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所以我再不必當可憐小秘書,可以天天尋樂子?」
「當然。」他親暱地捏捏她的臉頰,道:「走吧,我帶你去清風居,那裡是我最喜歡的院落。」
溫柔握上他的手,才要出大廳,便聽見總管上前躬身低言,「王爺,王妃知曉您回府,領著幾位小主子過來。」
王妃!溫柔倏地睜大雙眼。對哦,她怎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古人早婚,在現代二十八歲正是青春好少年,沒有人會用婚姻把自己困住,可二十八歲的九爺,怕是早已妻妾成群、小孩圍繞……
溫柔,你真是天下無敵大笨蛋!
第8章(1)
董鄂·菀葶,愛新覺羅·胤禟的正妃,由康熙帝下旨親賜。
鵝蛋臉、新月眉,微勾的鳳眼帶著一抹艷色,墨黑的發上飾著王蝶花錮、鶯鳳金步搖,藕色夾樓外置一襲蓮紅色對襟織錦長裳,上有銀線繡成的點點落梅圖,整個人有著說不出的端莊淑雅。
她身後領著一群鶯鶯燕燕,環肥燕瘦各有風情,幾個孩子衝上前,稚喇嬌軟的嗓音對著胤禟喊著阿瑪,小孩的聲音是天賴,可溫柔聽進耳裡,心猛地墜入深淵。
了不起啊,好好的小秘書不當,跑來這裡當小三?她還真是瘋狂。
她很後悔、超後悔,是哪個笨蛋說的,愛情本就任性,不該做太多的計算和考慮?是誰說,錯就錯有什麼關係,豁出去一回會怎樣,天底下本來就沒有人可以一輩子穩穩當當。
大錯特錯!不算計、不考慮,如履薄冰的愛情會教人戰戰兢兢。
雖然天底下本來就沒有人可以一輩子穩穩當當,可也不必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承受無止境的災殃啊。
誰能緊繃神經過一輩子,誰可以對愛情危機視若無睹,這樣的愛情豈能長久?
是哪個笨蛋說錯沒關係的?有關係,分明有關係的呀,因為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溫柔喉間像被人塞了顆雞蛋,嚥不下也吐不出,只能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家和樂,那裡,沒有她插足的空間。
「呼……」她緩慢吐氣,那兩扇雄偉皇宮大門不是他的世界,這一群家人才是他的世界,環顧全場,看誰都是模糊一片,獨獨他,清晰得讓人顫抖,彷彿置身於不真實場景,她閉眼、張眼,盼著時光篩過,濾掉所有虛幻浮景,再次清醒,她已經回到家裡一那個很狹小、很熱,但很溫馨的小公寓。
掩住雙耳,隔著掌心,喧囂聲漸淡,一股越來越強烈的孤獨滋生蔓延,她……
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像被鹽酸潑了似的,胸口一陣陣猛烈抽痛,溫柔垂下頭,眼底滿是落寞,不管是陰錯陽差或因緣巧合,她終是做了個天大地大的錯誤決定,不論想不想、願不願意,苦果終得自己親嘗。
田蜜說,只要愛情在,再大的逆境都為難不了女人心。
可,他的愛情分給那麼多女人,她真的擁有他的心?這一刻,她懷疑他對她是真愛或只是感到新奇?他是不是有收集女人的怪癖,而她,不過是他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紀念品?
懷疑興起,心紊亂,她再無法做出理性判斷,悄悄地,溫柔挪開腳步,她想奪門而出,逃離她誓死追隨的愛情。
胤禟抬眉發現她的舉動,目光一轉,他搜尋到溫柔眼底的懊惱,她後悔了?
在看見他的家人後惱悔?她想躲開自己,拋棄誓約?她不要他了,因為發現他有妻妾?
微笑凝結,伸手,他沉聲道:「溫柔,過來,我給你介紹我的家人。」
家人?說得真好,他們是他的家人,那她呢?未來的家人?她的身份是什麼?
平妻?小妾?通房?
她不懂,他身邊已是千嬌百媚、奼紫嫣紅,為什麼還要一個溫柔來湊數?
