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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梅貝兒

  原來自己已經這麼在乎她了,怕就這麼被她拒絕,雖然他大可不必徵求她的意見,但是總要她是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人。

  芮雪瞅著他盛怒的俊臉半晌,歎了口氣。「貝勒爺想聽真話?」

  「說!」

  她平心靜氣地分析道:「奴婢心裡很想跟著貝勒爺,一輩子伺候貝勒爺,就算只是當個丫頭,也是心甘情願。」

  「既然如此,就只要說願意就好。」他臉色稍霽。

  「問題是……奴婢剛剛已經聽總管說了,貝勒爺和王爺之間勢同水火,就算只是要個丫頭,必定會受到揶揄挖苦,甚至可能刻意刁難,嚴重些還會成為被他要脅的弱點,那不值得的。」

  伊爾猛罕心口驀地一窒,因為她不是先考慮自己的將來,沒有因為被他看上而高興過了頭,還反過來為他的立場設想,他的心就這麼軟了、熱了。

  「你不必想這麼多,這些我都會解決。」他語氣裡帶著不自知的溫柔。

  「想得多、想得遠也算是奴婢的優點。」她嬌俏中帶著嫵媚地笑了笑。

  那抹笑讓伊爾猛罕身軀為之繃緊,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動,也不想再壓抑,長臂一伸,將芮雪扯進懷中,坐在自個兒的腿上。

  「別再自稱奴婢了。」他想好好、用力地寵她、疼她,就算要為她去面對這輩子最恨的人。

  芮雪被他這麼親匿地抱住,面如火燒,不過還是得思前想後,考慮可能的後果。「就是因為太在意貝勒爺了,才會不希望貝勒爺遭到那種羞辱,奴婢不過是個丫頭,貝勒爺身份尊貴,實在不值得。」

  「這種自艾自憐的話,不太像你會說的。」伊爾猛罕看得出她的骨子裡有股天生的傲氣,即便屈服現況,卻不能讓她的心真正降服。

  她眼波流轉,似嗔似笑。「奴婢是在替貝勒爺著想,怎麼貝勒爺反倒取笑奴婢了,真是讓人傷心。」

  伊爾猛罕俊臉一整。「又說奴婢了,不准你以後再這麼說。」

  「真的可以嗎?不會突然又說要砍奴婢的腦袋了吧?」芮雪怕怕的地問。

  「你這麼擔心?」他心情愉快得很。

  「當然了,就怕奴婢生性喜歡狡賴強辯,就愛陽奉陰違,做不來真正的乖順聽從,又會惹貝勒爺生氣。」她可要先把話說在前頭。

  「你倒是很瞭解自己,不過只要繼續保持下去就夠了。」伊爾猛罕偏愛她這樣不馴。

  瞅著他緩緩俯下的俊臉,芮雪隱約地知道他想做什麼,嬌軀微微輕顫……

  「咳……奴才先退下了。」總管才跨進門檻,連忙轉身要走。

  他放開手臂,芮雪趕緊站起來,已經紅透了臉。

  「東西熱好了?」

  「是。」總管端著托盤踅了回來。

  「呈上來,我正好餓著。」

  所謂的「白肉」指的就是豬肉,將新鮮的五花肉用水調味後,大火煮熟,最後用小火汆透,「血腸」則是以新鮮豬血,加入清水與調味料後,灌入新鮮豬腸,紮緊豬腸兩頭煮熟,最後切片食用。

  當伊爾猛罕執起玉箸,先挾了一塊血腸,直接蘸醬來吃,醬料則是用蒜泥、韭菜花醬調製。

  只不過當把血腸放入口中,嚼了兩下,他的表情頓時變下。

  這味道、這口感……他是永遠也不會忘記!

  「不好吃嗎?」芮雪見他太陽穴的青筋凸起,心情感到忐忑。

  「你說……這是你親手做的?」伊爾猛罕冷硬的質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東西真是你親手做的?」

  一旁的總管以為真的出了岔子。「貝勒爺,是不是真的有問題?」這丫頭果然是慶親王派來的奸細。

  「說!」

  她驚跳一下,但想到答應側福晉了,她就得做到。

  「是……」她咬牙回道。

  想不到才吐出一個字,伊爾猛罕已經忿而袍袖一揮,將桌上的食物全都掃到地上,發出乒乒乓乓的巨大聲響,外頭的侍衛全都衝了進來。

  「出去!」伊爾猛罕大聲咆哮斥退他們。

  「貝勒爺受傷了……」總管見主子的手掌被碎片刮傷,趕忙要拿藥箱。

  「你也出去!」他冷冷地瞪著彎下雙膝的芮雪,朝總管下令。

  從來沒見過主子這麼失控過,總管只能遵命,並順手帶上門。

  小廳內沒有聲音,只有伊爾猛罕怒火正熾的喘息聲。

  「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欺騙,還有背叛。」他恨咬著牙,幾乎要把牙繃斷了,然後瞪著跪在跟前的芮雪。「是『她』讓你送來的對吧?『她』以為送這些東西來就能抹煞自己做過的骯髒事?」

  她仰高螓首,瞅著眼前的高大男人,此時眼中泛滿紅色血絲,還有青筋爆凸,充滿憤恨難消的表情……那是多大的恨才能讓他變成這樣?又是什麼樣的過節?側福晉說是上一代的恩怨,真的只有這樣嗎?

