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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決明

  解去髮飾的固定,她那頭獨特蓬髮就悄悄現出原形,開始在她的頰邊頸際可愛地鬈曲起來,他湊上鼻,讓她的髮絲搔弄著他,很癢,但更被搔弄的,是他的心。

  「晚艷,我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他吻吻她的唇心,可不滿足於淺嘗,他加深這個吻,睡夢中的她發出嚶嚀,聲音甜美誘人,可惜今天雖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卻不能得寸進尺,他不想嚇壞她,也不想用生米煮成熟飯來逼迫她沒得選擇——他知道她不討厭他,甚至對他抱持著姊弟之情,但還不夠,他要的,還要多很多。

  他可不想成為她的小鳴鳳,要疼他寵他可以,但得當他是個男人來愛。

  離開她的唇,手指仍戀戀不捨描繪小巧唇形。

  「假戲真做,你要有所覺悟呀,晚艷。」

  這場戲,從一開始演起,他就沒打算結束,而皇城內的眾人也都不認為如此盛大的冊封大典是誆騙人的。

  只有莫晚艷以為李鳴鳳對她做的一切都是虛偽作戲,還笨拙又認真地扮演她的「艷貴圮」,陪他賞花,陪他喝酒吟詩,餵他吃葡萄,幫他捶捶腳——只不過她只捶過那麼一次,李鳴鳳就以「捨不得」她勞動為理由,不肯讓她再掄拳敲打他的腳,實際上是他還不想被打殘兩條腿。甚至她還熟讀好幾本以宮廷為背景的雜冊書籍,立志逼真演到讓他成為從此不上早朝的昏庸國君。

  她的努力有目共睹,眾人認定她是以美色誘惑李鳴鳳成功的狠角色,而李鳴鳳獨寵她一人,同樣亦是不爭的事實,在皇城的御花園裡,時常可見他挽著艷貴妃,身影流連花團錦簇間,他偎著她,說些私密體己話。

  艷貴妃受盡皇恩專寵,一連半個多月,君王不曾捨得離開她的溫柔鄉芙蓉帳,甚至夜夜欽點她伺候,如此一來,內定的皇后人選穆文箏地位岌岌可危——這是外頭傳開的耳語,有人同情著穆文箏,也有人等著看場好戲,等著看大權在握的穆無疾,如何處置莫晚艷這名與女兒爭男人的妖女。

  「夜夜欽點艷貴妃伺候?」

  錯誤謠言引來李鳴鳳失笑。

  此時的他,雙手正勤勞地按著莫晚艷要他再高一點再左邊一點再右邊一點再用力一點的背部穴位,嗯,到底是誰伺候誰,實在是有待商榷。

  實情應該改成——

  他夜夜欽點艷貴妃來好生伺侯討好才對。

  「對對對,那邊再捏一下,呼,好舒服……」她閉著眼,享受一圍之君的「寵幸」。

  「晚艷,穆宰相說,要將穆文箏也送進宮來,說是讓她學些禮儀應對,但我想,大概是那些蜚短流長讓他心生警戒,所以開始採取行動。」他邊服侍她,也沒忘了跟她提正事。

  莫晚艷聞言,睜開眸子。

  「也就是說……我快要跟她正面交鋒了?」

  「是呀。我沒辦法時時刻刻守著你,你自己要小心為上,還有……別和穆文箏發生衝突,畢竟也不好讓她察覺咱們倆的計謀,低調些好。」作戲歸作戲,還是得小心顧著穆文箏的人身安全,穆文箏嬌滴滴的,挨不住莫晚艷一根指頭。

  「我知道,我不會動手打女人。」尤其她又知道自己神力過人,所以連男人都沒打過。

  「你也別受傷。」這是他更在意的事。雖然穆文箏四肢不發達,但那張嘴、那口牙可是凶器。

  「哦。」她隨口應他。

  「什麼哦,你要向我保證。」她口氣太敷衍,他不悅。

  「好啦好啦,我保證不動手打她。」她以為李鳴鳳要的是這個保證,所以很配合地舉起右手立誓。

  「我不是說這個,我要你保證你會毫髮無傷。」

  她哭笑不得,覺得他提出了太無理的要求。「這我怎麼保證?要是她找人打我,我雖然不一定會輸,但是毫髮無傷就有些強人所難。」打起架來,誰還會注意那些呀?

  他將莫晚艷從軟綿的枕間拉起,強迫她坐正身子與他平視。

  「我不管是不是強人所難,你就是要做到。」他很強硬。

  李鳴鳳很霸道的一面,常常在不經意之間表現出來,那股威嚴,就是屬於王者的氣勢,讓人無法忽視,這個年紀輕輕的小男人,是個統治泱泱大國的九五至尊。

  「我盡量啦……」唔,被狠瞪了,只好改口,「我會做到。」

  「這才是我的乖女孩。」他的笑容,瞬間瓦解方纔的君王氣勢,她所認識的「李鳴鳳」又回來了。

  「明明是我年紀比你長,你怎麼拿我當小孩子看待?」她不滿他揉弄她蓬髮的舉動,那太像寵溺孩子的直覺反應了。

  「可惜你現在還是像十五歲那年的你。就外貌來看,十八歲的我比你成熟。」任何見著她的人,都不會反駁他這句話。

  「我有長高好不好……」

  「半寸嗎?」他笑,輕笑聲才剛出來,就挨了她一拳而給嚥回去。咳咳,感覺胃好像被打凹了……

  「是你長得太快了!天天魚翅燕窩人參才養出來的!」她是平民百姓,吃喝都是平民美食,營養比不過他,真是抱歉吶!

