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總監再忙也要積極接受採訪、出席各式晚宴,因為他本身就是
效果最好的行動廣告,更是強而有力的宣傳。
趁著閻上格審查設計競圖的同時,總編輯也謹慎觀察著他的神情,然後挑了個時機點開口說話。
「總監,這已經是第三批征才,可截至目前為止我們只找到兩位新設計師。」
「我的原則是寧缺勿濫。」閻上格頭也不抬,一心二用的回答他。
「是,這當然是最正確的做法。」總編輯巧妙的順著他的話說,卻在後頭悄悄附上但書。「但是以目前的工作量來看,只有八名設計師恐怕無法負荷。」
「所以?」閻上格沒有漏掉他話語間的暗示,高大的身影卻依舊動也不動。
「所以……所以您考不考慮給先前被淘汰的那些設計師一次機會,讓他們重返職場,做出好成績?」總編輯緊張得喉頭發乾,卻還是硬著頭皮說出心中的想法,畢竟都是相處很久的工作夥伴,彼此都有不淺的交情,被人私下拜託,他實在沒辦法不幫這個忙。
銳利的黑眸終於自設計競圖收回,緩緩落到總編輯的身上,後者只覺得心頭瞬間重重一震,卻不得不強自鎮定。
「與其拜託他人再給一次機會,不如想辦法自己創造機會,若他們真的熱愛這份工作,我絕對會從這些設計競圖中找回他們。」閻上格雲淡風輕的說著,然而每一句話卻像是一根根銳利的刺,刺得總編輯頭皮發麻。
「但是台灣分公司設立四年,他們全都是一路走來的開國——」
閻上格無情地打斷他。
「你要是有空悲天憫人,倒不如把時間花在正事上,要是你不希望我連同總編輯的職缺也一起找,就別再讓我聽到這種公私不分的言論。」語畢,他也將幾張完全入不了眼的設計競圖扔到桌角。
總編輯臉色大變,完全沒料到閻上格會無情到這個地步,更沒料到他連點人情也不給。
「下班之前我會將這些設計圖看完,你下去吧。」語畢,他立刻低頭繼續審閱其餘的設計競圖,一分一秒都不願浪費。
「是……」總編輯被嚇得啞口無言,只能僵硬的轉身離去。
直到大門被關上,辦公室終於恢復寧靜,人前總是強悍無情的閻上格這才洩漏出一絲疲憊,拉過辦公椅坐下假寐。
事出必有因,他並非吃飽沒事做才會開除那些設計師,也並非完全沒有給過機會,台灣刊發行四年成績確實亮眼可觀,但這半年卻逐漸落入窠臼,逼得他只好來台視察。
而視察結果,果然和他先前派人滲入調查的結果相同,全是因為總編輯太過講究人情,導致把關上產生了鬆散和不公,進而影響雜誌品質,他之所以沒有連總編輯也開除,是不想粉碎整個向心力。
也許連Jarvis都不曉得,他這次大刀闊斧的改革其實並非突發奇想,而是經過長時期的審慎評估,在動身來台的前兩個月,他就已經將所有的內務做好交代,並將部分權力交給跟了他六年的私人特助。
時尚界看起來或許光鮮亮麗,但終究也只是以賺錢為目的的商業行為,若是不夠現實殘酷,就注定只能當輸家。
而他,絕對不打敗仗!
鈴∼∼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響打斷閻上格假寐的時間,他睜開眼,挺身拿起幾乎掩沒在設計競圖中的手機,從鈴聲判定是倫敦的私人特助有事找他。
「什麼事?」電話一接通,他又迅速拿起其中一張設計圖繼續看。
「總監,樣本已經寄過去了,同時附上David的文撰。」電話另一頭是一板一眼的男性嗓音,優雅的英文經過他的嘴聽起來竟是毫無情感。
「我知道了,三個小時內我會給你回應。」他以道地的英文回應,同時覷了電腦螢幕一眼,確定信箱裡確實多了封新郵件。
「是。」
「另外,幫我召集所有的設計師,倫敦時間下午兩點整準時開會。」
「我明白。」一頓,電話另一頭的特助繼續道:「由於台灣和倫敦時差八小時,您已經連續兩個禮拜超時工作,希望您身邊有人能夠妥善照顧您,替您準備營養的三餐,幫助您分憂解勞。」
「我知道,不要每天說廢話。」閻上格蹙起眉心,對於那細心到接近於嘮叨的特助,不知道是該感到慶幸,還是該感到不幸。
「希望您的知道等於做到。」電話那頭的人,非常自動地省略他的第二句話。「那我就不打擾您了,祝您在台灣一切順心如意。」
「嗯。」閻上格淡應一聲,接著便迅速結束通話,腦海卻浮現藍誼靜嫻靜優雅的身影。
在這裡確實有人照顧著他,但關於她的一切,卻是一點也不順心如意。
姑且不論兩人之間那難以跨越的距離,他唯一能見到她的時間就限於早餐時間,而週末兩天他甚至連她的臉也看不到!
