兒緩慢坐起。她看了看擱置在左手邊的手機,再看看疊在右手邊的影印資料,唇辦抿得死緊,最後仍是抑止不住,緩緩上揚,低低地、低低地笑出聲來。
只不過是找完資料小睡一下而已,沒想到會讓她遇到如此有趣的一幕。
這個班代,真嚴肅。
這個班代,連作戲都好認真。
這個班代、這個班代……真的好可愛。
他是第一個,幫她說話、出面為她闢謠、維護她名聲的人。
徐靖軒——
舌尖緩慢繞過,無聲吟念,唇畔揚起淺淺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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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半,徐靖軒洗完澡正欲就寢,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在樓下,快點下來。」沒頭沒腦丟出這一句,不待他回應便掛了電話。
張宛心?
樓下?誰的樓下?他嗎?那她又怎麼會知道他住哪?
他一頭霧水,拿了鑰匙下樓,她果然站在樓下,鼻頭被冷風凍得紅通通。
「喏,給你。」
他看了看被塞到手中的資料夾,以眼神詢問。
「史地通論的期末報告,我先做一點了,原始資料都附在裡面,你看看有什麼問題再跟我說。」
她做了?!
徐靖軒不能說不意外,他原本以為得自己獨立完成了。
「幹麼那麼急?時間還有一個多月。」大致翻了一下,資料完整,而且進度幾乎已經完成八成了,連排版都精緻得沒得挑。
她聳聳肩。「我不早點動手,你大概會連我的工作份量都擔了,我臉皮還沒厚到坐在家裡等分數。」
一語說得他心虛。
原先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事實證明,他們都錯了,她其實很清楚為與不為的界線,該她擔的責任,她不會推諉,他為自己的誤解感到羞慚。
「還有這個,給你當宵夜,就當是答謝。」
他沒有伸手去接。
「我並沒有幫你什麼。」就連報告,她也都先做了。
「有,很多。」拉起他的手,她強行將餐盒放到他手中。「這是打工的餐廳剩下來的,沒花到我什麼錢。」
他抬眸,語帶疑惑。「打工?」
「幹麼一臉意外?學習人生經驗呀!」
是這樣嗎?
她將餐盒給他時,指掌滑過他的掌心,算不上細緻,那不像是一個千金小姐該有的。
她家世不是不錯嗎?從她講究的衣著打扮,都看得出來,他從來沒有想過,她的缺課頻頻會是其他原因。
以為她任性妄為,她卻能領受別人的好意,再細微都記在心裡,不曾視為理所當然。
他心底浮上一個又一個的問號,原本以為的,全在今晚被推翻。
「呼,冷斃了,你快上去,我也要回家了。」她揮手趕他,看著他轉身走進大樓,忽然張口喊道:「徐靖軒,謝謝!」
他不解。自己做了什麼,值得她用那麼感動又慎重的口吻道謝?
她似乎並不打算明說,只是笑笑地搖頭。
「其實……」他沈吟了下。「如果真的抽不出時間,報告我來做沒關係。」她不必那麼在意。
「謝啦!不過這麼無恥的行為,只有自己人我才做得出來。」她偏頭想了下,似真似假地笑譫道:「要不要當我的男朋友?這樣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賴著你了。」而且一點技術上的困難都沒有喔!
「啊?」男朋友?就為了幾個學分?幾份報告?是她說錯還是他聽錯?
他愣得說不出話來,那表情害她好想拿餐盒裡的燒賣來塞他的嘴。
她失笑出聲,沒等他回神便先行離去,擺擺手充當道別。
直到人走遠了,他還反應不過來。
所以,剛剛是開玩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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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宛心,學生體檢表,六張兩寸照片。」過了第二節課,見她姍姍來遲,徐靖軒立刻提醒她。全班都交齊了,就剩她。
張宛心一如既往,直接坐到他左手邊的空位,由包包裡抽出填好的資料和照片遞給他。
徐靖軒將照片貼到體檢表的相片欄,檢查了下資料填寫無誤後,告訴她:「下個禮拜五第七節課體檢,在學生活動中心,還有微積分老師調課,明天早上不用來。」
「喔。」她懶懶趴到桌上補眠。
她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他有股衝動想問她,她上課看心情,老拿教室當補眠地點,是因為打工的關係嗎?還是……有其他原因?至少,不會是他原先以為的我行我素……
想歸想,他依然克制住自己,沒唐突問出口。
「還有一件事,下下禮拜天,我們繫上和財金系聯誼,你要去嗎?」
她撐開眼皮。「那你去不去?」
「我是主辦人,當然會去。」班上一直吵著要聯誼,他不辦也不行。
「喔,好啊,你去的話我就去。」
這樣的對話邏輯好像怪怪的。
「你……」她那晚脫口而出的,應該是玩笑話吧?看她態度坦然自在,話到了嘴邊又嚥回去。
算了,當沒這回事。
他翻開聯誼名單,補上她的名字。
「你考慮好了沒?要不要當我的男朋友?」
冷不防竄進耳邊的問句,害他筆尖一滑,岔了筆劃。
他拿修正液塗改,同時瞪她一眼。「不要亂開玩笑。」嫌自己名聲還不夠糟嗎?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
是很像啊,不經大腦就說出來的話,還想要他怎麼看待?
「睡你的覺。」他決定當沒聽到,起身將收齊的資料送交。
又跑到哪裡去了……
視線繞一圈,沒看見張宛心的人,徐靖軒眉心蹙了蹙。
他不認為他們交情有特別好,只是她時常沒來,遇到老師點名,會幫她掩飾一下;班上發講義、填表格,會順便也幫她弄好。下了課,離校門口有一段距離,他騎腳踏車會順道載她去等公車,就這樣而已。
這只是很基本的同窗情誼,要說自己特別關切她,這他絕不承認。
而現在,也只是剛好體檢順序按座號排,她的座號剛好在他前面而已……
他繞到活動中心外,遠遠瞧見她在樹蔭底下與人談話,隔了段距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兩人互動親密。
他認出,那是她無數八卦流言中的其中一位紼聞男主角,企管系第一才子,俊帥、聰穎、家世好,她名聲會這麼糟,這些人得負一半責任。
人類的嫉妒心使然吧,同時擁有這麼多條件出眾的男孩子青睞,不是滋味的人,少不了。
可是,她自己的言行也為人垢病,別人東西送了她便收,一點女孩子的矜持都不懂,自己製造話題給別人,別人能不說她虛榮拜金嗎?
張宛心與對方談完話,朝這裡走來,見了他意外道:「咦?你怎麼在這裡?」見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紙袋,連忙解釋:「我生日快到了,所以——」
「快點進去,要輪到你了。」他口氣冷淡,沒什麼表情地先行進入。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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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誼當天,兩系人馬約在校門口集合。
張宛心挨近他,悄聲問:「你鑰匙哪一支?」她想讓他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