  「不過你這模樣就好,很可愛,我喜歡。」

  唔?

  莫晚艷雖不精明,卻聽出他讚美裡的弦外之音,他說「喜歡」那兩字時,聲音變得好沉,咚咚地撞擊她的胸口,那不像是一般人見著了小孩隨口誇了句「可愛」的敷衍,他專注,他認真,他笑著卻不輕佻,竟然讓她有些不敢直視他深邃墨色的眸子。

  他的眼,會燙人。不然她的臉頰不會因為他的視線而逐漸灼熱起來。

  一定是。

  第七章

  莫晚艷與穆文箏的首度正面交鋒,是在李鳴鳳向她提及穆文箏進宮一事後的隔三天,兩個女人在御花園碰頭,王見王,她與她互視對方許久,誰也沒有先行動,宛如兩隻對峙的貓,敵不動,我不動。

  穆文箏率先有了動作,她喚貼身小婢,「去請艷貴妃與我們一塊品茗賞花。」

  貼身小婢福身,領命而去。

  「應該是叫穆姑娘自己過來跟我們品茗賞花才對吧。」伺候莫晚艷的小宮女不滿的聲音傳回穆文箏耳裡。

  「咱們小姐可是未來的皇后,那小賤婢識不識時務呀?!」穆文箏這方也有小婢哼聲。

  「未來的皇后是誰還不一定呢!皇上對咱家貴妃的寵愛有誰比得過?只要再懷上龍子,哼哼,皇后位子就輪不到誰來爭!」

  「寵愛是一時的,之前冷宮裡的妃子,有多少個不是曾受先皇萬般恩寵?最後下場呢?哼哼哼,以色侍人,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好淒慘的下場。」

  「論美色,穆姑娘比較美,衰老起來的下場比較慘,我家貴妃靠的不是那美色,而是溫柔體貼的心,讓皇上疼愛有加。」

  兩個正主兒還沒吵起來,雙方背後的婢女們倒是吠得很盡興,你一句來我一句去。

  穆文箏輕啜口茶,清清嬌嗓,斥住自己的婢女,「好了,盼兒,你真失禮數,退下。」

  「是……」明明還沒吵輸就被叫回陣營,這種不戰而敗最是惱人。

  穆文箏由小婢攙扶著,來到莫晚艷面前,盈盈屈膝,「莫姊姊,你別聽這些壞傢伙碎嘴,是箏兒逾矩,自當先來向姊姊問安的。」

  不愧是大家閨秀,一舉手一投足都得禮合宜。

  「不用客氣,坐吧。」莫晚艷沒學過她那一套迂迴,擺擺手,要穆文箏坐下,兩人表面雲淡風輕,身後各自站著的小婢女仍在無聲蠕唇對罵較勁。

  莫晚艷近距離打量穆文箏,更是覺得這個女孩生得真好,她挑不出太多字詞來形容穆文箏,除了好美麗之外,也挖不出其他詞彙,這麼漂亮的小姑娘,為什麼李鳴鳳不喜歡?

  「莫姊姊,你淨瞅著箏兒,是箏兒臉上沾到了什麼嗎?」穆文箏問著,還當真拿手緝抹臉。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好好看。」莫晚艷實話實說,沒什麼好閃躲的,反倒是她身後小宮婢露出一臉不贊同——不是不贊同穆文箏真的美,而是不贊同自家主子去誇獎敵人美,尤其是穆文箏身旁的小婢好得意地笑,讓人更難高興。

  穆文筆掩嘴笑,她還以為莫晚艷應該對她充滿敵意,沒想到她竟讚美她,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被誇美的,這個莫晚艷……似乎不太一樣。

  「謝謝莫姊姊。」

  莫晚艷只是聳肩,又瞄見穆文箏那雙蔥白十指,修長白皙,也好好看哦,不像她,十指上全是練錘子練出來的繭。

  穆文箏卻誤以為莫晚艷是盯著她指上的玉戒,她將手遞到莫晚艷面前。

  「這是鳴鳳哥哥在我十四歲生辰送我的,玉戒上有我的姓名,要照日光才看得見,你瞧。」

  莫晚艷還當真很仔細在看,果然在玉戒的天然紋路裡看到了龍飛鳳舞的「穆文箏」三字,好奇特的雕法。

  「挑釁!」莫晚艷身後的小宮婢暗嗤了聲。

  沒錯,應該是挑釁,這種手段,她曾在叔父家看過,好幾名愛妾成天就是比誰收到的禮物貴重,好似越貴重,就如同受寵程度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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