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怎麼不吃?」她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的語氣透露太多關係。
「這些都引不起我的胃口。」
「沒胃口?拜託!你未免太挑剔了,這種媲美五星級飯店的餐盒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快吃!」
病人怎麼可以不吃東西呢?不吃東西傷口怎麼會好?
范蕙怡又急又氣,可是又不想把關係的話說出口,只好用責罵的態度掩飾真心。
「太油膩了,口味太重,我不喜歡。」
她皺起眉。「你可以跟管家說。」她確定他家的五星級主廚一定可以做出符合他需求的食物。
「我想吃上次我感冒的時候你煮的小魚稀飯。」
「什麼?」
「就是裡面有很多小白魚跟蔬菜的稀飯,鮮甜又美味,想到我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如果是那個的話我可以一次吃一大鍋。」
范蕙怡僵住了。強忍住答應他的衝動,她板著臉說:「我……我會請管家轉告廚師,請他幫你做。」
徐士凱臉上的失落讓她的心揪了一下。
不能心軟!范蕙怡不斷告訴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轍,不能再給自己或者這個男人任何機會了。
心,傷過一次就已經要了她半條命。
她沒有那麼傻,再讓自己往同一個坑跳下去……
「小魚粥。」
第二天的早上,范蕙怡依約來到醫院報到。
管家送來早餐,她接過之後就呈到徐士凱的面前。
徐士凱眼睛亮了起來,臉上的喜悅亮晃晃的,比窗外的陽光還刺眼。他那麼高興的樣子,就像以前他們還在一起,他吃她做的菜時一樣,好熟悉……彷彿一切都沒變過……范蕙怡心裡感到莫名的溫暖,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在他開口說任何話之前,她就先聲明,「不是我做的,是我把做法告訴了你家廚子。」
徐士凱先聞了聞那熟悉的香氣,臉上現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你幹麼?等等!」
看他急著打開鍋蓋,拿起湯匙,舀起那熱騰騰的米粥就往嘴裡送,范蕙怡簡直不敢相信。
「很燙的!笨蛋!」
奪過笨拙男人手裡的湯匙,她小心的將粥分裝在瓷碗當中,然後又仔細的吹了吹,攪拌一下,確定不燙口了,才拿到他面前。
「現在可以了。」
徐士凱卻不像剛剛那樣急迫了,他的眼睛深深的看著她,眼底帶著一抹笑意,看得范蕙怡心慌意亂。
他剛剛一直這麼看著她嗎?她擔心他燙傷了舌頭就什麼都不顧的替他裝了粥還吹涼了。那只是習慣動作,只是潛意識的自然反應,他、他該不會誤會她還緊張他吧?
徐士凱深邃帶笑的眼眸看得她心頭怦怦亂跳,在她不自覺中,臉蛋兒也漸漸暈紅了。
「快、快吃啦!」
怎麼搞的?她幹麼這麼中氣不足啊!
「謝謝。」
徐士凱用沒受傷的左手拿湯匙,狼吞虎嚥的情況下,吃得有些狼狽。
范蕙怡在心中默數到二十,終於忍不住了。
「我餵你。」話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可是看到他喜出望外的表情,又說不出反悔兩個字,只有硬著頭皮,坐到病床邊,接過他的湯匙。
她先擦了擦他的嘴,那個頭上身上都纏了紗布的男人,笑起來卻是該死的英俊迷人,害她的手抖了一下。
真想把那雙好像是兩顆太陽一樣灼熱的眼睛蒙起來……范蕙怡一邊把粥送到他嘴邊,一邊不爭氣的想。
兩個人是如此的靠近,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就這麼飄進徐士凱鼻端。她像豆腐一樣細緻的臉龐就在他伸出手就能碰觸到的距離,這對他的意志力是一大考驗。
她的臉紅紅的,他知道自己的視線對她造成影響了。
那是好事,她還會對他的舉動有反應就是好事。自從失憶以來,她總是堅持著兩人應該保持距離,那讓他既困惑又挫敗,可是觀察她的反應,他心安了。
她還在意他,所以被他盯著就會有反應。他愛極了她那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慌張跟臉紅,也愛極了嘴裡說不管他,卻細心替他吹涼稀飯的自然反應。
他愛的那個女人沒變,還是那樣嘴硬心軟。
「你、你再這樣我就不餵你了!」
沉浸在滿滿幸福感中的徐士凱終於被氣急敗壞的女聲給喚醒。
他驚訝的眨眨眼。「我怎麼了嗎?」
「你不要看我,也不要笑得那麼噁心!」
「我看你是因為你很好看,笑是因為覺得自己很幸福。」
「你、你——」范蕙怡又慌又急又氣,不禁口吃。
她都忘了他的嘴巴有多厲害,甜膩膩的話說起來一點都不會害臊。
「閉上眼睛啦!」那雙桃花眼真的會害死人。
「好好好。」
乖乖閉上眼睛的他反而讓范蕙怡有點無措。
可以不用顧忌他的視線了,她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盯著那俊朗的男性臉龐,飛揚的眉、挺直的鼻樑、還有有點傻氣的微張的唇……
多麼熟悉的輪廓、多麼熟悉的弧度,只要一伸手就能夠碰觸到她朝思暮想的人,而且他不會推開她、不會拒絕她,他會像她夢裡一樣,驚喜的對她展露出陽光四射的微笑,抱住她。
只要她肯伸出手……
可是她不能夠。范蕙怡抓著瓷碗的手用力到指節發白,才能克制住那強烈的衝動。
要得到這個男人很簡單,只要她不拒絕就好了,他們可以回到過去的甜美時光,把一切都當作沒發生過。惡魔在她胸中低語,或許他永遠都不會再記起他們分手的事,也許他們會就這麼幸福的過下去。
但她咬著下唇,努力克制那真的很難很難抗拒的誘惑。
問題是她沒辦法當一切沒發生過!
