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歎息的親了下她的發心,這才放開她。
「我走了。」
「哦……」她一如在夢中。
關飛天關緊了已經不知道流掉多少水的水龍頭,拿了車鑰匙,上了小貨車,卻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該死的東西,他該死的責任心到底是從哪來的?
接孩子、接孩子,該死到爆的超爛理由!
自我厭惡過後,他這才發動引擎,接小孩去了。
兩個小孩其實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
關飛天威嚴,平常不苟言笑,可是他卻願意屢次來接送他們,見到他,兄弟倆已經樂到分不清東西南北,當然不會去追問要接他們去哪裡。
至於關老大,也只對白雪白有問必答,其他人就閃邊去。
阿宇還是擺著一臉酷樣,當他和關飛天並排坐在駕駛座上,看見這個偉岸的男人一手倚在車窗上,一手輕鬆自若的握著方向盤,一種止不住的渴慕從他的眼睛一閃而過,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失常,他扭過頭看起倒退的街景,就這樣一直到關家。
兩兄弟進了屋子,只聽見廚房乒乒乓乓的聲音,一時間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呆呆的抱著書包站在客廳中央,直到關飛天進門。
「怎麼都站在這裡,去洗手吃飯了。」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傭兵,現在帶著兩個嘍囉兵,一樣易如反掌。
阿宇聽話的帶著小純往裡走,看見擺放在餐桌上的醋酒和大臉盆,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儘管如此,兩兄弟還是乖乖去洗手等吃飯了。
這期間,廚房裡的聲響一刻都沒停過,關飛天有點忐忑的看了君子遠庖廚的地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邁開腳,隨著兩兄弟的腳步去準備吃飯了。
第6章(1)
當這一大兩小重新回到餐廳時,剛剛還空空如也的大臉盆已裝著七橫八豎的食物,顏色紅咚咚的。
「阿宇……」嘩啦……小純的口水咻地從齒縫掉了下來,他拉了下阿宇的褲子。「……好大的蝦∼∼」
「是螃蟹。」今年都升小三了,怎麼會連蝦子和螃蟹都分不清?阿宇瞅了眼眼巴巴望著食物的弟弟,壓了下他的頭。
「開飯了,怎麼都站在那邊?」招呼了兩個小的,白雪白沒忘記大只的。「我唯一的拿手菜就是蒸螃蟹,你吃海鮮嗎?」
「吃。」關飛天拉開椅子坐了進去。
每個人面前都有幾個碟子。
薑末、壽司醋與水調勻的酸醋醬,酸酸甜甜,很合小孩子的口味,大人的則是用白醋加蒸螃蟹過濾下來的水調勻,最後加上幾滴酒和醬油、桔醬,就大功告成。
想不到她這麼講究。
「你照顧阿宇,小純就交給我。」兩人旁邊各坐一個孩子,剛開始黏著阿宇的小純有些不習慣,不時拿烏黑的眼睛求助的看著哥哥。
不過等白雪白將螃蟹的螯用刀背給敲裂,挑出整塊雪白的蟹肉往他的盤子裡放時,他已經忘了這些。
關飛天挑了隻大螃蟹,揭開蟹蓋,裡頭滿滿的蟹黃,他往裡頭舀了些醋,「吃吃看。」
伴著蟹黃吃起來,直到吃飽喝足,阿宇再也沒有第二句話。
白雪白挑的這些螃蟹大而飽滿,用大量的蔥姜酒下去蒸,香氣四溢,吃在嘴裡好不鮮美。
「你去哪裡買這麼新鮮的螃蟹?」
被誇獎,某個女人的尾巴小小的翹起來了一下。「漁市我有熟人,知道我要買,當然是用友情價算給我。」
「說起來,這裡都是你認識的人。」鄉下人純樸,她又扛著女警的招牌,走到哪只要不是想吃霸王餐,都受歡迎。
「那當然,我雖然出去周遊列國一陣子,好歹也是半個在地人,人不親土親,鄉親都很賣我面子的。」警察真是個好工作,走到哪沒人敢佔她便宜,買東西還有「撒必司」,雖然她只是派出所最小咖的那一個,卻覺得在這裡生活如魚得水,什麼煩惱的事情都沒有。
「那你爸媽也在這個城市嗎?」以前稱不上認識她,總覺得問了太過逾越,經過這段時間,還是沒聽她說過關於雙親的隻字詞組,好的、壞的、甜蜜的回憶或是抱怨都沒有,好像這世間就剩她孤單單的一個人。
明知道她家的親子關係疏遠,可是她一個女孩子隻身在外,那對父母都不曾擔心過半分嗎?
