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休停一刻,讓妳歇息歇息,等恢復些血色再出發。」他心疼無比的撫上她過於蒼白的容顏。
「嗯。」曲奴兒應聲。她也確實鹹到極為不舒服,決定聽從他的話休息一下再上路,但她不想耽擱過久,因為這鑾轎停下的地方是一處狹道,敵人攻擊容易,似乎不太安全……
才想著,忽然外頭發出一聲巨響,他們真的遭到襲擊了!
狹道上方有人砸下巨石,巨石正好砸中鑾駕後的副車,當場將副車砸得破碎稀爛,而坐於副車的人全成了血肉模糊的肉餅,死狀駭人。
嬴政探頭出鑾駕,這一望也不禁變色,曲奴兒瞧見他的臉色也想探頭瞧個分明,他」且即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密封。
「別看!」
「發生什麼事了?」被緊護在他懷裡,她悶著聲問。
「沒事!」他淡說,不想驚嚇她。
「是嗎?那您又何必……」話未盡,又一聲轟然巨響,他們乘坐的主駕也遭重擊了,另一顆巨石由天而降,力道之猛,一議鑾駕內天搖地動,左右劇晃,但就在一陣極為猛烈的搖晃後,鑾駕總算穩下。
事發突然,驚險萬分,一贏政勃然變色,但雙手仍不忘緊護著懷中人,不讓她受到損傷。
「大王,您還好吧?」護在鑾駕外的眾兵將見主鑾駕也受擊,登時亂成一團,各個驚得慘白了臉色,隨行的趙高趕緊上前問。
「寡人還好,外頭情況如何?」他立即怒問。
「回大王,刺客襲擊第一次未能成功,這才又落下第二顆巨石,但……所幸大王洪福齊天,巨石砸偏了,只落在您的馬駕上,駕馬的人已當場斃命了。」鑾駕外的趙高稟報說。
「那刺客人呢,逮到了沒劉」他怒極。
「還、還沒,不過已派兵追擊而去,相信再等一陣子就會有消息回來了!」
「哼!大膽刺客,將人逮回後,寡人要將他大卸八塊!」他怒不可遏。
「是。」
趙高領命而去後,一贏政這才低首欲安撫懷中的人兒,發生如此劇變,她一定嚇壞了,然而一低頭,他臉色倏變。
只見曲奴兒水靈雙眸緊闔,臉色一片死白,氣息更是薄弱,不知何時已然昏厥在他懷裡,他背脊一凜,臉上的表情比方才巨石降落時還要驚愕。
幸虧曲奴兒只是腦部受到劇晃,一時昏迷,稍事休息後已恢復清醒。
不過就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整個鑾隊氣氛陰沉緊張,徹夜趕往東觀行館,因為大王風雨欲來的神情只透露了一件事,若她有事,這護駕不力的一干人等都得陪葬!
所幸,一個時辰後她總算甦醒了,可大王已是下顎繃緊的出了一身冷汗。
眾人見大王喜極地抱著愛妃,朝他們點了下頭,這才安心退下。
「大王,我怎麼了,嚇著了您嗎?」瞧見他滿臉汗的摟緊她,才甦醒的曲奴兒惑然問。
「妳是嚇壞寡人了。」待她真正清醒開口說話後,他才真正放鬆的呼出氣來。
「刺客讓我受傷了嗎?」她不解,感覺自己只是全身乏力,身上並沒有其它的疼痛感。
「妳頭部受到劇晃,昏迷了一陣子。」他簡言告知。
「原來那陣驚天動地的劇晃後,我昏厥過去了?不過,我現在沒事了,您也別慌。」見他臉色依然鐵青,她忍不住輕撫上他僵硬的臉頰,發現他竟全身冰涼,人也顯得怔怔然地。「大王?」他怎麼了,真的驚嚇過度了嗎?
「曲奴兒……妳說寡人這日子快活嗎?」
贏政突然渾噩的問。她一愣。「大王,您……」
他炯犀的雙眸有些失神。「寡人……太愛妳了,過度愛妳了……」他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低喃著。
曲奴兒更心驚了。他為何會突然有這悵然失神的模樣?
