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不會天真到直接去問高雅全「宜珊是誰」,根據她對他的瞭解,不管宜珊是誰,他都會說她昕錯了。
只能說,老天對她不錯,過幾日她跟高雅全回家吃飯,高媽媽很自然的說,「這個水果是宜珊下午過來時買的,很甜,多吃一點。」
她彷彿聽到「叮叮∼聲,宜珊!
於是她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很自然的問,「媽,宜珊是哪個親戚,怎麼之前都沒聽你提過她?」
高爸爸笑呵呵的說,「宜珊是我們以前的鄰居啦,跟雅全同年,一直都玩在一起,大學時去紐約讀書,每年只回來一次,前陣子訂婚了,聽她媽媽說,等她畢業就會結婚。」
「喔,是這樣啊。」原來是青梅竹馬。
但誰會在喝醉後喊青梅竹馬的名字?除非…得不到的果然才是最好的嗎?高雅全從來不在喝醉時喊她的名字。
老公心裡居然有別人…」
那天她的食慾全消,要不是不想被公婆看出端倪,她還真不想吃,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麼叫食不知味。
混帳商雅全,都跟她結婚了還想著別人。
那天回到家之後,她一整個不爽,高雅全也很沉默。
妻子雷達告訴她,這個男人心裡還給宜珊留著一個位置,而且在知道她訂婚後打擊這麼大,那位置肯定不小。
那天晚上她轉輾難眠,很困難才睡著,她夢見自己跟宜珊同時掉進河裡,結果高雅全毫不猶豫先救起宜珊,幫她拍背,問她有沒有怎麼樣,只看著她,任她一個人在河裡越飄越遠,越飄越遠……
她驚醒後,發現床邊沒人。
正覺得奇怪時,突然聽見陽台傳米些微的聲音。
原來高雅全在陽台怞煙,而她從來不知道他會怞煙。
回過神來,明媺輕吐口氣,往事真是太太太太不堪回首了——光是想到宜珊兩個字,她不光是肩頸,全身都僵硬酸痛起來。
結婚時,小愛說她是無可救藥的樂天派,想來還真說對了,當時自己怎麼會以為認識一個月就結婚沒阿題呢?問題根本很大好不好,除了相愛,其它全是問題……這麼說好像也不對,因為自從知道宜珊這一號人物之後,她甚至不確定兩人是否「相愛」。
想來,無知真的有無知的幸福——在她知道這件件事情之前,其實過得滿快樂的。
他根呵護她,也會逗她笑,最讓她感動的是有次生理期延遲。她以為懷孕,跟他說的時候,他高興得耳朵都紅了,一直問她是不是真的,確定了嗎一那個畫面,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記憶之一。
他不是那種完全不管生活質量的人,雖然他們又是學生也在環東上班,但只要有時間,高雅全會帶著她在台灣做兩天一夜的小旅行。
他們在北海岸邊喝咖啡,在墾丁衝浪,秋天的時候看了奧萬大的美麗楓葉,也拍了很多照片,
她以前一直很想去夏威夷,但是跟高雅全結婚後,她真心覺得只要相愛的人在一起,不管什麼地方都是美麗的風景。
她根愛他,也相信自己一直在他的人生規劃中。
雖然當時他才大四,但是對人生已經有了完整的計劃,加上他在學校跟環東都有很不錯的表現——教授希望他繼續念研究所,環東的主管希望他大學畢業後立刻去上班——更讓本來就長得英挺的他顯得無比閃亮。
她愛他,混合著崇拜跟信任。
美好的婚姻生活直到周宜珊出現……要說是她的原因也不對,因為從頭到尾她什麼都沒做,是高雅全自己喜歡她,是高雅全自己忘不了她,也是高雅全自己把內心世界留給她。
明媺在破碎家庭中長大,知道這世界沒有所謂的完美,也知道愛情往往身不由己,因此,她覺得自己應該跟高雅全好好談一談,然後討論一下兩人的將來該怎麼辦。
結果是,高雅全跟她坦白,周宜珊是他的初戀,他單方面的喜歡她,遠從蘿蔔頭時代就喜歡上穿著洋裝在窗邊彈鋼琴的她,但也許是因為喜歡她很久,所以沒辦法一下子忘掉她。
然後他用很誠懇,很誠懇,誠懇到足以融化一個女人的眼神說,「可是明媺,我要你知道,我愛你是真的。」
明媺當下就覺得完了,她無法抵抗一個男人這種眼神。
她原本想逼他斬雞頭髮毒誓,但卻在這種眼神中節節敗退,結果狠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只能睜大眼睛看著他。
