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怕痛的人,以前只要稍微磕到就疼得哇哇叫,今天卻為了忍住尖叫,盡全力咬自己,把自己咬成這樣……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我喜歡的不是你,不是你……威廉、威廉救我……救我……」
居威廉眼眶泛紅,男兒淚落在她手背上,他動作輕柔地清理她傷口周圍的血痕,用大量的生理食鹽水清洗,她痛得皺眉,卻沒清醒,繼續被夢境折磨。
他不是笨蛋,從她有別於以往的習慣、對異性的恐懼,以及她遇到阿衛時的反應,他可以猜測到阿衛對她做了什麼。
他渾身冰冷,血液彷彿凍結了,心情也沉重無比。
什麼時候發生的?多久了?為什麼沒有告訴他……
小心包紮好她手臂上的傷口,他輕輕地放下她的手臂,伸出手想抹掉她臉上的眼淚,卻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
叮咚叮咚——
門鈴聲讓他火速離開房間,開了門。
外頭是連忙從派對趕來,連衣服都沒換的未婚夫妻檔。
「香香人呢?她在哪裡?」季潔一進門就焦急地問,在居威廉的帶領下,來到他的臥房。
「不要碰我!啊——」
他們進房時,林香韻正因噩夢恐懼尖叫著。
「香香,沒事了,我在這裡,沒有人能傷害你,沒有人。」季潔落下眼淚,四肢並用上了床,哭著抱住林香韻,輕聲安撫她。「噓,沒事了,沒事了喔,乖,沒有人能傷害你,沒有人可以。」
許是聽見了能信任的人的聲音,林香韻漸漸平靜下來,不再尖叫,真正的睡著了。
「別想再糊弄我,她不會無緣無故變成這樣。給我說清楚,全部!」在外頭,居威廉拎著死黨衣領,將同樣擔心的王沖實抵在牆上,赤紅著眼,沉聲逼問,大有敢再唬他就要扁他一頓的氣勢。「她跟阿衛發生了什麼事?所有細節,我都要知道。」
「嘖,阿衛怎麼會出現?他怎麼敢?!」王沖實生氣的是阿衛突然出現。「我警告過他——威廉,你先別生氣,冷靜下來好好說。」
「你叫我怎麼冷靜?她變成這樣我怎麼冷靜?!」她就這樣當著他的面傷害自己。居威廉不敢想,如果她身邊沒有人呢?她會用什麼手段讓自己不要尖叫?
居威廉騙不了自己,就算過了六年,他還是在意林香韻,在意這個他唯一愛過……不,是到現在還愛著的女孩,他可不會因為其它交往過的女孩而焦慮、憤怒,還有擔心。
重逢之後,他因為她一臉沒事的笑容而不滿,卻到現在才知道,那都是假象,在那笑容之下是一顆破碎的心。她遇到過很可怕的事情,而他並沒有在她身邊。
「你們兩個小聲點,不要吵醒香香。」季潔哄睡了林香韻,擦著眼淚走出來,看了在那裡發脾氣的居威廉一眼。
「好久不見,威廉,你想知道什麼,我會告訴你,你不要為難阿沖,他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答應朋友的事就一定會做到,他答應香香不會說,那就不會說。
「我不一樣,我一直覺得你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可香香不願意我告訴你,那我只能避免跟你碰面,不然我一定會說出來,既然今天見到,而你也看見了香香很不好……她上次這樣發作,是六年前,這六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好,我想你已經猜到了,她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但我想請求你一件事,在知道所有事情後,你能陪在香香身邊幫助她嗎?」她懇切的道。
這是六年來,居威廉第一次與季潔面對面,她面對他時眼中不帶任何厭惡的神情,只有濃濃的哀傷,以及請求。
「我現在只希望她好。」就算不能回到以前快樂的模樣,起碼不會因為噩夢而睡不安穩。「盡我所能,我要她好。」
不是什麼擲地有聲的保證,但他希望香香好,那就表示他不再恨香香了吧?
