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沒猜錯,剛剛那幾個故意滋事搗亂的傢伙,肯定就是這個男人指使的。
想到這裡,新仇舊恨一齊來。
如果不是礙於自己勢單力薄,根本投有能力與這種惡霸對抗,她一定會將手中的菜筐,狠狠砸到他的頭上,讓這種仗勢欺人又有幾個臭錢的混蛋知道,她苗雪蘭絕對不是好惹的。
可惜,她有狠心,卻牙劃民膽。
對方人多勢眾,來頭肯定也不小,如果真的不小心把人給得罪了,自己吃齡倒霉事小,若連累了弟弟,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有的悲憤,最後只能化為無聲的歎息。
她用倔強又不肯服輸的目光瞪了轎子裡的那人一眼,便背起菜筐,頭也不回地離去,選擇徹底的無視。
男人看著她的背影,也不再追上去,只是勾起自信那氣的笑,他相信她終會答應的。
啪的一聲脆響,精緻奢華的琺琅碗被摔落在地。
裡面盛放著的山珍海味,也在琺琅碗摔碎的瞬間,噴灑得一片狼藉。
鳳陽王府內當差的丫鬟僕從,皆被主子沒來由的怒氣嚇得渾身一抖。
坐在太師椅中的男子,年約二十四、五,面貌俊朗,身穿一襲湛青色的絲質長袍,袍擺和袖口用名貴的金絲線繡著四爪飛龍,厚密的黑色長髮整齊的束在腦後,珠冠當頭,渾身散發著不容小覷的尊貴。
然而此時的他,神色正透露著濃濃的不耐與煩躁,近前伺候的奴才全都屈膝跪地,齊聲勸著王爺息怒。
跪在最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府的首席大廚李德海。
而鳳陽王府的王爺白逍寒,之所以會大發雷霆,原因很簡單一一
李德海率王府後廚的一眾廚子,在費盡心機、使盡渾身解數,按照王爺的吩咐做了十幾種口味各異的西紅柿炒蛋、麻辣豆腐、辣椒炒白薯、醋溜白菜之後,居然沒有一道能入得了王爺的口。
雖然平日這位鳳陽王在吃食上就有諸多挑剔,但挑剔到今天這種程度,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旁人或許不知道鳳陽王是何樣人物,不過在府裡當差的下人們,卻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位爺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兒。
品性惡劣、性格暴決、脾氣刁鑽外加喜怒無常,這些都是白逍寒的代名詞。
所以這些下人們,眼看著王爺沉下俊臉,並怒不可遏的將桌上的食物全掃到地上時,無不嚇得膽顫心驚、瑟瑟發抖。
李德海顫著聲音道:「王爺快快息怒,如若這幾道菜實在不入王爺的口,奴才馬上回後廚,讓那些小子們按照王爺的吩咐,給您重新再做一份送過來……」
沒等他把話說完,白逍寒便面帶慍色,用力一拍桌子。
「你們這些個沒用的蠢蛋,連這麼簡單的幾道家常菜都做得如此丟人現眼,簡直就是一群飯桶!」他氣到極點,還狠踢了旁邊的椅子一腳,指著門外吼道:「都給本王滾出去!」
李德海以及幾個伺候的婢女奴才,見了這個架式,都不敢繼續留在這裡討主子不痛快,急忙爬了起來,低頭縮肩,在王爺的怒目瞪視下,灰溜溜的快步離開。
「王爺又何苦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候在一旁的男子,見眾人退去,這才陪著笑臉,小心翼翼的來到面前。
「既然王爺已經知道那個丫頭姓啥名誰、身居何處,如果您真想將她請進王府做廚娘,只要手段使得夠毒夠辣,還怕那丫頭不乖乖就範嗎?」說完,嘴邊勾起一個不太正經的笑容,表情帶著幾絲卑鄙下流之意。
這人姓龐名岳,是鳳陽王的貼身僕從,也是鳳陽城中以陰狠毒辣聞名的一號人物。
坊間流傳,如果鳳陽王是天底下吃人不剩骨頭的猛虎,那麼龐岳就是一隻專幹下流勾當的豺狼。
蹺著二郎腿坐在椅上的白逍寒,被對方那副小人嘴臉勾得眼神一轉,哼笑道:「你口中所謂的毒辣手段,究竟有多毒、有多辣?」
龐岳露出一抹陰笑,故意壓著聲音,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姑娘家最重視的,無非就是清白和名聲,只要找幾個混子去她住的地方滋個事、搗個亂,您還怕那個備受驚嚇的丫頭,不乖乖屈服在您的腳下嗎?」
白逍寒並未作聲,只是用一種莫測高深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良久,龐岳被那抹陰森不測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呼吸不暢。
良久,才聽他幽幽笑道:「龐岳,你跟在本王身邊多久了?」
