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藥的苗青羽,通常都會睡上三、四個時辰。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有一個時辰就是午膳時間。
雖然每天早午晚三頓膳食都由她親自負責,可今天難得弟弟開口說想吃喜來叔做的桂花糕。
喜來叔是以前的老鄰居,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在弟弟睡醒之前,想要把桂花糕買到他枕邊,來回至少要浪費兩個時辰。
猶豫了整整半柱香的時間,情感終於戰勝了理智。
她來到廚房,向李德海請了半天假,並且很委婉的交代自己的去意。
年過半百的李德海,因為老家的兒子已經給他生了一個招人疼愛的小孫子,所以當苗雪蘭提及病重的弟弟想吃桂花糕時,立刻准了她的假。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要求她將今日午膳所用的材料以及烹調的方式,說個仔細,這樣他們這些廚子也好按照她做飯炒菜的方式,來伺候主子那張刁鑽的嘴。
苗雪蘭離開王府的時侯,李德海還偷偷塞給她一些銀錢,讓她雇一輛馬車,盡可能快去快回。
畢竟鳳陽王的脾氣是公認的刁鑽刻薄又蠻不講理,萬一哪樣做不好,真犯到王爺的忌諱,別說他,就是整個王府的奴才,也得跟著倒霉遭殃。
對此苗雪蘭深感無語,她就不相信,堂堂王爺,能因為一頓飯吃不痛快而遷怒整個王府的下人。
第3章(2)
雖然心底感到不滿,但為了不給大家惹麻煩,她還是在出門後,找了輛驢車,緊趕慢趕的回到了從前住的地方。
令她險限的是,喜來叔近日生病,居然好幾天都沒去菜市場擺攤子了。
她這可急壞了。如果現在打道回府,自己豈不是白白折騰了這一趟?
再說,難得弟弟從小到大沒向她提過什麼要求,好不容易說他想吃桂花糕,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想滿足他這一個小小的願望。
就這樣,苗雪蘭在打定主意之後,直接來到喜來叔的家裡,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頓時令喜來叔心泛同情。
幸好他家裡還存著幾袋子沒賣出去的備貨,當下啥也沒說,直接提了一大包桂花糕,錢也沒要,就塞到了她的手裡。
兩人客套了一番,當苗雪蘭急三火四的趕回鳳陽王府的時候,只覺得整個王府的氣氛都陷入了一股低迷之中。
老管家正急得在院子裡直轉圈,一看到苗雪蘭出現,急忙上前道:「哎喲我的苗姑娘,你可總算回來了。」
「管家,怎麼啦?」
管家一臉焦急,指著主宅的方向小聲說:「王爺正在房裡發脾氣呢,他說了,等你回府之後,要馬上過去見他。」
聞言,苗雪蘭立即嗅出了幾分不對勁。
她自認最近沒做什麼錯事,而且每天做給那刁蠻王爺的三餐,對方吃過之後也都十分滿意。
那麼,王爺這頓脾氣,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說……
她不敢再多想,只能在管家的連聲催促下,急忙往主宅的方向趕了過去。
還沒等踏進房門,就看到主宅的院子裡,竟跪了一地下人,不只在王爺近前伺候的奴僕,後廚的一干人等也列於其中。
她心下一驚,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忙不迭向房裡走去,剛進門,就看到滿地狼藉,杯子、碗盤被摔得面目全非。
龐岳正候在白逍寒身邊,小心翼翼的勸著什麼。
當兩人聽到腳步聲,首先發怒的就是那個負著雙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的白逍寒。
他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說:「行啊苗雪蘭,你才進府沒多久,怎麼,就敢陽奉陰違,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和本王耍心眼了?!」他指了指地上被摔得亂七八糟的盤子和碗,怒道:「當初本王答應給你弟弟看病,換來的就是你的欺騙和謊言?」
苗雪蘭被罵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到底欺騙王爺什麼了?」
「今天的午膳,究竟是誰做的?」
她頓時臉色一白,心頭泛起一陣心虛,可轉念又想,就算今天的午膳不是她親手所做,他堂堂一個王爺千歲,也犯不著發這麼大的脾氣吧。
「王爺,很抱歉,今天中午我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出門去辦,午膳雖然是李大廚經的手,可臨行之前,我已經將炒菜的步驟和方法如實教給李大廚他們了。就算味道不可能完全一樣,可是……」
話還沒說完,就遭到白逍寒一記凌厲的瞪視。
「就因為你有私人的事情要去辦,本王就要去吃一頓豬食?」
豬食?
苗雪蘭被這個形容氣得頓時沒了言語。
她試著同他講道理,可他偏偏和她講歪理?!