「我會忘記她,請你給我一點時間,請你……請你包容我這一次」他的表情既愧疚又誠實,「無論如何,我都想跟你生活在一起。」
「談判」過後,她感覺高雅全的確在改變,至少他會記得自己有老婆,不會像前陣子一樣突然陷入沉默。
至於她,雖然有那麼一點點不甘心,但又捨不得真的把他丟掉。
發現自己無法割捨後,她開始告訴自己,每個人都會有一些無法解釋的情懷,他既然已經坦言並承諾,那麼,就給他一點時間。
高雅全的表現也沒讓她失望,他完全不主動聯絡周宜珊,若是她打電話來,也一定在五分鐘之內掛掉。
暗戀了十幾年的遺毒很難在短時問內移除。明媺既然看到他的努力,也就決定繼續跟他在一起。
來年暑假,環東再度招來一批新的工讀生,其中一個體育系的男生對她很有好感,開始猛力追求。
當時高雅全已經升為正職人員,辦公地點主要在辦公室,負責企劃跟文書,而工讀生主要則在跑各種宣傳活動,她也不知道話是怎麼傳開的,等傳到她耳裡時,她已經跟體育男是一對了。
更白癡的是高雅全還信了。
這件事情很傷她的心,其同生活了一年,他對她卻沒有最基本的信任。
周宜珊,體育男,不管是初戀還是暖昧,那些都變成他們婚姻生活中的毒痼,終於把兩人的婚姻推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離婚隔天,她就辭了環東的工作,雖然她知道自己在正職名單裡,但她無法跟高雅全相同一個地方上班。
畢業後,她把履歷投到了環東的對頭公司搖聚娛樂,順利錄取,在商雅全看不到的地方,跟他的事業展開競爭。
第3章(1)
明媺只是從台北飛東京的飛機,卻開始覺得繞了地球好兒圈——當然想起的回憶不完全是不好的部份,美好的部份還是有的,只是不足以彌補年輕氣盛時最容易感覺到的傷。
看著窗外逐漸消逝的雲霧,她突然想起大學時期念過的一句詩,人生若只如初見。
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見……古人怎麼就這麼歷害呢,一句話道盡千言萬語。
驀的,高雅全的手伸過她前面將避光板打開,明媺揚起意味著不爽的眉毛,帶著疑問的眼神望向他,臉上寫滿無數問號。
他笑了笑,預備降藩了。」
明媺這才注意到電影早已停播,取而代之的是機身高度,機外氣候,降落所需時間。
「謝謝。」她低聲說。
「不客氣。」
不知道基於哪門子的不甘願,她補充,「你可以提醒我的。」
「我其實已經喊了你三四聲了。」高雅全說——他當然喊她了,只是他喊得很小聲小聲到除非她處於一種高警覺狀態,不然不可能聽到。
他很久沒見到她了,遑論好好的看著她,既然她在發呆,他就沒有理由客氣。
四年不見,她的差別不算太大。素顏,牛仔褲,體閒鞋,當然這有一大部份的原因可能是為了搭機舒適,但無論如何都好,因為這樣的她是他所熟悉的模樣。
當然,他也看到了她的手錶,簡單的設計。表面的圖案是金色小盆栽中長出的小樹。
對大部份的人來說,這手錶投什麼特別,不過高雅全知道,這是在搖聚娛樂工作滿三年才會收到的禮物。
搖聚第一代老董在擬定公司名稱時,很坦率的告知員工,公司的方向就是賺錢,娛樂業嘛,最需要的就是搖錢樹跟聚寶盆,於是取名「搖聚娛樂」,那手錶上的小樹意味著搖錢樹,金色盆裁則意味著聚寶盆。
瞬間,高雅全的心思很快的動了起來。
明媺在搖聚三年,她的專長是日語,搖聚的授權能人叫「薇姐」,MF的公司同時約了環東,搖聚,世界三家談合約……
不是薇姐,是媺姐。
搖聚外語部的能人不是別人,就是他的前妻。
想通之後,他忍不住自我解嘲——他的前妻根本沒有消失,只是自己沒看見而已。
她就站在他的對面,都是國內唱片業的龍頭公司,相當的職位,做著跟他一樣的工作,甚至從他手上搶走過不少case。
他果然完全不瞭解她。
離婚的時候,明媺很冷靜的跟他說,「沒有有哪個女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明明是自己心裡有別人,還對妻子不信任,因此,本神婆預言你會當個老孤單兼老自私,好歹我們曾是夫妻一場,建議你多存錢,老了之後可以過得舒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