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太子側妃想要抗旨?」
「我……」孔沛兒身邊的宮女趕忙將她拉開,免得觸犯龍顏。
「除了太子妃,其餘人都退下。」巳慎思低聲一喝,所有人立刻跪安離去。
皇后臨走前,梁歌雅輕握著她的手。
「母后,九蓮不會有事的。」她的手冰冷得可怕,但從她的神情,任誰也看不穿她的擔憂。
皇后微領首便擺駕離去,不過眨眼問,灼陽殿只餘她和旭拔、蘇璘和幾個宮女。
瞅著巳九蓮慘白如紙的臉,梁歌雅坐在床畔,探手輕撫,那煩透著寒氣,教她心頭一室。
「旭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低聲問。
「圍獵時,卑職跟隨在殿下身旁,直往獵場而去,看見慶王和禁衛軍統領在前,殿下正打算過去搭話,突然箭矢從左邊草叢裡射出,殿下欲閃,卻已不及,之後卑職奮力砍下一箭,但那不過是支尋常箭矢罷了。」
梁歌雅垂眼思索。
兩支不同的箭?代表有兩造人馬,而這一切是否有人暗中操盤,他是否又不珍惜自己了?
看來,這要等到他清醒才能解惑。
第三十章 孔側妃有喜(1)
黑暗之中,彷彿有把火燒著他,燒得他渾身發痛,痛得他忍不住低吟出聲,但只要他一低吟,就有個涼意覆上他的臉。
那雙手小巧又柔軟,不需要睜眼確認,他便知道是誰的,漾開笑,他覺得黑暗不再像要吞噬了他,燒燙也不再令人難熬。
如此反覆,感覺身上的熱捎退,他睡得更加安穩,直到他覺得不能呼吸,像是有人掐住他的鼻子。
巳九蓮難受地皺起眉。
「太子妃,你在做什麼?」
驀地,他聽到蘇璘的驚呼聲,而回答她的是——
「誰要他一直不醒來,龐御醫說他的燒早就退了,也差不多該醒了,可我都多等一天了,他還不醒,我就叫醒他。」
那帶著擔憂和惱意的嗓音,教他不由得低笑出口。
「醒了?」睇著微微張眼的他,坐在床畔的梁歌雅暗鬆了一口氣。
「你總算醒了,巳小九。」
「歌雅。」他噙笑,朝她探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痰憊的眸裡微徜月華。
「你很過分耶,你知道你睡多久了嗎?不把我嚇壞,你很不甘心就是了。」
巳九蓮低笑,卻因此牽動胸口的傷,痛得他皺起眉。
「還是很疼嗎?」
「還好,我向來忍得住疼。」
這說法教梁歌雅不滿地皺眉。
「我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地跟我說。」
微抬眼,瞥見蘇璘就站在床畔,他打著馬虎眼。
「我才剛醒,你忍心對我逼供?」
他大概猜到她要問什麼,有些話,他並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不是因為他視蘇璘為外人,而是在這宮中知道得越少越好。
嘴一抿的她改口問:「餓不餓?」
「渴。」
蘇璘隨即取來溫茶,梁歌雅接過手,扶起他的頭,輕柔餵著。
「舒服。」他吁了聲。
「要不要差人備膳?」她輕聲問。
「好。」
蘇璘立刻走出寢殿,讓兩人可以說些體己話。
事實上,她一走,梁歌雅隨即換上一張母夜叉的嘴臉。
「可以說了吧?」
「歌雅,你翻臉速度好快。」擺出懼妻的姿態,他委屈的說。
「好說,還比不上你的側妃。」她皮笑肉不笑道。
「吃味?」
「不敢。」她哼了聲。
巳九蓮握著她的手,問:「近來朝中可有什麼動靜?」
「我的問題沒回答,反倒是先問起我來。」她瞪他一眼,但瞧他執意要知道答案,不禁沒好氣地說:「父皇命慶王和禁衛軍統領追查此事,結果揪出吏部尚書,吏部尚書供出那戟箭是慶王的左右手昴流給的,押上殿一問,,流矢口否認,可吏部尚書卻以全家性命起誓,同時呈上一本密帳,揭發禮部和兵部尚書的貪污勾當,盼皇上能從輕發落。
「最後皇上收回慶王禁衛軍權,而吏部尚書雖獻上密帳將功折罪,但謀殺太子可是誅連九族大罪,所以吏部尚書一家被抄,禮部和兵部尚書也被押進牢中。」
這些事就發生在昨天早朝上,鬧得滿城風雨,朝中風聲鶴囑,人人自危,就怕皇上會一路追查下去,牽連更多人。
聽完,巳九蓮滿意地點點頭。
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父皇沒振人繼續追查另一隻箭?」
「當然有,父皇交給首輔和林御史兩位大人查辦,不過至今還沒有結果。」
