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門打開,希壬居然在裡面!
目光掃過,鈞璨尋找點點的身影,說不定,希壬只是陪點點過來。但,並沒有,小慧的公寓小到可以一眼看穿,那他來這裡做什麼?
「小慧,鈞璨來了。」希壬朝小慧的寢室喚,輕鬆自在,像在自家裡。
「哦,我馬上出去。」小慧回應。
「坐啊!我去幫你倒杯茶。」說著,希壬往廚房走。
他幫他倒茶?有沒有說錯,對這裡,他比他更熟悉。
「不必了。」鈞璨臉色鐵青,盯住希壬,不知他要搞什麼鬼。
「隨你。」希壬重新坐回沙發,兩腿張開,背往後靠,隨意得很。「小慧在換衣服,等一下我們要出去看電影。」
看電影?她不是說出門太累?是希壬讓她心甘情願疲憊?
鈞璨眉頭緊皺,等不及小慧出來,直接往她房裡走去。
打開門,化妝台前,小慧正在梳頭髮。
「我……馬上出去。」尷尬,小慧結巴。
他沒理她,走到小慧面前,勾起她的下巴,凝視她眼眶下的黑影,良久。
「昨天,你沒睡好。」
怎睡得好?希壬的話在耳邊繞過整晚,良知說話、道德說話、連點點無助的眼神也對她說話,他們是真的不該再繼續了。
「是啊!我……」
「我們瘋到很晚才回來。」希壬進屋,替小慧接話。
「瘋到很晚?」鈞璨揚高聲調。
「沒錯,我帶小意見識台北的夜生活。」希壬走到兩人中間,插入。
手環起小慧的肩背,用動作宣示所有權。
「她不能熬夜的。」拉過小慧,鈞璨把她帶回自己身邊。
她是他的,由他罩,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
「你怎麼這麼清楚?她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女朋友。」希壬涼涼笑開。
「你的女朋友還少了?不要一廂情願,小慧對你不感興趣。」
是他給她買書、為她做菜,是他時時掛著她的悲哀,同她分享白歷行的精彩,他費盡心血,才讓自己升格為朋友。
希壬呢?他做了什麼事?奚落小慧?不斷交女朋友?和點點吃遍大台北?憑什麼她是他的女朋友!?
「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很奇怪。鈞璨,你知道自己的立場嗎?」希壬瞄小慧一眼,該她表演了。
「我的立場不勞你費心。」鈞璨不滿。
咬唇,小慧定心,走到希壬身邊,希壬順勢擁上她的肩。
「鈞璨,我想我們應該把話說清楚。」小慧語帶無奈。
「我們哪裡沒說清楚?」
他們每天、每分鐘都在說話。他知道她的心情思想,她理解他的邏輯方向,他不懂,他們哪裡不清不楚?
「我很感激你對我付出友誼,是你帶我走出古墓,建議我花花世界很有趣,我聽取你的建議了,昨天……我們玩得很開心。」
意思是希壬捷足先登,奪走他全副努力?意思是友誼滿足不了她,她要拋開白歷行,接納新愛情?他只能和她談天,希壬卻能帶她「玩得很開心」,於是,她衷心相信,花花世界很有趣?
垮了!崩了!他不知道什麼東西潰堤,只是驚濤捲襲,捲走他一寸寸碎裂心情。
鈞璨下垂的眉頭讓她不忍,可她幫不了忙。
他們必須停止,真的必須,她不想弄到大家都傷痕纍纍,她沒有能力收拾那樣的殘局。
「我沒忘記你給我的建議,但這段日子的觀察,我相信有本事讓自己成為希壬的幸福歸依。」
她在說話,張張合合的兩片唇,說的全是假心意。
痛,痛極了,只是友誼啊!怎地結束一段友誼讓人胸口痛到不行?
抬眼,他問:「所以,這是你的決定?」
「是的,你會尊重我,對不對?」她歪頭,問他。
鈞璨極力壓抑,他表情猙獰,身側的拳頭握緊,句子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間擠出。「對,我會尊重你。」
語畢,他跨開大步離去。
他離開,她不語,維持同一個動作,她被定格了。
他難過嗎?傷心嗎?他有沒有和她一樣,心抽搐?他有沒有後悔在她身上投注時間?他是不是想哭,卻流不出眼淚?
