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淨冷冷看著不住在地上喘氣的聖古。「你已經沒機會了,聖古長老。你們為什麼一直追著我?我以為你們全當我早死了。」她一直無法確定自己到底哪裡出了錯,現在剛好趁機問明白。
聖古猙獰地直盯向她。「哼,你以為……你隨便留在火場的替身……就可以……輕易騙過教主?!你身上的毒……和那具屍體完全不同,教主一眼就分辨出來了……你……對了,你沒有教主的解藥,竟然……還可以活到現在……原來教主猜得沒錯……是你……偷走神丹吃了……而且你竟……勾結外人……」
「沒錯,是我一手策畫毀了白聖教。」舒淨當然不會讓他知道她身上的蠱毒仍在。她面罩寒霜。「不過,很可惜,白姆和你們竟然都沒死。但沒關係,我總等得到那一天。現在,是你自己送上門……」起身,走近他,接著在他身前蹲下。在聾叔的牽制下,她輕易便在他袖裡搜出幾瓶顏色各異的小罐子。
打開其中一瓶朱色罐子,她看了看,接著淡淡笑了。
她將罐子慢慢湊到聖古一隻被飛刀貫穿的手上,而聖古一看到她手中拿的、與她明顯的舉動,狠狠倒抽了一口氣,再也顧不得維持氣魄地瞪大眼睛,神情寫滿恐懼。「不!不要……」
「我想你還沒試過看著自己的手一寸寸爛掉的滋味吧?你最喜歡的,不就是這罐毒?來,我把你最愛的送你享用。」殘忍地說著,舒淨將罐中的毒液慢慢倒下。
「啊!啊……救……救命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被毒液澆淋,聖古再也耐不住強烈劇痛與驚駭地突然頭一歪,暈死了過去。
面無表情地瞪著昏厥的聖古一會兒後,舒淨終於站起身,退後幾步。
「聾叔,替我把他丟到沒人會發現的地方好嗎?」
聾叔二話不說立刻照辦;啞婆見她沒事後,也悄然退出房。
很快地,房內再次恢復寧靜與安詳。當房裡只剩舒淨一人,她輕吸了口氣,終於再也禁不住地身子一軟,力氣彷彿在瞬間被抽空……
原來,她出錯的地方在那裡!她完全沒想到白姆會從屍身的毒物上察覺出她的詭計。難怪她會繼續追蹤著她不放。
努力忘掉剛才的驚險,她閉眸調整情緒。
沒多久,忽然有人敲她的房門。
已經回復精神的舒淨回頭,眉微擰;「誰?」
門外,意外傳來嬌滴滴的女聲;「妾身紅媚,是易公子派來接舒姑娘的。」
舒淨愣住。
她只知道易天爵出門,但他並沒有說他要去哪裡,而她當然不會問。可現在,竟有個自稱是他派來的女人要來接她?
是真是假?
由於才剛經歷一番險惡,所以這時的她自然格外謹慎。
「他要你接我去哪裡?」舒淨在問清楚前不急著開門。
門外女子咯咯嬌笑。「易公子現在就在我們倚翠樓,他說一定要把他的女伴接過去一起喝酒,妾身可是立刻自告奮勇來的,因為我想第一個看看易公子會帶在身邊的女伴到底長啥模樣。舒姑娘,馬車在外面等著呢,你去不去呀?」
倚翠樓?
舒淨非常清楚那是什麼地方,當然也不懷疑那是易天爵會去的場所,她甚至曾跟著他進出那些男人的銷魂窟兩回。
那男人又想玩什麼把戲?
