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爹爹他……」他歎了一聲。
「爹爹是不想我有危險,他比我還害怕見到我生子,我想他會這麼氣你,一會要你的指頭,一會要你跳谷,說到底就是氣你弄大了我的肚子,爹爹經過娘那次的驚嚇,這回可容不得我再出一丁點的錯、才會要你連我肚裡的這個一併殺了。」
「我能理解,但眼下他要我殺的人除了武惠妃該死之外,其他的我一個也下不了手,這可怎麼辦?」他煩惱的說。
「還是咱們暫時不交代?」她杏眼兒一溜,瞧起來賊賊的。
「什麼?」他望進她詭譎的目光,忽然瞭解她的意思了。「你想我以殺人為由,帶著你下山,趁機私奔?」
「這只是權宜之計,等他老人家氣消了,咱們再回來。」
「你當清楚你爹爹容不得人家戲要玩弄的。」她應該瞭解自己那精明過人的爹爹不可能會讓兩人一起逍遙下山「殺人」的。
「誰說我要和你一起下山的,我不能隨你之後偷溜嗎?爹爹應該奈何不了我吧。」她自信的笑著,爹爹疼她入骨,她若執意出走他也攔不住。
其實她原不想讓爹爹擔心,想等生完娃兒再離開,但他正惱火著,她不想跟他硬碰硬,只好選擇先溜了,這麼做雖然不孝,但她還是希望能跟著身邊的男人一道走,相信爹爹會諒解她的。
「我原本想得到你爹爹的認可,光明正大的帶著你走,但此刻為了孩子,似乎不可能了。」他無奈的搖頭。
難怪她曾暗示過他,拿她的肚子來提親對她爹爹來說不是一條好策,如今看來,果然是下下策。
「唉,我會想到法子補償爹爹的。」得不到爹爹的祝福,她的心也跟著遺憾而顯得低沉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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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是的,爺。」
「嗯……」
「爺,您這是何必?若不要小姐走,攔下她便是,不必自個兒生悶氣啊!」尚湧瞧著主子眉頭深鎖,這情景就跟夫人當年執意生子時愁苦的模樣是一樣的。
「嗟,你這二愣子,懂什麼?!」說話的是袁妞,她是尚湧的妻子,兩人己結婚多年,她一進門就先用力點了自己男人的額頭,先罵笨再說。
「我怎麼不懂了?」他揉著娘子戳痛的頭,還真傻愣愣的問。
「你喔,笨,爺攔得住小姐的人攔不住她的心,小姐若執意要生下孩子,爺又怎能強迫她拿掉?所以留下來只會讓爺更心煩,不如就讓那丫頭跟著未來的夫婿一起離去,只有她身心都健康快活,才能母子平安的生下健康的娃兒,爺這是為人父的用心良苦。」
「啊,原來是這樣。」娘子說教尚湧猛點頭,不敢反駁,在他家,可是女人為大。
「哼,事情也不是這麼容易!」公孫謀嗤笑起來。「我可也不會輕易就便宜了那小子,他平白得了我一個寶貝女兒,若謹兒有一絲意外,尚湧,記得將那小子給我挫骨揚灰,剩下的殘渣再丟進鱷魚池讓鱷魚咬個精碎,末了,連那鱷魚一道給煮了,熬湯來喝!」他目光凶殘駭人。
「……是。」尚湧立即苦著臉應聲。
天地保佑,這小姐一定要平安,若出事,莫說冶冬陽屍骨不保,就連這天下蒼生恐怕也要蒙受災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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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星辰燦爛,涼風徐徐。
冶冬陽卻揮汗如雨,十指相互緊緊扣住,久久鬆脫不開。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啊!」廂房內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他隨即面無人色。
「公子,女人生子都是這樣的,您要撐住,可別昏倒了。」暮春在一旁緊張的提醒。
可冶冬陽根本心神俱喪,只是胡亂的點了頭。
「啊——」這次由房內傳來的叫聲更加淒厲了。
他身子不住搖晃了一下。
「公子,不是叫您要撐住,您還好吧?」暮春趕緊上前扶住「軟弱」的主子。
「我要進去,謹兒有危險!」他臉色發青的推開暮春。
暮春急忙阻止。「公子,產房男人進不得,不吉利啊!」
這話讓冶冬陽推門的手稍微頓住了。
「啊!痛死了!啊——」
