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對她有所圖,她視而不見,不料還是被收買了心,這一回她事事防備,但終究還是一時心軟被他打動。
這顆心不是她的嗎?為何卻如此不聽話?
她告訴自己不該再相信,偏偏面對他時是由心不由己!
巳九蓮苦笑,月華傾落眸底。
「想來是我天真了,以為只要不斷努力,總有一天你會感動……」原來要挽回一個人的心竟是如此的難,一個行差走錯,別說是退到原點,簡直就是走進死路裡了。
「不,我對你還是有所期盼,只可惜……你終究辜負了我。」如果今晚他不來,他們之間大有可為,是他親手斬斷一切,一如曾經。
「不是,我……」
「巳九蓮,記得我說過,緣分取決於人心?」她截斷他的解釋。
「歌雅……」
「當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了,犯過的錯,我不會再犯,絕不!」她神色冷漂地強調,「地動過後請你回京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因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緣分,再強求也是徒勞。」
他定定地望著她,啞聲問:「歌雅,一個人犯了錯,難道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當然有,但是你回頭了嗎?」靜靜地凝睇他半晌,她歎了口氣。
「如果要讓我開心,就請離我遠一點。」
看著她轉身離去,他發不出聲音喊住她,過了許久,有抹極細微的聲響傳來,他才陰鷙啟口。
「東甲。」
一抹身影立即從屋簷跳落,單膝跪在他面前。
「奴才見過殿下。」
「回報皇后,這人的命本宮保住了。」
「可是殿下……」東甲驀地抬眼。
「別讓本宮說第二遍!」
「奴才明白了!」東甲領命而去。
巳九蓮獨自站在長廊上,暑風迎面而來,他卻冷得直打顫,彷彿置身在隆冬大雪裡,彷彿他還在那冰冷的蓮池裡。
如果跟她說,他為她而死了,她會相信嗎?
一如跟她說,他守在這裡,是為防止東甲再取楚嬤嬤的性命,她會相信嗎?
她不會的,因為當她成見已深,他做再多,看在她的眼裡,也都只是收買人心的手段。
抬眼看著近圓的月,銀白月光灑落滿地。他求佛借月光找到她了,她卻不要他了。
她不再求了……而他,該要放手嗎?
夜深沉,遠處傳來梆子聲,時間已是丑時。
「殿下?」
瞧見他如孤魂般的走來,守在寶貝女兒房外的衛凡忍不住喚道。
說他像孤魂,是他那神色彷彿遭受多大的打擊,心魂早已出竅了,僅憑著意志來到這裡。
巳九蓮踏進亭裡,身心俱痰地靠著亭往,狀似閉目養神。
「殿下怎麼了?」受命守在衛玲瓏房外的旭拔和持祿關切問著。
他沒吭聲,反倒是衛凡猜出端倪,主動走到他身旁落坐。
「和梁姑娘吵架了?」他會如此猜,是因為一個時辰前,他瞧見梁姑娘邊走邊抹淚地走進女兒的房間。
「吵架?」他掀唇笑得自嘲。
那不是吵架,而是他終於被定了罪。
罪罰是,今生不相見。
「到底是怎麼了?」瞧他像是萬念俱灰,衛凡好奇的追問。
「衛爺,假如時光倒流,你想做什麼?」巳九蓮突問。
衛凡微揚起眉,不假思索道:「我不希望一切重來。」
「為何?我聽玲瓏說,衛爺極喜愛衛夫人。」
他目光沒向遠方。
「所以才不願意重來,因為一切重來,我選擇的一樣不變,她亦然,那麼她就注定為生下玲瓏而死,我就得再痛一回,不了,那種痛,我不想再嘗。」
「難道你沒想到可以改變嗎?」
「改變?如何改變?別遇到她、別愛上她?不可能的,就算忘卻一切,我知道當我遇上她時,我一定會再愛一遍。」說著,他把目光調回看向巳九蓮。
「想那些做什麼呢?都過去了,人活著,重要的是把握當下,至少我努力過,我不愧對任何人。」
「把握當下……」巳九蓮神色恍惚地喃著。
「我不知道九爺是怎麼了,但我向梁姑娘說出你太子的身份時,她一開始還沒什麼反應,直到後來聽我說是幾天前冊立的才臉色鍬變,我追問,她卻什麼也不肯說。」話落,沉吟一會,他才問:「是因為這件事嗎?」
巳九蓮無所謂地說:「已經不重要了。」原來這是開端,她的不信任是從這裡開始扎根的。
他解釋過,以為她相信了,豈料只是讓她把疑心藏起。
「那麼九爺還是打算不回宮?」