沒有搖頭,但她雙腳下意識往後退。
她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她雖然知道那些宮斗伎倆,卻無法融會貫通,要她同一群女人鬥,贏面太小,她是個完美主義者,明知絕對失敗的事,不願隨意插手。
這個他游刃有餘的世界,她卻施展不開手腳,不管是現代或古代,他們就是無法融合的男女,總會有一人哀一人喜,順了娘意、逆了爹心。
窒息、後悔、怨恕,負面情緒讓她無法自在呼吸,他是她的災難,她得逃,跑得遠遠的,躲到看不見他的地方。
「溫柔。」他的聲音裡多出幾分恐嚇。
抿唇,與胤禟對峙著,她固執貼著門,繼續往外挪移。
胤禟的妻妾們看著溫柔居然敢違逆王爺心意,眼底滿是無法置信,看見王爺臉上的怒氣一寸寸往上攀升,她們下意識縮起身子擠向角落,就怕王爺氣急敗壞,把怒氣發洩在自個兒身上。
王妃看一眼溫柔,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不過是個不懂屈從上意的鄙俗女子,竟能將王爺留在別苑多月,是貪圖新鮮?可不是,王爺本就是那副性子,否則怎會時時挨皇上怒責,說他不務正業。
董鄂氏巧笑倩兮往前走幾步,一手貼上胤禟手臂,柔聲道:「王爺別惱,妹妹方回王府,定是被咱們一大夥人給嚇著,待臣妾去勸勸。」
他沒應聲,雙眼緊瞅住溫柔的視線。
她敢躲、她敢逃?這裡是他的勢力範圍,不是她熟悉的台北市區,他再不會像過去那樣無能為力。
王妃走到溫柔身邊,拉起她的手,柔言道:「妹妹既已進了王爺府,咱們就是一家人,你放心,姊姊不是個善妒的,瞧,這裡的姊妹們都處得很好呢,以後你就安心住下來,咱們和和樂樂過日子,好不?」
她的手心很柔軟,但指間的護甲冷硬尖銳,握住溫柔同時,護甲重重地在她手背刮出一道印子,這不是下馬威、而是警告,警告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逾矩。
疼痛乍起,溫柔反射地甩開她的手,猛然抬頭,與董鄂氏凌厲眸子相接觸,那個……不是眼神而是刀子。
原來這就是手段,不動聲色便讓人膽顫心寒。
舌間含顫、心底一陣痙攣,無法抑制的顫慄在全身遊走奔竄,溫柔再也顧不得其他,轉身往外逃。
不要!她不要和一群女人共侍男人,不要把自己鎖在這個深門大院了卻餘生,她不要自己變成董鄂氏那樣的女人,不要無真心、無真意,說笑間口蜜腹劍。
她不跑還好,這一跑將胤禟的怒氣激到最高點。
要追一個暈得七葷八素的女人很容易,方出大廳三五步,胤禟就追上溫柔,她一個踉蹌,被一隻手及時抓抱起,他將她頭下腳上掛在肩膀上,直奔清風居。
冷冷看著胤禟溫柔的互動,董鄂氏凜冽一笑,看樣子新鮮勁兒還沒過去。
她不是不能容人,若溫柔一開始規規矩矩進王府,和那群侍妾一樣懂得分寸,她倒不介意讓她活久一點,偏她仗著疼愛,竟敢把王爺給留在別苑數月,這不是硬生生打她的臉嗎?
這樣的女子豈能留下。
轉過身,董鄂氏掃向那群侍妾們,王爺對她們早已失去那股熱勁,這樣的女人沒有身份地位、沒有男人疼惜,不就是由她搓圓揉扁?她不介意留下她們,是自為她們沒有危險,並且,她們的存在恰恰是她賢德寬容的最好證明。
故作歎息,她臉上滿是落寞。
「唉,瞧王爺那股心疼勁兒,看來王爺是把整顆心都往人家身上端去了,日後獨寵專愛,咱們姊妹都沒啥指望啦。」
話停,瞧向一張張滿是嫉妒的臉龐,她用帕子輕輕壓了壓唇角,掩住嘴邊的笑意。
「當姊姊的,這輩子注定和這個王府綁在一起,便是孤寡一世也得認,只是妹妹們都還青春年少,姊姊不想耽誤你們,這幾日你們回去好好想想,有心想要出去的,姊姊替你們去求求王爺……」話說一半,她停頓片刻,歎口氣續道:「怕是連求都不必,那位溫姑娘定然會在王爺身上下功夫,讓王爺把你們全給休出去。」
一名叫做綠媛的侍妾大著膽子上前問:「主子怎地看出王爺會休了咱們?」
「傻呀,你沒看見,主子對她好言好語相慰,她竟一把甩開主子,連主子都不能容呢,怎能容得下咱們?」江夫人搶著回話。
這段日子,胤禟遲遲不回府,府中妻妾望穿秋水,早已怒不可遏,今日親眼見到溫柔當著王爺的面都敢拂王妃的面子,若真讓她在這個王府裡面坐實位置,她們哪還有活路。
嫉妒在心底扎根,身為侍妾,在王府裡求生存本就小心翼翼,這下子來了個這號人物,為求自保,她們還能不手段盡出?
「聽說溫姑娘吐得厲害,王爺急巴巴地讓陳管事去請太醫,莫不是……才匆匆忙忙回府?」王夫人忖度。
「回府?難道王爺想為溫姑娘向皇上求封號?」
「才入門就這樣心急火僚的,若是再讓她生個胖小子,在王府裡怕是連主子都沒有立足之地。」江夫人上前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