對不起!他辛辛苦苦培養的友誼,她一揮手便將它們全數毀去。她知道自己有多殘忍,但她呵……身不由己……
希壬走到小慧面前,輕輕拭去她眼角淚水,伸手,將她攬入懷間。
「你做得很好。」
他在心底對她Say sorry,為了自己的私心而抱歉。
「告訴我,我做對了。」
「你做對了。長痛不如短痛,你們都會熬過去的。」希壬說。
又熬?熬了多年還不夠?她的冬天怎麼那麼長……
第七章
鈞璨工作績效一塌糊塗,他壓根忘記來台灣的目的。
點點在身邊,他想的是小慧,想她的淚水、她的聰穎,更常想起的是她軟軟的身子窩在自己胸前,他思念她,非常思念。
點點再遲鈍,都感受到鈞璨不對,她以為自己做錯事,頻頻向他說對不起,最糟的是,她的歉意讓他不耐煩且有罪惡感。
「經理,這是第一批樣品,廠商先拿過來請您批示。」秘書恭謹地把樣品擺到他桌上。
「放著。」他盯住電腦螢幕。
「希壬先生希望您快點決定,大陸工廠要準備大量生產了。」
鈞璨沒回應。
「經理,希壬先生……」秘書小姐欲言又止。
「他急的話,你拿過去讓他作決定。」
「可是,希壬先生說……」
左一句希壬先生、右一句希壬先生,鈞璨不耐煩。
難道全天下的女人只看得見宋希壬?他到底多帥、多有魅力?怎他都事先提出警告了,她仍迫不及待衝到他身邊?他真的不懂,他對哪個女人有心?沒有啊!從來就沒有!
問題是,他再有心都比不過無心的宋希壬。他輸了,輸得奇慘。
啪地,他把樣品往地上一丟,忿忿拿起鑰匙走出辦公室。他知道自己在遷怒,但他無法和宋希壬待在同一處。
「經理!」
經理這些日子很怪,失去了溫和平穩,心浮氣躁得常讓人難堪。
唉……她該聰明一點,遠離暴風圈。
搖搖頭,她遵照鈞璨的建議,把樣品拿進希壬的辦公室。
鈞璨離開辦公室,大樓外,天空落雨,他懶得帶雨具,直接走進煙雨濛濛的台北市區。
雨水很快濕了他的臉,他不在意,緩步慢行,馬路上的車、騎樓裡的人們,添上幾分朦朧。
小慧在做什麼?在「長春籐的下午」煮咖啡,一杯甜、一杯香,一杯一杯?或者和他一樣在發呆,透過迷濛雨水,猜測誰會從雨後走出來?
大概發呆吧!那是她的拿手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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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的路上,歷行、小慧玩玩鬧鬧,你追我跑,青春洋溢的年代。
「給我!快給我啦!」
小慧在他的右口袋翻半天,找不到,轉而翻向他的左邊口袋,左邊也沒有,接著,上衣口袋、前後褲袋一陣亂翻。
他一面躲、一面跑,她拽著他,腳步跟上。
「你再不給我,我要生氣了。」
「生氣吧!反正你生氣很漂亮。」他捏捏她的臉頰,看能不能把她惹得更火大。
「白歷行,你很差勁!搶女生的糖果算什麼?」她停下,雙手叉腰,一臉不平。
他笑嘻嘻,不介意自己「算什麼」。
「你吃太多糖果,分一點給別人不過分。」說著,他打開掌心,她尋尋覓覓的糖果就躺在那裡。
「那是我的,我有權決定要不要分給你。」她像小孩子一樣搶上前,追著他高舉的手臂往上跳。
一次、兩次,她跳得快喘死了,也搶不到糖果。該死的臭男生,沒事長那麼高。
她跳累了,壓著腹部兩側,彎腰喘氣。
他順理成章打開糖果含進嘴裡,嘖嘖!甜得膩人。
小慧見狀,跳上前,搶了糖就跑開,跑到安全距離之外,一把撕掉包裝紙,把剩下的白色曼陀珠全塞進嘴巴。
贏囉!他的笑容移師到她臉上。
他走向前,揉揉她的頭髮,問:「你是苦瓜嗎?沒事吃那麼多糖果。」
「對啊!我是苦瓜,等喂夠了糖,我就變成甜瓜。」
他大笑,她不以為意,這是個吃再多也不會肥胖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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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變小了,鈞璨不曉得自己幾時走進傳統市場,十步外,一個老太太捧著竹簍蹲在路邊賣苦瓜,他趨前,掏出千元大鈔給對方。
「請你回去餵它們吃糖果,喂夠了糖,它們會變成甜瓜。」
語畢,未等老婦反應,他再度走入雨中。
老太太握著千元鈔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是瘋子吧!這年頭,連瘋子都穿得起西裝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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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教室裡,歷行彈著紅到爆的西洋名曲Color Of The Wine。
小慧靠在他身上,隨著他的曲子哼上幾句,他的手指修長優雅、他的曲子教人陶醉不已,他一面彈一面對著她笑,她翹高下巴聆聽,彷彿自己是劇院包廂裡穿著絲綢的高貴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