「他們已經離婚了,幾年前就又各自嫁娶,我去哪一邊都是多餘的那個。」
美食能教人愉悅,果然是真的,加上這麼快樂的氣氛,她不想在這節骨眼鑽牛角尖,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拆散一個不幸福的家庭,可以成就兩個美滿的姻緣也沒什麼不好。
以前覺得不平,是她年紀小。
但是如今她都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一直活在父母造成的陰影下面,總有一天會窒息。
她不想走那條絕路。
「你在這裡永遠不會是外人,永遠不會是多餘的。」關飛天不予置評那一對父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是只要一思及她曾經有過的徬徨和孤單,徘徊在已經離異、把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的父母身上,他心裡的不滿與心疼就逐漸增加。
他很護短又偏心,沒錯,他對自家人向來這樣。
「謝謝你的安慰,其實我已經很感謝他們沒有在我年幼的時候就各走各的路,他們起碼都忍耐對方直到我能獨立,才去找各自的幸福。」嚥下嘴裡的蟹肉,她眼神力求平靜,看著兩個因為他們的談話而臉色變得有點彆扭的孩子,趕緊結束這讓大家都尷尬的話題。
有些話,還是私下說就好。
「這樣想就好。」他看見白雪白飛快的看了阿宇一眼,心領神會,用五字箴言結束對話。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吃完後她又給每個人舀上一碗紅糖薑湯,這才讓吃草吃飽的黃牛們各自散去。
等到她刷洗完那些鍋盤,該上架的上架,烘乾的烘乾,擦乾雙手回到大廳後,卻只見關飛天一人。
他在看軍事槍械雜誌。
除了英文報紙,這是他唯一會看的書。
白雪白溜了一眼,只問小孩去了哪。
「我讓阿宇去幫小純洗澡。」
「哦。」她應了聲,打開角落的五斗櫃,拿出兩個紙袋。
「那是什麼?」對她身上所有的事情都帶著高度興趣,唯一能把他從專注的事情上拉開的人也只有她。
「你猜。」白雪白轉身往樓下的浴室走。
十幾分鐘後答案揭曉……
兩套簇新的衣褲,無論褲子的長度,衣服的大小,都恰合阿宇和小純發育中的身材穿。
白雪白很滿意的點點頭。
「謝謝雪白姐姐!」
兩人異口同聲道,不過小純的聲音大了點,阿宇的是貓叫。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古靈精怪的小孩早就摸透了她的個性,知道她心腸比誰都軟,很容易相處。
她摸摸兩人的頭,像天下的媽媽,什麼都沒多說,又進去忙了。
兄弟倆一致把頭轉向關飛天。
「今天有功課嗎?有的話拿出來寫。」偽老爹出聲了。
媽媽的任務謝幕,現在該輪到爸爸登場了。
兩個孩子很快從書包裡拿出作業,坐在關飛天為他們訂做的書桌前。
對於能有屬於自己的書桌,不用在紙箱上面做功課,兩人樂不可支,也十分愛惜。
兄弟倆寫的字比他這半個洋鬼子還醜,老師以為他是兩人的父親,找他談過,兩人的功課、考試都跟不上同學,要他這「家長」回家多督促。
於是,盯著他們做功課,確定字寫得整齊乾淨,數算沒錯算等等就變成了他的「晚課」。
靠著海的房子除了遠方一波波接著輕柔拍打海岸的潮聲,萬籟俱寂。
他的地方,沒電視、缺電玩,但是沒有人在意。
直到小純打起瞌睡,關飛天讓他們收拾好書包,這才送他們回去,結束了這一天。
他回來時夜涼如水,前院沒有人,他脫下外套,掛回玄關的衣帽架上,再往裡走去,直到推開餐廳通往後花園的綠紗門,這才看見他要找的人。
她坐在繞了一大圈,結果還是回到原來地方的長凳上。
夜裡,檸檬草、薄荷、熏衣草的味道交織迎面而來,香氣淡淡,月兒高懸,椰子樹迎風搖曳。
「你回來了?」白雪白看見他,半閉的星眸睜了開來。
「嗯。」
「小鬼們都好吧?」
「小純半路就睡著了。」關飛天往她旁邊坐下,兩人靠得很近,她的氣息規律和緩,帶著淡淡的甜香。
「嗯。」
「為什麼給他們買衣服?你沒那義務。」嗅著怎麼也聞不厭的味道,他好奇的問。孩子的衣服大小合適,她是去哪裡量的尺寸?
「什麼義務不義務的,我喜歡那兩個孩子。」看見那兩兄弟高興的樣子,就什麼都值得了。
「你喜歡小孩?」
渾然未覺有人挖了陷阱給她跳的小女人點點頭。「喜歡,我家就我一個孩子,雖然物質上看起來什麼都不缺,我卻常常在想,要是有個弟弟或妹妹,可以吵架鬥氣聊天談心事,不知道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