季潔鬆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阿衛,我們都看錯了他,只有你是對的,你從一開始就要香香別再跟阿衛做朋友,威廉,你的很聰明。」她誇讚著居威廉的慧眼,但沒有人希望他的慧眼成真。
「你還記得六年前那個星期六,阿衛堅持要我們出來討論報告的那天?其實我們的確是約星期天,阿衛騙了香香,單獨約她去學校,香香還打了電話通知我,我那時原本跟阿衝要去看電影的,覺得不對便返回學校。好險,香香打了那通電話給我。」回憶過去,季潔也一臉後怕。
「我跟阿衝到學校時,看見你臉色很差的走出系大樓,你完全不理會我們,我們覺得怪,直到到了教室……
「我不確定你看見了什麼,誤會了香香什麼,但我們趕到的時候,香香是意識不清的,她被阿衛下藥,就差那麼一點……」不願回憶那幕,更不願描述得太詳細,因為這不只是林香韻的噩夢,也是季潔和王沖實的。
香香被下藥?所以他看見的不是她依偎在阿衛懷中,任憑他親吻,而是無法反抗?
這遲來的真相令居威廉震驚不已。
所以在他內心憤怒、糾結,轉身離開之後,阿衛對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香香……shit!他應該要進去分開兩人,而不是孬種的轉身離開。
「我看見後就直接把阿衛撂倒在地,打到他吐血!」王沖實雙眼充血,想到當時的情況,還是很氣。「我氣死了,覺得這種爛人不能讓他留在學校,你也知道我家跟學校有點關係,讓他念不了書不過一句話的事。潔比我狠,她家跟演藝圈相關,黑白兩道勢力都有,總之就是讓阿衛在學校再也待不下去,也讓他不敢亂說,所以那件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
「謝謝。」居威廉向死黨道謝,因為王沖實做了當時的他該做的事。
但不夠,打到他吐血還不夠,居威廉全身細胞叫囂著噬血的慾望,他想殺了阿衛,將那個傢伙挫骨揚灰。
「然後呢?」居威廉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難聽,還問了一個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問題,為什麼要問然後?他到底想知道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香香根本不省人事,我們送她到醫院後聯絡過你,記得嗎?我們不願把這樣的事情在LINE上面細說,只能不停的打電話,但你不肯接。」季潔平靜地訴說為何沒告訴他的原由,當下,他們是想通知他的,因為他是香香的男朋友,應該要到場才對。
原來那時他們不是想安慰他,他的自以為是造成了兩個人的痛苦……居威廉懊悔的想著。
「在聯絡上你之前,香香清醒了,她要我們不要通知你,還說,她會自己處理,沒想到隔天就聽她說,你們分手了,而你完全不知情,我們不能理解,說要告訴你,她卻哭著求我們不要說。威廉,香香說你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殺了阿衛,她不能讓你做傻事,她說這樣對你們都好,而她也沒有真正受到傷害,我跟阿沖都相信她了。」
香香,果然是他的香香,非常瞭解他,六年前他真的會殺「阿衛,不顧一切要阿衛付出代價,因為阿衛傷害了他心愛的女孩。
其實不只六年前,現在他聽見了,也很想幹掉阿衛。
季潔注意到他肅殺的神情,繼續道:「她休學後,行為越來越怪,很多習慣都不一樣了,她不再喝有顏色的飲料,放棄她最愛的可樂,因為阿衛就是把藥下在可樂裡讓她喝,她變得很小心,在外面只喝未開封瓶裝水,她也開始害怕跟人接觸……
「後來我才知道,她都記得,那藥雖然讓她四肢不能動彈,可人是清醒的,她可以感覺到阿衛對她做的每一件事,她覺得很可怕,那件事情對她最大的傷害是毀滅了她對人的信任,她很恐懼,再也不敢相信別人,除了我跟阿沖,這麼多年下來,她沒有再交朋友了。你想,她那麼活潑愛玩的人竟然不再交朋友,就知道她對阿衛的信任錯誤有多傷她的心,何況她還因為這樣,失去了她的感情。」
居威廉完全可以想像,那個總是心軟,不想跟朋友撕破臉的女孩,有多麼的傷心。
就算跟阿衛再怎麼吵,她仍堅信彼此是朋友,從不設防。
誰知,阿衛辜負了她這份信任。
「威廉,香香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錯,是她沒有聽你的話跟阿衛保持距離,讓阿衛死心,她覺得一切全部都是她的錯。」王沖實歎了口氣。
「這怎麼會是她的錯?」居威廉握著拳頭,「是我的錯。」是他不夠信任她,才讓她一個人孤軍奮戰這麼多年,害怕這麼多年。
今天看見她被人告白,她冷酷的拒絕了,心軟的代價毀掉了她原本幸福快樂的日子,於是她怕了,再不給別人半點希望。
而他卻還小心眼的對她提起阿衛,誰知這根本是在她的傷口上灑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