在他們兩人中間,她是那個知道未來將會發生什麼事的人。這一秒鐘的甜蜜蜜語,溫柔縫繕,下一秒可能就煙消雲散。
她無法把他對她說「我累了」的影像給消除,無數次在夢中重播的情景總讓她淚流滿面的醒來。
再怎樣她也不能否認他們其實在個性上、家世上、觀念上都有很大的差異,那差異不是「愛」就可以輕易抹平的。
他總是說愛她、喜歡她,但那份愛畢竟會慢慢被消磨掉,他會發現她終究還是太彆扭、太難搞,然後有一天他會覺得「累了」。
她不要,絕對不要再經歷一次那種痛……
久等不到餵食的徐士凱張開眼睛,看到范蕙怡失去血色而變得蒼白的臉,心頓時一沉。
該死!他剛剛明明感覺到她就快要卸下心防了,氣氛明明就那麼好……
不知道為什麼她又轉變了,他只有挫敗的苦笑。
「你不餵我了嗎?」
她低下頭,把瓷碗遞還給他。「你自己吃吧!」
「嗯,」他及時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怎麼了?」
她一直低著頭,他覺得怪了,仔細去看她的臉,然後一陣愕然。
「怎、怎麼了?」他慌了,總是冷靜例行,甚至對他狠心無情的蕙怡竟然……紅了眼眶。
他何時看過她哭?而且剛剛他根本沒怎樣啊!
「蕙怡……對不起,我做了什麼嗎?還是我剛說了什麼?」
第6章(2)
他的緊張在乎反而讓她的情緒潰堤,她不要了,不要一個那麼容易就被他牽動心緒的自己。
「你不要再那樣看我!」她憤憤的錘了他好幾拳,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她也沒空去擦。「我不會再喜歡上你!也不可能再受你影響了!」這句話與其說是講給他聽的,不如說是在提醒自己。
她用力掙扎,震驚於她的眼淚的徐士凱一時心緒大亂,也就讓她擺脫了他的箝制。
在她轉身前他才回神。「我知道小魚粥是你親手做的!」
范蕙怡瞬間全身凍結,僵硬的站著。「我跟你說過是廚師做的。」
「我家廚子煮鹹粥習慣放胡椒鹽,只有你才不放。別裝了,我知道是你,你肯為我花時間煮粥,只因為我說想吃,這樣你還是要說自己已經不再喜歡我了嗎?」
焦躁的徐士凱決定把話說破。
他的話句句敲進她心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她慌亂的跑出病房外,這回徐士凱沒有再叫住她。
范蕙怡躲進洗手間裡,她洗了個臉,把那軟弱的證據給抹去。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雙眼泛紅、眼神脆弱的女人是她。
不管承不承認,徐士凱都改變了她。
她懷疑他也知道這點。
她歎口氣,整理好凌亂的頭髮,走回病房。
眼前的景象簡直快嚇掉她半條命。
「你做什麼?」
應該好好躺在床上養傷的人站了起來,范蕙怡眼睜睜看他扯掉手臂上的點滴。
聽到她的聲音,徐士凱驚喜的抬頭,連看也沒看自己流血的手臂。
「你回來了?太好了!」
「你幹麼——」范蕙怡又氣又急,幾個大步走到他身邊,推他坐回床上。「該死!你在流血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做?」她急得眼淚又快掉了。
「我以為你生我的氣,不會回來了。」
他抓住她的手,低沉深情的聲音讓她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