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那麼聰明,絕對不會笨到和胤禟作對,那麼她是怎麼打算的?
靈光一閃,王妃打算在胤禟復原之前對自己動手!
天吶,除掉毒物科專家再除去007,剩下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二十一世紀女性,哪來的能力抗衡?
待她死後,毀屍滅跡,眾口爍金,滿府妻妾為證,說她趁王爺發病潛逃出府,這樣,董鄂氏自然能逃過胤禟的責難,落得四季平安。
那胤禟呢?他會認定她依然不相信自己,不願與他和龐大的家族群成為生命共同體?
突地,她雙腳發軟,跌坐在地。
隔天,飲水被動了手腳,幾名府衛在深夜將她拖出王府大門,往街上一丟,她眼睜睜看著大門緩緩關起,阻隔了她和胤禟的世界……
溫柔頭昏腦脹,全身乏力,在無人的深夜裡,拖著沉重腳步走往街頭一隅。
她身無分文、腦子混沌,身上的力氣一點一點消失殆盡,她沒有過瀕臨死亡的經驗,但逐漸沉重的心臟,預告著她命不久矣。
勉強走過幾條巷子,她仰頭望向大戶人家門口的燈籠,昏黃的光線在她背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孤獨黑影,視線漸漸模糊……彷彿間,她聽見他在耳邊清唱著「為你寫詩」,依稀間她看見胤禟那張天下無敵的笑臉……
真可惜,他們的愛情斷在這裡,真可惜,她以為穿越後,他和她還擁有幾十個四季。原來歷史不能輕易變更,蝴蝶效應不是人人惹得起,歷史不能犧牲,只好犧牲穿越人的權益。
胤禟會找她嗎?會傷心嗎?還是像預估中的那樣,誤解她始終無法接納他的天地?
她累了,無法思考,靠在牆邊喘息,發軟的雙腳再支撐不起自己,她沿著牆緣緩緩坐下,抬頭,月明星稀……她想起霓虹閃爍的台北街頭。
兩個剛從花街柳巷走出來的男人發現溫柔,雙眼乍然一亮,哪裡來的美貌小娘子?
彼此相視一眼,這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充滿淫慾的眼神注視著她的臉,他們趨步向前,就要朝她伸出魔爪,其中青袍男子輕輕碰上她的臉,細緻滑膩的觸感,讓他春心一蕩,蹲下身,準備將她打橫抱起。
他們沒注意,自王府那端竄出幾個身形矯健的黑衣男子,他們施展輕功,迅速朝溫柔方向奔來。
另一男子的手剛碰上溫柔,平空出現的黑衣男舉起腳,他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前整個人已經被踢飛,青袍男子也遭同等對待,只見兩道一閃而過的弧線後,兩人重重墜地,連出聲呼救都來不及,眼前已是一片黑……
尾聲
爆竹一聲除舊歲,深夜的巷子響起連番炮竹聲,家家戶戶在院子裡擺上祭天香案,康熙五十三年在此刻拉開序幕。
無月的深夜,星子分外璀璨,點點晶亮,點綴了天空。
高牆大院裡,下人們守著香案,胤禟歪坐在貴妃椅上、溫柔則靠看他,憑窗眺望。
「想家嗎?」她圈著他的脖子低聲問。
「想,也不想。」胤禟埋首在她頸間,輕輕啜吻,他喜歡她的香味,喜歡她像小貓一樣懶在自己身邊。
「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答案。」她推開他,輕聲提醒。
「想,是因為在那裡生活了一輩子,不管樂不樂意,年年重複著相同的事,時間一到,腦子自然要回想一番,不想,是因為這輩子還沒這般暢意自由過,離開權勢、離開名祿,離開眼底只有鬥爭的親人,生活快樂得無法想像。」他深吸氣,重重地蹂躪過她的唇後,滿足道:「我好像重新活過一次。」
「是啊,我也重新活了一回。」溫柔只是無意識地重複他的話,並沒有多餘心思,卻一不小心狠狠地勾痛他的心。
胤禟咬牙,目光透出一抹厲色,董鄂·菀葶,那個毒婦!
