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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朱映徽

  從她那尷尬、詫異的神清,雷翼風不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是關於自己的身世,他還是一個字都不想多提。

  「與其在這裡關心我身世的問題,倒不如好好地把師父今兒個教你的功夫再去練一練吧!」

  淡淡地扔下這句話之後,雷翼風便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孟蝶衣彷彿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孤獨與無力,那讓她的心驀地揪緊。

  她想,肯定是有什麼萬不得己的原因,讓他們沒法兒以父子相稱,而對此他的心中定是相當無奈與遺慨吧?

  儘管事不關己,但是想到他有親爹卻無法相認的無奈,孟蝶衣就不禁幽幽地歎氣,低迷的清緒縈繞在胸口,怎麼也揮之不去……

  在「鐵雲門」待了三日,孟蝶衣對於偌大宅院的各處位置以及夜裡師兄們巡邏的時間和路線,己有了初步的瞭解。

  除此之外,她的另外一個收穫,就是認清自己實在不是練武的料!

  儘管她很努力了,可偏偏馬步扎不到一刻鐘就腿軟,打套拳法還被師兄們譏笑連只蟲子都打不死。

  更模的是,就連師父也十分寬容地告訴她——不必追求武藝的精進,就當作活動筋骨、鍛煉體魄就好。

  這樣「不成材」的她,為了不讓自己被趕出「鐵雲門」,她總是搶著幫灶房的廚娘做事,讓自己顯得有用一點

  這一日,她打算到灶房幫忙,就見喜兒正要端著一碗雞湯送到書房給師父。喜兒是灶房廚娘的女兒,今年十四歲,跟著廚娘一塊兒在「鐵雲門」做活兒。

  「喜兒,我來幫忙吧!」

  喜兒雖然感激她的熱心,但還是搖頭婉拒了。

  「謝謝蝶衣姐,但是不用了,蝶衣姐每天練功這麼辛苦,應該己經很累了才是,還是多多休息吧!」

  「沒關係的,我不累。」孟蝶衣說道。

  她除了真心想幫忙之外,也打算趁著送雞湯給師父的機會,進到師父的書房去,藉機打量書房裡有沒有什麼可能藏放木簪的地方,這種一舉兩得的好差事,她當然要搶著做嘍!

  「真的不用了,蝶衣姐,還是讓喜兒自己來吧!」

  第2章(2)

  喜兒光顧著說話,沒留心腳步,結果一不小心絆了下,手中那盅雞湯沒捧穩,熱湯濺灑出來,燙了她的手。

  「哎呀!」

  她痛呼一聲,反射性地鬆了手,結果那盅雞湯就這麼摔破在她的腳邊!

  看著一地的狼籍與碎片,喜兒的臉色驀地發白,顧不得自己被燙著的手正泛紅疼痛,因為她有更擔心的事清。

  「天啊!我該怎麼辦?這只瓷盅很名貴的,是大師兄去年送給師父的生辰賀禮,師父很喜愛呢!」

  孟蝶衣一聽,也不禁倒抽一口氣,而就在她們正感到不知所措的時候,竟看見雷翼風走了過來!

  雷翼風是因為聽見騷動聲,才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他望著孟蝶衣和喜兒緊張不安的臉色,目光最後落在地上那一片狼藉。

  「大、大師兄……」孟蝶衣有些忐忑地開口輕喚,至於一旁的喜兒早己嚇得僵住了。

  孟蝶衣感覺出喜兒的驚慌害怕,心生不忍,於是在喜兒開口認錯之前,搶先說道:「對不起,大師兄,都是我搶著要幫喜兒送雞湯給師父,結果不小心失手把整盅雞湯給摔了。」

  喜兒一聽,不禁驚訝地望著她。

  孟蝶衣以眼神俏俏地對喜兒示意,要喜兒別開口認錯,讓她一個人承擔起一切的責任就好。

  在孟蝶衣的眼裡,比她略小幾歲的喜兒就像是個可愛的妹妹,她怎麼捨得喜兒受罰呢?

  況且,剛才著不是她搶著要幫忙,喜兒說不定也不會因為分心而摔了那盅雞湯,因此她代為受罰也是應該的。

  「都是蝶衣的惜,請大師兄罰我吧!」

  雷翼風望著孟蝶衣,黑眸看不出情緒。

  半晌後,他望向一旁的喜兒,說道:「快把這裡收抬乾淨吧。」

  「是。」

  喜兒很快地清理乾淨後,孟蝶衣在一旁悄聲催促道:「好了,喜兒,你快點下去吧!」

  喜兒感激又傀疚地瞥了孟蝶衣一眼,才轉身離去。

  當喜兒離開之後,孟蝶衣鼓起勇氣面對雷翼風。

  「蝶衣不小心摔碎了重要的東西,願聽憑大師兄處置。」她的心裡有些緊張,不知道在「鐵雲門」都是怎麼處置不小心犯錯的人?

