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當你是個女人,所謂的『喜歡』也非關男女,只是想交你這個朋友。畢竟,你出生時,我已經在念小四,這種距離差不多就是地球與月球了。」
「你知道就好,幹麼還強求?」她不以為然說道。
「這話問得好。」他盯著她那對清澈得像是能映出天地間所有好旳水眸,猜想自己應該是被這份單純所吸引。「讓我想想答案……」
何舒雅與他四目交接,看不懂他黑眸裡的神色,心跳卻因為與他的灼亮狂瞳對峙太久而亂了節拍。
她防備地後退一步,因為她沒興趣走進一個她完全不懂的世界。
「我想,八成是我犯賤,就愛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他自嘲地說道。
何舒雅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一對眸子笑彎成兩道新月,渾然不覺自己這樣清憐的姿態會讓人心甘情願地拜倒。
「你確定你是大家口中壞脾氣、沒耐心的瞿峰?」她笑著說道。
「不,我是那個要抓住青春尾巴的大叔。而你這種年輕人就是要放開心胸,多和一些走遍世界的人交朋友、增長見聞。」他看著她的笑容,也跟著開心了起來。
「哈,連增長見聞這種話都說出來了,果然是大叔。」她揶揄著他,什麼防備警覺也都卸下了。
原來他挺搞笑的!
「舒雅?你在跟誰說話。」何舒雅的姑姑何秀華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小瞿先生來吃早餐。」何舒雅說道,笑臉斂回了平時的淡然。
「我把早餐帶回房裡吃。」他端起早餐,壓低聲音說道:「然後,我建議你找天陪我吃頓飯,否則我不保證我的早餐行,會不會像去年一樣,鬧到你和你姑姑都以為我打算要追求你。」
何舒雅瞪著他那張分明蠻橫的臉孔,氣自己一時疏忽,誤踩陷阱。
「你是無賴嗎?」她從齒縫裡蹦出話來。
「正是。」他發亮的眼挑戰地看著她。「一頓飯?」
何舒雅聽著姑姑近到應該就快抵達的腳步聲,她瞪他一眼,低聲說道:「好,就一頓晚餐,明天晚上。」
言畢,她轉身把餐具放到水槽裡。
「想不到你這麼迫不及待。」瞿峰黑眸裡閃著一抹笑意。
何舒雅冷哼一聲。「我求的是早點解脫。」
瞿峰爆出一陣大笑,並在何秀華走進廚房的前一秒對她說道:「我晚上六點在便利商店那個巷口等你。」
何舒雅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瞿峰已經大步從後門離開。
何秀華看著瞿峰的背影離開後,皺眉對侄女說道:「你別和瞿峰走得太近,他們和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之前有個在這裡幫忙的年輕女人,才巴著瞿峰多說了幾句話,瞿太太就把她罵到狗血淋頭,你可千萬別作那種麻雀變鳳凰的美夢。」
「姑姑,你放心吧,我對談戀愛沒興趣。」何舒雅說道。
「我不是要阻止你談戀愛。而是要告訴你,瞿峰有錢有才華、樣子又性格,很容易吸引女人。」何秀華看著這個在四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失去雙親之後,就由她照顧的侄女說道:「我在這裡五年,聽得多了。瞿峰脾氣火烈,偏偏感情上是出了名的無情,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姑姑,我不會喜歡上那種大叔的。」何舒雅拿起一塊餅乾,餵進姑姑嘴裡,笑嘻嘻地問道:「好吃嗎?」
「好吃,你有天分。」何秀華一聽侄女竟然稱呼瞿峰為大叔,心裡大石頭自然放下,笑著轉身去做她的事情。
何舒雅則是拿起她沒擠完的餅乾麵團,繼續做餅乾。
姑姑擔心太多了。
她沒喜歡上瞿峰,兩人之間也不會有什麼。他不過愛鬧她,兩人之間也不過是一頓晚餐而已,除此之外,她和瞿峰還能怎麼樣?