「是嗎?」
瞧他若有所思,她不由得捧著他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
「除了這些,你沒有其他話對我說了?」
有時,她真會忍不住懷疑,他是天性喜鬥,根本就不是為了她。
「你想知道什麼?」
「所有的事。」
「好比,我為何如此偏寵孔沛兒?」他笑問,輕掐著她的秀鼻。
她皺了皺鼻,作勢要咬他,他趕忙收回手。
「我的眼光當然好,沒有孔沛兒,就怕吏部尚書是找不到密帳的。」
梁歌雅皺起眉。
「為什麼?」
「這可就說來話長。」他歎了一口氣。
「六部裡,除了刑部是由父皇指派的,其餘皆是靠宮中后妃得到其位,儘管孔晏兩派狀似壁壘分明,但為共同利益,其實私下有所掛鉤,由於彼此牽制,所以誰也不會掀誰的底牌。」
「然後呢?」
「回宮之後,我發現一切變得不同了,之前我要查各部貪污,只捎利誘嫁禍,便可以得到想要的賬冊,可如今許是巳太一在映春城與我正面交鋒,對我高度防備起來,吩咐孔氏一派收斂手腳,幾次查辦未呆,我決定改弦易轍,於是請父皇將孔沛兒指給我。」
「我知道她是副首輔之女,叫貴妃一聲姑姑,而她……」
「父皇極疼愛你,所以只要我冷落了你,父皇便會心有不滿,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小題大做地將你禁足在玉輝殿,這事在外人看來,會覺得孔沛兒受盡寵愛,而你即使有父皇的加持也難逃冷宮太子妃的命運,如此一來,孔氏一派就會分裂,會有一些人轉過來支持我……」一口氣說太多話,他不由得輕喘起來。
梁歌雅趕忙輕拍他的胸口。
「你才剛醒來,別急著說太多話。」
他笑瞇眼,「沒事,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巳太一讓我吃了悶棍,而母后比我早一步料想到你遇刺可能與蘇璘有關,便要她咬出慶王,可惜被你阻止了。」
「廢話,我怎麼可能讓蘇璘為了你喪命。」
「所以,也多虧你聰明地點出異狀,讓父皇對巳太一有所防備,也對孔沛兒更加不滿,連帶的對孔氏一派有諸多微詞,再加上秋獮到,你要母后轉告我的事,我胸中已有盤算,便要首輔牽線向昂流要了戟箭,我原以為閃得過,豈料……」
梁歌雅揚著被箭射穿的乞巧娃娃。
「你應該要感謝我。」
他輕呀了聲。
「原來如此,中箭的瞬間,我以為大勢已去,原來是你保住我的命。」他接過手,不捨地撫著拈滿血跡的乞巧娃娃。
「為了不讓孔沛兒發現,我便穿繩戴在頸項,沒想到卻因此救了我一命。」
「巳小九,你別不把自己的命當命?我特地要母后傳話,就是要你小心防備,結果你……」
「歌雅,別生我的氣,我有防備,只是沒料到那箭來得如此疾猛,一時間才避不開。」他拉著她的小指,狀似撒嬌般地安撫她。
「不過也因此,怕大禍臨頭的吏部尚書才會將各部之間的密帳交出。
「扳倒孔氏,再逼得慶王交出禁衛軍權,如此一來,我才能安心地將你接回東宮。」
「我回來幹嘛,孔沛兒可是迫不及待要照顧你呢。」
「不,我不會再見她,因為她已經沒有用處。」
她聽了心頭直發悶。
「你呀真的是把人視為棋子操控,一旦沒有用處便棄之不顧。」雖然她對孔沛兒也極為厭惡,可瞧他這般玩弄人心,最終又棄之如敝展,總讓她想到當初自己也是如此被傷得體無完膚。
「歌雅,我會挑她做我的側妃,是因為她是名門千金裡最刁蠻的一個,她驕傲跋雇,一再地傷害你,我又怎麼可能善待她。」
「就算是如此,也不該……」低喃著,她不禁想起。
「對了,聽說你和雲良私會,還被巳太一逮個正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嘛……往後你就會知道了。」他所走的每一步路皆有其用意,就等著時機成熟,一舉建功。
「九蓮,非得這麼不擇手段?」
「歌雅,在宮中就是如此,我不犯人,人會犯我,為了自保,也只能斬草除根。」
他乏力地歎了口氣。
「這事,你應該也很清楚的,當你決定和我一道回京時,就該知道,這是我們的宿命。」
「哪來的宿命?事在人為。」她苦口婆心地勸著。
「得饒人處且饒人,以德服人更勝以暴制暴。」
「那得在能顧全你的情況下,我才有心思這麼做。」
「說到底,都是我的錯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