  「貝勒爺才嘗了一口就認出是誰做的?」芮雪瞥了一眼他正滴著血的右手手掌,心想若要幫他包紮,大概不會領情,只好先想著該怎麼讓他平息怒氣。

  伊爾猛罕瞪著仍舊跪著的嬌小身影,既不懇求饒恕,也不發抖哭泣,這樣的丫頭讓他既喜愛又惱怒。

  「是因為太恨她了,才會這麼牢牢記得?」她試探地問。

  他沉聲斥道:「住口!」

  「奴婢不曉得貝勒爺和側福晉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也沒有資格過問,只是恨一個人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貝勒爺別因這個字而失去了理智。」芮雪不想看到他這副樣子,不想見他這麼痛苦。

  「放肆!」伊爾猛罕怒咆。

  芮雪垂下螓首,口氣恭順,可是表現得卻正好相反。「奴婢是放肆,那麼就讓奴婢再放肆一次。」說著,便逕自起身,過去執起他的右手手掌。

  「你——」他覷著她細心的檢視傷口,幸好血不流了,想抽回手掌,卻因她眉眼之間關懷心疼之色,怎麼也拒絕不了。

  多想有個人能撫平心頭的創傷,給他失去已久的溫暖……他在她身上已經尋到了,因而抗拒不了……

  她抽出自己的絹帕,小心地包紮。「恨一個人恨到傷了自己,那不是便宜了對方,貝勒爺是這麼聰明的人,不可能連這事兒都不懂。」

  「你這是在教訓我?」方纔那股怒火莫名地消了。

  她紅唇一揚。「奴婢哪敢教訓貝勒爺,只是說說自個兒的經驗。」

  「你也……這麼恨過人?」

  「曾經恨過,不過後來就想通了,再恨他,他還是那個樣兒,不會改變,只有自己傻傻地恨,恨到夜裡睡不著,白天沒了精神,不小心打破了杯碗,還挨了主子的罵,得在門口罰跪,被其他奴僕取笑,想一想吃虧的怎麼全是自個兒了,越想就越不合算,所以就不恨了。」芮雪綁了個結。「好了。」

  伊爾猛罕怔了怔。「就這麼簡單?」

  「是這麼簡單。」她盈盈一笑,然後又回到原位跪下。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又沒罰她跪。

  她裝得很卑躬屈膝地說:「剛剛是奴婢放肆,這會兒放肆完了當然得回來跪了,貝勒爺的氣又還沒消,沒說讓奴婢起來。」

  「起來!不准再稱奴婢了。」伊爾猛罕好氣又好笑,索性伸手將她拉起,順勢攬進懷中。「這次就原諒你,以後不准再欺騙我。」

  覷著笑意晏晏的眼兒,再也抗拒不下想親她、要她的慾望,俯下俊臉……

  芮雪見他的嘴就只剩下不到半寸,幾乎要貼上了,霎時緊張得忘了呼吸,直到四唇相接,充滿男性氣息的唇舌舔吮著她的,先是輕輕撩撥,慢慢地加重吮舐的力道,還有他灼熱的鼻息……讓她全身酥軟,像要化了……

  「貝勒爺!」外頭的總管聽到屋裡忽然沒有聲音了,急個半死,只差沒衝進來查看。「貝勒爺沒事兒吧?」

  「我該回去了。」她羞赧地避開他又湊來的嘴唇。「外頭的人都很擔心著急,快讓他們進來,不然真要以為出事了。」

  伊爾猛罕可不許她拒絕,又重重地吻了一口,讓她記住自己的味道,這才勉強放開了。「你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

  「貝勒爺……」

  「好了,我已經決定了。」他霸道地打斷她。「扎安!」

  總管火速進來,見主子好好的,而且還神情愉悅,甚至親密地摟著那丫頭,看來不久之前的怒火滔天眼下已經風平浪靜了,真不知這丫頭是怎麼辦到的?

  「把地上收拾乾淨。」

  於是,奴僕進來打掃乾淨,然後出去。

  「扎安,去把通行令牌拿來。」伊爾猛罕對總管說。

  「庶,小的這就去拿。」沒過一會兒,已經將可以自由出入貝勒府的令牌拿來了。

  伊爾猛罕將巴掌大小的令牌交給芮雪。「有了它,你想進來,不會有人攔你。」

  「可以嗎?」她雙手接過。

  他佯裝沉下臉。「你這是在質疑本貝勒?」

  「那我就收下了,一定會好好保管它。」芮雪將它包覆在掌心中,心裡明白這是多大的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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