「寡人從前怕死,絕不說死,如今不怕死了,卻怕極了妳死……然而天下不斷有人想要寡人的命,想要將寡人千刀萬剛,妳跟著寡人,夜不能安枕,日不能暢食……寡人就算有了天下,也會被這天下困住,還連累妳也不自由,得時時刻刻擔憂著性命不保……」
見他像還沒回神,她著急的捧著他的臉,許下保證,「我不在乎的,只要能與大王在一起,未來命運如何,曲奴兒都心甘情願!」
「但寡人卻越來越不能忍受了……」他苦笑。
「大王,您若真不能忍受,當可以捨去暴政,重拾仁政,天下人必會對您改觀……」
他搖了首。「寡人以武力待人,殺虐無數,橫徵暴斂、生活奢侈,讓赭衣滿道,黑獄叢冤,自知禍害深廣,就算再做些什麼,也不足以撫平黎民百姓對寡人的恨意,而寡人確實也性格殘暴,做不來仁德之舉…… 仁政,在秦國,難矣!」
「大王……」他終於有所悔悟於自己的暴行,但已遲了,來不及回頭了嗎?倏地,一贏政狠抱住她,黑瞳赫然綻出厲光。「天下與妳,若只能擇一,寡人選……」
陰濕黑牢,淒厲恐怖。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再不放我出去,有朝一日我定要血洗人問,教所有人都不得好死……」牢裡的人面目猙獰,狂嘶吶喊。
「寡人願意放你出去。」在微弱的燈籠下,清楚照耀出贏政的臉龐來。「你真願意放我出去?」牢裡的人大喜。
贏政滿臉陰沉的注視眼前髒污的人。
這人一出生就被送進暗無天日的監獄裡,連名字都沒有,是個影子,一個他最陰晦的影子,正是他的孿生兄弟!
當年趙姬生下孿生子後,因兩張一樣的面孔在秦宮裡像征不吉,為避免引起宮中紛爭,她私自將其中一人藏起,終身監禁在牢裡,並且派人日夜看守。
這件事無意間讓他得知,他原本是要殺了這跟他有著一模一樣臉孔的人,但也許是趙姬良心上覺得愧對這個兒子,死前不斷苦苦哀求他饒這人不死,他一時心軟也就答應了,如今,不禁慶幸這決定是對的。
「嗯,不過我有幾個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尾聲
半年後
艷陽高掛,泉水鄰光點點,水裡魚兒游動,岸上小花爭奇鬥艷。
一抹身影纖細飄逸,正朗朗燦笑的對著坐在不遠處欣賞她燦爛嬌顏的男人。
男人臉色祥和,迎著她笑意綿綿。
女人風華絕代,正千嬌百媚、玉步輕移地旋身,就在他面前,水畔雅花問,翩翩起舞,舞步輕盈,姿態優雅,婀娜的魅惑著男人。
嫵媚動人的女人讓安適的男人再也閒適不了,起身離座,上前勾住那輕扭慢搖的纖纖柳腰,教她不得再無度的引誘他。明知在這野泉林邊,不適合對她下手,偏要大膽誘惑他犯行,這女人,皮!
「夫君可要來杯黃酒?」女人瞧了一眼紫巾上的酒壺,嬌媚的問。
這黃酒可是用酒麴發酵釀製出來的,香醇甘喉,是他最愛飲的酒品之一。
「酒可是穿腸毒藥,我怕飲後亂性了。」在流水潺潺、蟬鳴鳥叫中,他雙眸深黯,笑睨著她說。
「亂性,在這,那可不行!」她身子一滑,滑出他的胸懷。
她風情卓越,始終牢牢地牽制住他,讓暴性男子成了繞指柔。「別玩了,回到我懷裡,我想抱著妳。」他柔聲要求。
女人這才收起玩鬧二抿笑地窩進他懷裡。「抱了一輩子了還抱!」她嬌慎,低低的吃吃笑。
「還要抱,我要抱著妳直到真正嚥氣那一天,妳答應過要陪我到老死的。」
「放心,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我會珍惜,一步也不會離開你的。」她將小臉埋進他胸膛,輕輕磨贈,眼角微微泛著淚光。「可是您不後悔嗎?」她忍不住問。
他若沒離開,這天下還是他的,他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君主,可為了與她安然相依至死,他竟放棄自己即將一統的龐大帝國,如此待她,實在令她戚動不已。
兩人之所以能夠順利拋下一切離開,全因一個人的出現,那人就是他的孿生兄弟。
這男人告訴她,他的罪孽除了死以外,世人是不會原諒他的,對他的仇恨將永無休止,他不想讓她過著猶如驚弓之鳥的生活,所以帶著她飛出那看似絢爛卻致命的宮廷鳥籠,到外頭做一對真正的神仙夫妻,所以他將王位留給孿生兄弟,兩人從此拋卻身份、擺脫俗世,一身瀟灑的離開。
或許帝王權勢對一般人而言,真的是太誘人了,原本被他囚禁半生、誓言做鬼也不放過他的兄弟,一日一面對能夠脫離暗無天日的牢獄生活,甚至取而代之的成為天下帝王,再多的仇恨也被那當下的驚愕狂喜,沖刷忘形……
即使從此以後,得背負起他過去殺孽深重的罪業,也無動於心,一點都不放在眼裡,渴求的只有--從他手中取得政權,自在快活的過起狂傲天下的人生。但離開前,他要求那人必須在統一六國稱帝后,做到「車同軌、書同文、度同衡、錢同幣」的大一統局面,為國家立下長治久安的良政,以彌補之前他為天下蒼生所帶來的禍事,這之後就將一切的權勢尊榮全部拋下,帶著她雲遊各處,不過問俗事,過著猶如神仙眷屬的快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