似乎沒想到王爺竟會這麼一問,先是怔了一下,才答道:「打從王爺被陛下賜府封王、搬遷至鳳陽的那天起,屬下就已經跟在王爺身邊伺候了。算起來,至今也有七、八年了吧。」
「都跟在本王身邊這麼久了,難道還摸不清本王的脾氣秉性嗎?」白逍寒目光陰鬱的瞪了他一眼。
「本王只想讓那姓苗的丫頭進府當廚娘,至於她那條小命,本王暫時還真沒看在眼裡。」
龐岳聞言,一時間竟有些摸不著頭腦。
「假若真如你所說,找幾個混子去她住的地方對她做些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你覺得,好端端一個妙齡丫頭,在受了侮辱之後,還能有活下去的信念嗎?一旦她不小心被你給折騰死了,本王去哪裡再找這麼一個能令本王滿意的廚子,來伺候本王這尊貴的胃?」
這下,龐岳總算明白了,急忙做小伏低求饒,「王爺恕罪,這件事的確是屬下考慮得不夠周到。」
冷哼一聲,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怒不可遏的罵道:「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都是一群沒腦子的廢物。還站在這裡礙什麼眼?滾!」
被下了驅逐令的龐岳,也不敢再久留於此。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正廳之後,白逍寒才慢慢斂去臉上的暴戾,若有所思的盯著門口,扯出一記意味深長的冷笑,接著叫來幾個丫鬟,打掃滿地的狼藉。
不多時,管家來報,蕭家公子蕭祁玉入府求見。
「告訴他,本王沒空!」
沒等管家轉身出門回復,就見一名身材順長、面若冠玉的青衣男子,一邊打著羽扇,一邊邁著優雅華麗的步子,如入無人之境般直接踏了進來。
來人嘴邊嗜笑、眼帶桃花,繡著大朵牡丹的青色衣衫穿在他身上,更襯得此人風流瀟灑、狂妄不羈。
「幾日不見,王爺這架子端得可著實不小。好歹你我也有幾年同窗之誼,如今在下主動登門造訪,想與王爺聊些知心體己之言,莫非王爺還要將在下趕出府?」
白逍寒皺起眉頭輕輕一哼,衝著一臉為難的管家使了個眼色,對方頓時領悟,提著袍擺,轉身離開,給客人準備茶水去了。
「喲,這廳裡是怎麼了?莫非咱們鳳陽城有名的惡霸王爺,又因為哪個不懂事的奴才犯了錯事,所以大發雷霆,在這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他這邊調侃的功夫,幾個手腳伶俐的丫鬟已經將廳內整理妥當,並識相的快速退了下去。
「蕭祁玉,你今日究竟是所為何來?」
蕭祁玉彷彿沒聽出白逍寒語氣中的不耐煩,笑嘻嘻地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搖著扇子道:「聽說不久之前,咱鳳陽城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據說,某權貴家的少爺,突然跑到素有貧民街之稱的長順大街,只為吃一問名為「客再來」酒樓廚子做的飯菜,結果鬧了一出
人間悲喜劇。本來,像鳳陽城這種被朝廷徹底放棄的三不管地帶,偶爾鬧出幾個不公不平事件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可有趣就有趣在……」
說到這裡,他還不忘朝白逍寒扯出一個暖昧的笑容。
「那權貴家的少爺,從那以後,竟和一個賣菜的姑娘槓上了,還在威逼利誘遭到拒絕的時候,非要把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往死路上逼。」
「幾日不見,堂堂蕭家公子怎變得比那些喜歡嚼舌根的長舌婦還要多事?」
「誰讓這件事這麼有趣呢?」
面對這般調侃,白逍寒並不惱怒。
當初之所以會去長順大街那間見鬼的客再來酒樓用膳,也是聽旁人提起,那裡的大廚柳東來廚藝超然,吸引了不知多少回頭客的光顧。
他對吃向來挑剔異常,本來抱著幾分試看看的態度,親自驗證一下坊間傳聞是否真實,事實證明,柳東來的廚藝完全可以用爛到極點來形容。
不過,上次長順大街之行,卻也並非一無所獲。
一想起那個滿臉倔強又擁有一手好廚藝的賣菜丫頭,白逍寒的眼底便溢出幾分算計的光彩。
「對於本王來說,她,是與眾不同的!」
正搖著扇子、一臉看好戲模樣的蕭祁玉,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好笑地問:「王爺所指的與眾不同,究竟是指她的人,還是……」
「儘管她當時只做了四道再尋常不過的家常菜,但是本王卻從她的菜中,吃出了味道。」
不由得一怔,頓下搖扇子的動作,深深看了對方一眼,「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