一轉眸,她上前將門打開。
門外,只見一身鮮麗翠衫、濃妝艷抹的女子,立刻衝著她打量了兩眼後,再泛開笑臉。
「你就是舒姑娘啊……可不可以先讓我進去喝杯茶?口好渴啊。」用袖子揚揚涼,這自稱「紅媚」的年輕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請求。
默默看了她一眼,舒淨側身讓她進門。
紅媚也不客氣地馬上走到桌前,自己動手倒了杯茶。但不知是手滑或粗心,她手上的杯子突然掉在桌上,茶水馬上濺了滿桌。
「唉呀!」紅媚叫了聲。
舒淨下意識立刻走到她身邊。「怎麼……」話未說完,察覺那眼角一閃即逝的寒光令她反射性地後退半步,沒想到竟就這樣堪堪避過一把忽然刺向她的刀。
紅媚沒料到自己這奇襲的一刀會落空,一愣,短刀再次向舒淨——
舒淨雖然不會武功,但多年下來隨時保持的機警卻足使她度過多次生死關頭——這次也是。雖然紅媚對她突如其來的攻擊很令她意外,但無意間避開了第一刀的她,趁紅媚發愣的短短一剎,已經做出了反擊。
就見舒淨的手指朝紅媚的方向一彈,一團白色粉末在半空爆開,立刻灑了她滿頭滿臉。
紅媚不防她有這一手,行動一受阻,即使下意識閉上眼躲開迎面而來的白粉,手上的短刀仍往舒淨的位置一陣亂揮。可忽然間,她感到她手上的刀子彷彿變得有千斤重,接著就再也握不住地手一鬆。她大驚,張開眼睛的同時,四肢一麻,所有力氣一下子失去。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不過已來不及了——她整個人如一攤爛泥般往地上一跪、仆倒。
所有事情都在一眨眼問發生。
舒淨緩緩走到紅媚仆倒的身子邊,蹲下。在這同時,察覺房內異樣的啞婆衝進來了。
當看到房內的景象,啞婆不禁呆了呆。
「到底是誰派你來的?說。」舒淨撿起地上的短刀,拿在手中把玩,明澈冷冽的雙眸則盯著紅媚慌張不安的眼。
紅媚沒想到自己竟會栽在這看似柔弱沒用的女人手裡——此刻她完全使不上一點力氣;但更令她心驚膽跳的是,除了這女人冷得會讓人腦袋結冰的視線,最重要的,是她有意無意間晃到她鼻子前的刀子……
「你……你……」她忽然發現自己還能說話。「放……放開我……你……你到底要怎樣?」口氣不敢太兇惡。
舒淨眉一挑。老實說,接連遇到兩次攻擊,她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你剛才吸進的是我特製的毒粉,一刻鐘內若沒有服下解藥,可就不止是癱在地上不能動而已。」停了一下,她繼續漠然道;「如果你有意思慢慢欣賞自己皮開肉爛的模樣,我也不反對。」起身走開。
「喂!你……你不是說真的吧?」紅媚抖著聲音。
舒淨走到椅子坐下,睇向攤在地上的人,朱唇勾出一抹淺笑。「你要用你的命來跟我賭也行,反正我又不吃虧。」好整以暇。
進來一會兒的啞婆慢慢看出了整個狀況,靜立一旁暫時沒有插手。
紅媚倒抽一口氣,果然怕了。「我……我……你快給我解藥我就說……」簌簌發抖。
「我勸你快說,因為你愈慢說、說愈慢,我這解藥的藥效可能就愈打折扣。」舒淨對她露出清艷的笑。
這笑看在紅媚眼裡,反而像是奪命羅剎的索魂勾。她頭皮一麻,閉上眼睛,全說了。「不久之前有人給我一錠金子要我來這裡殺易公子帶來的女人,如果我不從,那個人就要跟賭場告知我的行蹤,因為我欠了賭場很多錢,所以我也是不得已才這麼做。姑娘,你饒了我這一回吧。」最後,她聲淚俱下地哀求起舒淨。
舒淨悠然地撐著下巴,像在聽故事似的。
「啞婆,來,這是解藥,麻煩你替我拿去丟掉,反正這個騙子也用下上了。」拿出一個小玉瓶遞給一旁的啞婆,她冷道。
啞婆接過,就要往外走。
紅媚呆了一下,馬上大叫;「別走、別走!我說實話!我說實話!」全身冷汗直流。她不明白舒淨是怎麼看出她說謊的。
「我真的是倚翠樓的姑娘,因為……我聽易公子無意間說起他帶了個女伴,我很好奇想見見你,所以才自己跑來。我……我發誓,我只是想嚇嚇你而已,我真的沒有存心殺你的意思。」她哭得臉上的妝都花了。
舒淨靜靜凝視著她,沒說話。
紅媚急了。「舒……舒姑娘,難道你仍以為我說謊?!」她真的不想看到自己皮開肉爛的樣子啊!
「你來見我,又是為什麼?易天爵身邊有那麼多女人,難不成你要一個個去找她們麻煩?」又一個為他奮不顧身的女人——舒淨多少猜出來了。
紅媚眨眨眼,停了一下,才終於承認;「易公子風流倜儻,見到他的女人沒有不愛上他的。我當然知道他身邊不缺女人,可每回只要來倚翠樓,他一定會指名由我相陪,打的賞也最多,所以我以為他對我是最特別的……」眼神複雜地回視舒淨。「為什麼是你?世上美麗的女人這麼多,憑什麼是你得到他特殊的對待?」
之後,紅媚一身狼狽地走了。
那一夜,舒淨輾轉難眠。而她終於驚愕地發現,她的失眠,竟是來自於易天爵的一夜未歸。
天色才初亮,她卻早已起床愣坐了許久。
這是她跟在易天爵身邊後,第一次沒有在充滿他的氣息與懷臂裡醒來。她不是應該因此而好眠?甚至感到解脫嗎?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整夜無法安穩入眠,甚且在下意識裡等著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