故事往回走,那日胤禟在迎賓樓見著靠說書為生的李棠,一節說書,讓他打心底同意,夥計並未誇張,李棠的確擅長模仿各種聲音表情,也的確和自己有七八分像。
李棠是個讀書人,自小家裡把所有的錢全拿來供他唸書。
他十五歲考上秀才,曾是鄉里間的小神童,無奈時不我予,之後接連幾次科考皆落榜,讀一輩子書卻讀得家徒四壁、阮囊羞澀,後來爹娘去世,再無人供他唸書,他只好進京靠說書為生。
胤禟中途截下李棠,將他帶往密室,問:「你想賺一百兩銀子還是一百萬兩銀子?」
他的問話嚇住了李棠,但即便驚愕,李棠並未慌亂陣腳,仍然沉穩以對,這點讓胤禟很滿意,代表他骨子裡是個勇敢傢伙。
李棠懷看滿腹懷疑,小心翼翼的問:「這位爺,您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十兩一個月,我雇你為貼身小廝,你隨時隨地跟在我身邊,模仿我的言行舉止,倘若能模仿得讓本爺滿意,我便補上九十兩,合算下來,一個月後,你便淨掙一百兩。」
胤禟說完,望向對方,等待他的回應。
李棠細細思索他的話後,再問:「那麼,小的要怎樣才能掙得一百萬兩?」
聽見他野心勃勃的發問,胤禟滿意點頭,「先跟著吧,如果你連一百兩都沒本事賺進口袋,去妄想那一百萬兩,未免太自不量力。」
就這樣,李棠易容跟在胤禟身邊,他的模仿能力比胤禟料想中更厲害,不過短短一個月,李棠已經能將他的動作言行學得惟妙惟肖,第三個月時,甚至連他的脾氣反應都能摸出幾分。
之後胤禟開始帶著他巡視各地鋪子,教會他如何做生意、拿定主意,教他如何同顧客們周旋、如何把管事們橫在掌心。
他傾全力教導李棠的同時,也慢慢地將自己大部分的財產轉移出去。
他在江南置辦房產田地,買下幾十個小鋪子,以顧鎧焄為名,雇了管家僕婦,另外打理出一番事業。
那段時間,胤禟回到王府,除靜雲軒外,哪裡都不去,卻讓李棠以王爺的貼身小廝之名滿王府到處逛,一方面熟悉王府每個角落、僕人管事的行事風格,一方面認識胤禟的王妃和侍妾們。
為了讓李棠扮的九爺找不出任何缺點,要李棠學他寫字,學他進出經常流連的秦樓楚館,還為李棠講解朝廷局勢、帶他認識八爺黨的阿哥,在大半年的雕琢後,李棠甚至幾次和他交換身份,參與朝堂議事。
胤禟有計劃地讓李棠對皇子權勢心生羨慕,讓他對自己的財產垂誕,縱容李棠的野心勃勃,因為他明白,沒有野心的男人當不來九皇子。
當李棠的演技越來越成熟,胤禟對他說:「賺一百萬兩銀子的時機到了,你賺是不賺?」
李棠是個聰明人,跟在胤禟身邊那麼長久一段時間,哪會猜不出王爺想要做什麼。
他問:「王爺要我扮演您多久時間?」
胤禟輕淺一笑,他就在等李棠問這句。他雲淡風輕地回答,「一輩子。」
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讓李棠心底掀起驚濤駭浪,他還以為胤禟在測試自己的忠心,連忙跪地求饒。
胤禟扶起他,告訴他,「別多心眼,本王從不與人說假,我說一輩子,便是要你當一輩子的九爺。」
李棠好半晌才回過神問:「王爺,為什麼?」
「不愛江山愛美人。」簡短一句話後,胤禟再不多說,任由他暗自琢磨。
在王府混那麼久,謠言、謊言聽得夠多了,李棠是個有心眼的,很快地,聯想到王妃與溫柔之間的關係。
數月的暗地觀察,他知道王妃是個怎樣的女子,若非她表面端莊大度,卻頻頻在暗地使手段,而溫柔姑娘雖是聰明和善,卻不懂得應付那些骯髒手段,王爺何必用一群府衛把靜雲軒裡裡外外防個滴水不漏?
一個時辰後兩人談定,胤禟換上人皮面具變身為李棠,而李棠因為中毒、臉上出疹生瘡。
他們合演一齣戲,蒙騙所有人的眼睛,加上太醫一句,「恢復後,面容五官怕有些不一樣。」讓李棠這位假九爺順利矇混過關。
看著胤禟的表情,溫柔知道他又惱了,每每想到那夜她被逐出王府的事,他總會氣憤難平,唉……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早該放下。
她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之前她擔心當一個小商人於他而言太委屈,可近幾個月下來,看看他一天比一天飛揚、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起勁,他們終於在這裡紮了根、安身立命。
「別再想了,天底下沒有徹底的委屈,也沒有什麼身不由己,每個人的宿命皆出於備自的選擇,李棠選擇尊榮,自當承受尊榮背後該付出的代價,而董鄂氏選擇爭鬥做為一生的宿命,她便會在那樣的輪迴中碎心。」
「話說得簡單,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每每想起那個深夜,他恨不得將董鄂氏千刀萬剮。
溫柔始終不提起那段,是不願他回想,可話不說破,一天天積壓成了舊病,三不五時跳出來在他心上痛幾下,她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