一來二去,她也上了幾分脾氣,忍不住道:「王爺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就算我當初答應入府當個煮飯的下人,可該有的人權,王爺難道也要一併剝奪?」
「人權?」他厲聲質問,「你和本王簽下賣身契的那天起,你就是本王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奴才。一個奴才,憑什麼和本王講人權?」
一連串的謾罵和指責,差點沒將苗雪蘭給活活氣死。
她見過不可理喻的野蠻人,卻從來沒見過像他這麼不講理的野蠻人。
「因為王爺的不快活,咱們這些下人就要遭受如此殘忍的責罰嗎?」
「既然是下人,就該聽從主子的每一個命令。既然犯到了主子的忌諱,就該承受應有的責罰。」
「可是現在犯下錯事的是我,如果王爺還是個講求是非對錯之人,還望王爺將院子裡罰跪的那些人全都放了,要罰,我苗雪蘭自然不會逃避。」說著,她雙膝一軟,直挺挺的跪在堅硬冰冷的地上。
白逍寒似乎被她倔強的樣子嚇了一跳,瞇起眼,他冷冷看著這個明明跪在自己面前,卻又不肯表現出半點屈服之意的女人。
在她那不服輸的瞪視之下,他輕哼一聲,甩開袖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主宅大廳。
至於那些在院子裡罰跪的奴才,也全都敢怒不敢言的承受著他的怒氣。
有幾個身體素質不好的,早因為午後的炎炎烈日,被曬暈了過去,白逍寒也沒因此心軟個幾分,任憑他們昏倒在地。
苗雪蘭看在眼裡,氣在心頭。
她萬萬沒想到,僅僅因為一頓午膳,這偌大的王府,就搞出這麼一攤子亂事出來。
時至傍晚,來王府轉轉、順道替苗青羽看診的蕭祁玉,被這樣的場面嚇一跳,連忙詢問事情經過,便立刻如入無人之境,來到白逍寒的寢房,想要勸說一番。
「我說王爺,多大點事兒,您有必要為了一頓午膳沒吃好,就當著下人的面發那麼大的脾氣嗎?」
白逍寒沒搭理他。他之所以生氣,倒不是因為沒吃到由苗雪蘭親手煮的午膳,他氣的是,王府裡所有的奴才,居然敢聯起手來欺騙他。
也不知道苗雪蘭這丫頭究竟有什麼本事,平日隨便炒一道菜,便可以令他胃口大開,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今天中午的那頓膳食,卻讓他吃得食不知味,本以為是她的手藝退步了,直到從李德海口中得知,今天的午膳根本就不是她親手所做時,火氣才徹底被勾了出來。
這時,苗青羽小小的身影,畏畏縮縮的從外面閃了進來。
沒等蕭祁玉說話,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白逍寒,砰砰砰,磕了響亮的三記響頭。
不但蕭祁玉被小傢伙的行為給搞糊塗了,就連白逍寒也一臉迷惑。
只見小傢伙苦著小臉,向前膝行了幾步,奶聲奶氣道:「王爺,求您別罰我姊姊,今天晌午她之所以沒給王爺做飯,都是因為我這個小拖油瓶不懂事,想吃喜來叔做的桂花糕。姊姊怕我會失望,這才為了哄我開心,惹了王爺滿肚子不快。」
當苗青羽醒來,沒有看到姊姊,連忙詢問王府的下人,這才得知姊姊正在前廳罰跪,嚇得忙不迭前去探望。
情急之下,為了幫姊姊開脫,這才壯著膽子跑到王爺房裡,跪求王爺能夠法外開恩,千萬別罰他姊姊。
眼看苗青羽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坐在一邊看熱鬧的蕭祁玉故意說道:「哎喲,這可真是不得了!我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好不容易才把這小傢伙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這下,他大概又要因為他姊姊的事情著急上火,大病一場了。」
說著,還似笑非笑的打開扇子搖了兩下。
「王爺啊,您可要想清楚,一旦這小娃病情加重,說不定他那個能滿足你胃口的姊姊一個不高興……」
「蕭祁玉,你不說話,不會有人把你當啞巴。」
他也不惱怒,笑著回道:「王爺何必發這麼大的火氣,我只不過是善意提個醒罷了。」
白逍寒冷哼一聲,瞅著那個跪在面前的苗青羽,揮了揮手,「你起來,去告訴你姊姊,本王不罰她了。」
那張佈滿淚珠的小臉頓時一亮,又重重磕了一記響頭,嬌聲嬌氣道:「小羽在這裡,替姊姊謝過王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