這回頓住的手哪管什麼吉不吉利,門一推人便快步踏進去,一干產婆見狀大驚失色,而暮春只敢在外頭慌張的跺腳,可不敢踏進半步。
「公子,您不能——」產婆們連忙要趕人。
他手一揮,要她們別囉唆,一雙焦急的黑眸直勾勾望向床榻上因劇痛哀號的人兒。
「謹兒!」他趕至她身邊、面孔只能用慘白來形容。
只見公孫謹滿身熱汗,痛得瞼都扭曲了,瞪著他的眼兒發直。「我不生了……」
「好,咱們不生了!」他教她的模樣嚇呆,馬上符和。
「那……肚裡這個現在怎麼辦?啊——」她痛得扭動身軀,冶冬陽驚恐的瞧著滿床奔流的血。
「謹兒!這個咱們不要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他聲音發顫地吼。
「可是……來不及了。」她痛得連眼角的淚都被逼得到處竄流,血、淚以及汗交織成一幕怵目驚心的畫面。
他停了呼吸。「胡、胡說,怎可能來不及,產婆,這孩子我不要——」
「啊——」他話還沒說完公孫謹淒慘的叫聲又響起。
握著她的手僵硬得宛如石頭,治冬陽無法動彈,甚至因緊繃過度而發出了「嘎茲嘎茲」的聲音。
「我娘……生我時也是這樣……」
「你跟你娘不一樣,她身子不好,你到生子前都還跟著我四處遊歷,你的身子比任何人都健朗,不會有事的!」他白著臉說。
「可是為什麼生了那麼久……孩子都不出世?」她已經嘶吼到虛弱了。
「這是因為、因為——」他呼吸急促的瞪向產婆們,產婆個個無奈的搖頭,但忙碌的雙手沒停過,一會幫她擦汗,一會幫她催生。
這該不會真有問題吧?
霎時他血液倒沖,雙唇發紫,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若我有個差池,這孩子就——」
「住口!」冶冬陽臉色狂暴了起來,那暴怒駭人的神情就連產婆都嚇得忘了自己該做什麼。
「你別怒,我只是想先做安排……」
「你若敢有差池,我就自己回你爹爹那送死,讓他老人家將我雙眼挖出,剝皮去骨,屍體餵狗!」
「啊!我……我不敢了。」
「不敢就給我好好的生!」他怒火中燒,陰鷙的神情使得他原本的斯文俊容顯得恐怖至極。
「是……」公孫謹嚇得臉上還掛著熱淚,卻忘了滴下來。
「用力生!」
「好……」
「使力生!」
「嗯……」
「生了沒?!」
「嗯……啊——」
「哇——」
「生了,生了!恭喜公子、公主生了,她被您嚇得生出來了!」在娃兒探出頭,「哇」的一聲驚天大哭的同時,產婆也跟著興奮大叫。
這一聲生了,教冶冬陽著實鬆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不斷輕輕擦拭妻子臉上的汗,產婆先是讓母親看兩眼孩子,隨即帶著孩子去清洗乾淨,不一會將孩子抱回,遞給孩子的父親。
抱著娃兒,冶冬陽疼愛的逗弄著。「咱們可以回去見你爹爹,向他老人家請罪了。」
公孫謹皺了眉,聲音有些氣虛,「但是你還有兩條人命沒解決,咱們怎麼回去?」
「不必咱們解決,事情已經自己解決了。」
「咦?」
「長安傳來消息,自從太子橫死牢裡,不少人將矛頭全指向武惠妃,說是她下的毒手,為此太子黨的人還言之鑿鑿的說多次見到太子的鬼魂在武惠妃的寢所出沒,太子要報仇的傳聞不徑而走,而那武惠妃一聽,居然因此害怕成疾,還請巫師在夜裡作法,甚至為太子改葬,但聽說都沒有用,最後她仍是大病不起的一命歸天。」
「啊!這一心謀權的武惠妃竟然是這樣被嚇死的!」她一臉不可置信,嘖嘖搖首。
唉!終日汲汲營營的圖謀自身,最終還是落得這下場,這女人到死應該都會飲恨吧?畢竟真正的兇手不是她,而是她的枕邊人啊!
「是啊。」冶冬陽也極為唏噓感歎。「所以我說,人生苦短,何必陷於爭權奪利的虛浮貪念之中?能夠過得優遊自在才是人生在世的最好福分。」
「嗯。」她笑得溫順滿意。
由長白峻嶺下來後,他就帶著她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四處遊歷,不過問世事,只嘗美食,只聽趣聞,日子過得比她想像中有趣快活,這也許是因為跟著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就算不作惡,內心也踏實,日子自然過得舒坦。
他抱著娃兒,坐到她身邊,一手撫著她的臉,一臉心滿意足。
「解決了一個,還有一個要交代呢。」她又擰起眉了。
「唉,萬安公主出家了。」他不免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