「不。」他還沒放棄,而且就算歌雅真不想見他,他也不打算回宮了。
篤定的回答,讓衛凡輕歎一聲,看向黑徹的天空。
「九爺如此決定,我也無話可說,不過這地動到底來是不來?要是地動不發生,九爺可是會被七皇子以擾亂邊境重鎮論罪的,七皇子正磨刀霍霍等著呢。」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要發生,可是——」話未竟,大地突然上下搖晃了下,震度之大教旭拔踉蹌了下,趕忙托住差點摔倒的持祿,神色戒備地看著四周。
但大地隨即又恢復平靜。
衛凡緊抓著石桌,正覺這地動沒什麼大不了時,腳下的大地像是要裂開般,不斷地左右推擠,上下震盪,伴隨著可怕的轟然巨響。
「爺!」旭拔一把抓著持祿,一手擒著主子的肩。
而御門也眼捷手快地拉住衛凡,儘管心裡慌亂不已,但雙眼依舊銳利地看著附近的建築。
就在第三次劇烈的地牛翻身後,旭拔聽到某種古怪的斷裂聲,正要找出來向,房內傳未衛玲瓏的尖叫聲,隨即二樓屋頂塌陷。
「玲瓏!」
「歌雅!」
巳九蓮和衛凡同時奔向長廊,正要開門,牆面竟硬生生被倒下的橫樑給壓塌,危急時刻,還是旭拔和御門出手揪住兩人退上幾步,才免於被彼及。
「這邊!」
窗口處傳來梁歌雅的喊聲,隨即是一陣窗祿被壓碎的聲音,四人趕緊跑過去,便見梁歌雅將哭哭啼啼的衛玲瓏護在懷裡。
「接住!」她奮力將小丫頭從窗口拋出。
衛凡衝上前去,將女兒緊緊地抱進懷裡,巳九蓮衝上前,要將梁歌雅拉出時,轟的一聲,二樓樓台應聲斷裂,往一樓的房間倒下。
「歌雅!」
「爺!」
千鈞一髮之際,旭拔硬是將主子拖出長廊外,回頭望去,房間已經被樓台整個砸碎血塌。
巳九蓮怔怔地看著不復原貌的房問。
「歌雅?」
「爺,冷靜一點。」看他踉蹌的邁開腳步,旭拔緊扯住他。
「地還在搖晃,別過去!」
巳九蓮惱火地將他推開,踏上碎裂的長廊,看著滿地殘磚碎瓦,全身力氣像被抽光。
「歌雅呢?」他跪坐在地,喃喃問著。
衛凡濃眉緊緊攢起。
房問都記倒毀壞,待在房裡的人還能活嗎?
第二十四章 地動見真情(2)
「爺……」旭拔走近,卻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人死不能復生,爺要節哀。」
巳九蓮瞪大般紅的眼,一把將他推開。
「你胡說什麼?歌雅不會有事,她絕對不會有事!」說著,他開始動手挖著尖銳的石塊瓦片,挖得又快又急,即使割破了他的手也不停下來。
「爺,你清醒一點!在這種狀祝下,梁姑娘要怎麼活?」旭拔緊抓住他的手。
「不!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求回來的,老天不會收她的命!而且歌雅是為了映春城百姓回未的,老天怎能讓她死?我不服!」不知打哪來的蠻力,他硬是掙脫貼侍的箱制。
如果他有錯,罪責該是降在他身上,而不是讓歌雅代為受過!
「爺……」
像是發了狂般,他挖得雙手鮮血淋漓,卻感覺不到痛。
「她是我用命求回來的,是我向老天換回的!歌雅……我不是眼睜睜地看著你死,我最終還是跳下了樓,我還是跳下了樓……」
「爺?」
「我咽喉上的傷、我胸口上的傷,就是我躍下時被射穿的……明知是死路一條,可我還是躍下了,因為我……嘗到你說的愛的滋味,我再也管不了那麼多,我只要你啊,歌雅!」他吼著,雙手擊向擋在他面前的巨大橫樑。
老天,別對他如此殘忍,他還有好多話沒跟歌雅說,他還沒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他願意為了她改變,為了她放棄一切……至少讓他把話解釋情楚,為何不給他機會……
為什麼?!
「爺,你不要這樣!」旭拔硬是再將他拉開。
「那橫樑是推不動的!」
「佛啊,你還要我怎樣?你讓我重生,是為讓我再一次目睹她的死嗎?你可惡混蛋!我做得不夠嗎?你有沒有睜開眼?如果非要取走一條人命,那就拿走我的!是我負她,該死的是我!」他用力推著橫樑,但那梁有百斤重,他怎麼也推不動,一如那個雪夜裡,他怎麼也觸摸不到她。
為何要這樣對待他,為何要用同樣的方式處罰他?
如果他真如此可憎,何不乾脆殺了他?!
「爺,別胡說。」旭拔疾聲阻止,就怕天地神佛聽到他的話,真會以命易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