  雷翼風將她的忐忑看在眼裡,淡淡地開口道:「摔了就算了,既然不是故意的,又有什麼好責罰的?」

  孟蝶衣聞言鬆了一口氣,漾開一抹笑容。

  「多謝大師兄。」

  雷翼風接著又說:「總管那邊有一種藥膏,對於燙傷很有效的,你等會兒去找他拿吧。」

  「燙傷?可我沒燙傷呀!」孟蝶衣一頭霧水地說。

  雷翼風貌了她一眼,解釋道:「藥膏不是給你用的,是給真正摔碎那盅雞湯的人用的。」

  呃?真正摔碎雞湯的人?

  孟蝶衣一愣,隨即尷尬得滿臉通紅。

  「原來……大師兄知道不是我?」

  雷翼風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剛才,他一眼就瞧見喜兒的手被燙紅,鞋子也被湯給濺濕了,但孟蝶衣瞧起來卻半點事也設有,他立刻就知道摔碎雞湯的人是喜兒。

  令他感到訝異的是,孟蝶衣竟然搶著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要是換成了別人,面對這種清況通常都只擔心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險著撇清都來不及了,但她不但沒有半句辯駁解釋,反而還搶著幫喜兒頂罪,就怕喜兒會受到他的責罰。

  那份難能可貴的善良心意,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這個小師妹雖然臉上有著嚇人的傷疤,卻同時擁有一顆無比溫柔的心,那讓他幾乎忘了她面貌的醜陋,只記得她的善良。

  孟蝶衣察覺了他的沉默,好奇地抬眼一望,正好對上了他的日光。

  當兩人視線交會,他那深逐的黑眸讓她的心驀地亂了節奏,胸口隱約掀起一股異樣的騷動。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而此刻的沉默讓她有種呼息愈來愈困難的感覺,只好趕緊開口說些什麼

  「其實……喜兒真的是因為我的關係,才會不小心失手打破那盅雞湯的……但是不管怎麼樣,謝謝大師兄不追究。」

  「這次就算了,但是往後別再搶著認錯了。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若是養成推卸責任的惡習,那可不好。」

  「是,蝶衣知道了。」孟蝶衣微笑地點頭,明白大師兄的意思。

  雷翼風望著她,那雙澄淨的眼眸,彷彿從來不曾怨恨過任何的事清,那讓他忍不住脫口問道:「你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的爹娘是什麼樣的人嗎?」

  她說過她是個孤兒,自幼無父無母,就這一點來看,他們還挺像的。

  在他十多歲的時候,曾經猜想過自己親生爹娘的模樣,也曾經對於自己的身份感到怨懟,難道她的心裡從來不曾埋怨過什麼?

  孟蝶衣一怔,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但她很快地想到了他的私生子身份,想著他那日的背影,一顆心驀地揪緊,有股想要安慰他的衝動。

  「有呀!我當然也曾經猜想過,好奇著他們是什麼身份、什麼模樣?不過雖然我對自己的身份感到好奇,卻也很明白有許多無法改變的事實,那又何必去鑽牛角尖,跟自己過不去呢?」

  雷翼風靜靜地聽著,從她那溫柔的語氣之中,他只聽見了淡淡的遺憾,卻沒有聽出半絲怨恨。

  孟蝶衣看了他一眼,見他的濃眉微皺,她忽然有股衝動想要伸手為他撫平眉心的摺痕。

  她當然沒有勇氣真的那麼做,只有柔聲說道:「其實,我很羨慕有爹娘的人,我真希望能夠知道自己的親生爹娘是誰,就算無法與他們相認,只要我知道他們都安好就夠了。」

  聽了她的話,雷翼風詫異地一怔。

  她這番話……是想要安慰他嗎?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縈繞在心底,但他也忍不住又問:「只要知道他們的身份就夠了?即便當年他們惡意遺棄你,或是不願與你相認也無所謂嗚?你心裡不會怨他們太寡情了?」

  孟蝶衣彎起嘴角,溫柔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相信沒有人捨得遺棄自己的親生孩子,必定是有什麼逼不得己的苦衷,才讓他們必須作出這麼痛苦的決定。說不定,當年選擇拋下我、不與我相認,他們的心裡比我還痛苦呢。倘若真是如此,他們己經夠難受了,若我還怨恨他們、不能諒解他們,那他們豈不是太可冷了嗎?」

  這番話,深深震住了雷翼風。

  這些年來,他的心底深處對於他的親生爹娘其實是不太諒解的。

  他只想著為什麼他們當年會狠心撇下他、對他不聞不問,從來就不曾像她這樣設身處地地為他們想過。

  是啊!倘著可以選擇,誰會願意拋棄自己的兒子呢?

  若是因為某種逼不得己的原因,迫使他們必須忍痛與兒子分離,卻還一直遭受兒子的怨恨與不諒解,那豈不是太可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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