畢竟,就如同他所說的,他們的世界就像是地球與月球之間的距離。她是不會和他有更近一步的關係的。
於是,即將升大三的那年暑假,在何舒雅與瞿峰結束第一頓晚餐後,他送了她一座他做的木雕,那神韻分明就是她的模樣。她不信這是他親手雕刻,他笑著和她打賭下一頓晚餐。
當然,她又輸了。
因為下一頓晚餐,他帶她到他的私人工作室,讓她親眼看著他為她再雕出另一座她的雕刻。
之後,她又輸了很多次打賭,因此陪他吃了很多頓飯。吃到他開始帶她去看展覽、開始帶她去賞夜空吃美食等等活動。開始在他返回英國後,每週和他用視訊及E-mail往返。
而瞿峰也開始在她的寒暑假期間,返回台灣。
這幾年之間,何舒雅認識了另一個「瞿峰」。
這個「瞿峰」除了柴米油鹽不分,對錢毫無概念之外,他是何舒雅認識最萬能的人。
這個瞿峰,不只會畫設計圖,還擅長捏陶雕塑,懂得自己做傢俱,知道工程學、化學,清楚如何修改那些對她來說,像是天方夜談的「尼龍分子」以調整建築材質。
何舒雅還是叫他『大叔』,卻偷偷覺得他很厲害,偷偷地不小心把目光及心思在他身上停留得有點久。
畢竟,要不被這樣光芒四射的人所吸引,很難。
但她在他面前,總是裝作對他很不以為然的樣子,因為她知道這樣會逗得他哈哈大笑。
不過,她還是認為自己對他沒有絲毫遐想,真的沒有!
因為瞿峰大叔身邊還繞著各式不同女人,而這些女人唯一共同點就是——喜歡上他,就是自取傷心。
第3章
這一天,是何舒雅升上大四前的暑假,她因為在一間咖啡廳長期打工,已經停止了在瞿家打工的兼職。
此時,她正和瞿峰待在她所租的小套房裡。
瞿峰趴在她腳邊的地板上畫圖,把她小小的頂樓加蓋十坪小房間,擠得沒什麼空間。
何舒雅盤腿坐著,心思根本不在手上書本,而在這個不速之客身上。
他說她的房間太乏善可陳,他要讓她擁有一組他設計的桌椅。
她看著地上散放的線條草圖,看著他頭也不抬地振筆繪畫,看著他不時地喃喃自言自語。
三個小時前,瞿峰帶來一大袋中藥塞到她懷裡,說是要調養她的貧血、手腳冰冷,命令她不吃會遭天譴之後,他就開始趴在地上工作,然後姿勢一直沒有改變過。
他一旦開始工作,除非真的是累到眼睛睜不開,或者是餓到沒力氣拿刀拿筆,否則是不會起身的。
何舒雅烤了兩片吐司,泡了兩杯三合一咖啡,坐在離他最近的一把椅子,默默地吃起塗著煉乳的吐司。
三分鐘後,瞿峰終於抬頭。
他扔下筆,滾到她身邊,大口一咬她手裡的燒吐司。
「你怎麼知道我肚子餓了?」他嚥下吐司,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因為你隨時都在肚子餓。」何舒雅翻了個白眼,塞了一片吐司到他嘴裡。
瞿峰大笑出聲,一口咬住吐司,坐在她身側的地板上,背靠著她的椅子。
「對了,阿明師叫我們明天晚上過去吃飯,說明天要教你做芋泥卷。」瞿峰一口喝掉燙口的咖啡——這杯咖啡夠甜,他很滿意。
「耶!阿明師真的要教我!」何舒雅滿臉發亮,高興到跳起身團團轉。
阿明師是個國寶級的辦桌師父,和瞿峰是忘年之交。瞿峰帶她去了幾次,阿明師知道她喜歡做甜食,特別開口說要教她一道他的招牌。
「等你學會芋泥卷之後,我就大飽口福了。」瞿峰一提到「芋泥卷」這三個字,就猛吞口水。
「我有說要做給你吃嗎?我當然是要做給我未來的男友……」她故意朝他皺鼻子,扮鬼臉。
「你交什麼男友!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還是我這種普通朋友最實在……」他雙臂交握在胸前,一本正經地說道。
「叫我別交男友,然後你身邊的女人,初一到十五都不相同,你的雙重標準還真讓人不敢領教……」
「有那麼嚇人嗎?」瞿峰大笑地看著她一臉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覺得還是和他的「小朋友」在一起相處最沒有負擔。
她懂他,卻只把他當成大叔。而她的靈巧懂事及反應快,讓他覺得身邊始終有個人陪伴也不差。
於是,他享受著這樣自由且自在的關係。於是,在國外的雪夜裡,他偶爾會想起她。於是,在需要找一個人說話時,他會想起他們的唇槍舌戰……
「何舒雅小朋友,每個女人都有她們獨到的可愛之處,況且她們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你幹麼……」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瞿峰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話,他皺著眉,不悅地接起手機。
「有事快說!」
何舒雅一看他表情一沉,馬上知道是他的女友之一打來的電話,因為在她面前向來神情輕鬆的他,此時正板著臉凜著眼皺著眉、一臉的不耐煩。
她收拾起杯盤,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聽到他的話。
「對,我下個月就要回英國。」他漠然地說道。「……不勞費心,那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