當年是他遺棄了她,卻花了十年的時間悔恨。
十年前他對她究竟只是一時的年少輕狂,還是動了真情?究竟是因為她與其他人不同才戀上她,還是天生注定的靈魂相吸?
他無法證實,也早已錯過證實的機會,然而他卻非常確定十年後的現在,他依舊渴望觸碰擁有她,這股慾望甚至遠比當年更加熾烈,他不只渴望她的身體,更渴望著她的心!
無論他擁抱多少女人,終究沒有人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有她能夠撩動他的心、毀滅他的理智,讓他怎樣也無法抹滅對她的渴望。
她就像是為他而生的一朵情花,注定生來蠱惑他一生的情,即使間隔了十年,他仍然著迷於她的一顰一笑之中。
天曉得他有多想她!
這十年來他數不清有多少次想要回來找她,但是早在他狠心拋棄一切時,就發誓一定要功成名就,為了不再讓他人主宰他的人生,他必須獲得強大的力量,為了取得英國合法的居留權,他更無法輕易的回到台灣。
而終於他成功了,也終於回來了。
再見面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告訴他,他仍然深深受到她的吸引。
閻上格在閻家位於天母的別墅整整坐了一整天,始終等不到答應現身,卻違背承諾的雙親。
即使他一聲不吭的離家十年,兩人對他特地回家一敘似乎仍是不為所動,甚至連回來痛罵他一頓的打算也沒有,反倒讓他這「禮貌性」回來打聲招呼,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沒死的想法顯得很愚蠢。
也是,要是他們對他有一絲絲的在乎,就不會放任他音訊全無整整十年,也不會連找都不曾試著找他。
呵,這真是太糟了,他竟然一點也不在乎兩人違背承諾,甚至不意外兩位兄長對他的簡訊視若無睹,這是不是代表他終於從這個虛有其表的家庭解脫了?
坐在嶄新的牛皮沙發上,閻上格愉悅的勾起嘴角,以研究的眼光看著眼前顯然經過一番翻修的大廳,以及那偶爾從角落經過,卻一個比一個還要陌生的下人。
「三少爺很抱歉,我們還是聯絡不到老爺夫人。」一名管家裝扮的中年男子,以略帶歉意的表情走到他面前。
「沒關係,我知道他們很忙。」他將嘴角揚得更高,抬頭看著眼前在他年幼時期就在閻家服務的中年男子,那標準的國字臉讓他不印象深刻都難。
「是,老爺夫人為了這個家,一直努力的辛苦工作著。」中年男子說出讓閻上格差點噴笑的笑話。「已經晚上九點半了,請問需要我吩咐廚師再為您準備一些茶點嗎?」
「不用了,倒是管家人去哪兒了?」印象中管家應該是個親力親為、一絲不苟的人,迂腐守舊得就像是古代人,嚴格恪守尊卑之分,就算再怎麼忙,也不可能一整天都不到他面前露臉。
「報告三少爺,我就是管家。」中年男子恭敬的微微鞠躬。
第4章(2)
閻上格微的一愣。「之前的那一個呢?」
「您指的應該是凌管家吧,很不幸的,凌管家九年前就已經病逝了。」
病逝?九年前?黑眸微瞇,閻上格腦筋動得極快,瞬間想起藍誼靜也是在九年前離開閻家,出外獨立。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親戚去世了,她卻故意隻字不提,難道她離開閻家與管家去世有關?
「那他的遠親呢?」他立刻不著痕跡的探問。
「少爺指的是……」
「一個女孩子,我記得姓藍,十年前也是在這裡服務。」
「遠親?姓藍?」管家斂眉細思,表情似乎有些困惑。「很抱歉,我並不清楚凌管家是否有姓藍的遠親,只知道凌管家有個姓藍的外孫女,也曾在這兒服務。」
「外孫女?」閻上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卻小心的沒在臉上露出絲毫情緒,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怎麼沒聽說?她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