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段九銀打算將身上的細軟放好之時,發覺這船上除了船夫,似乎還有第三人。
「誰?」她猛然回頭,赫然發現一抹高大的身影竟出現在船艙處,一張臉雖生得極為普通,但卻難掩一股凌厲之勢。
她一臉戒備的看著這突然出現的男子。「你是誰?」
對方微拱雙拳,目光銳利。「段姑娘,在下鳳九,是麒少派來保護段姑娘回京的。」
聞言,段九銀眉頭一斂。
鳳九?為何從未聽鳳麒提過他身邊還有這樣一號人物?莫非此人是他養在暗處的保鏢?
對方扯出一抹淡笑,帶著幾分戲謔之意。「段姑娘不必如此戒備,麒少做事,自有他的安排,雖說段姑娘也會些功夫,但海上危險重重,麒少實在不放心,所以才派在下貼身保護,還請段姑娘放心。」
段九銀在看到他臉上那一閃即逝的戲謔神情時,心頭猛然一跳。
鳳麒?!
那是鳳麒慣有的笑容!可這人的面孔和聲音明明和鳳麒完全不同,一時間,她竟恍神了一下,並在心裡暗笑自己,才分開不到半日,就開始思念他了。
她向對方拱了拱手。「那就有勞鳳公子,九銀在此先謝過。」
「段姑娘不必多禮,在下叫鳳九,段姑娘可以直呼其名。」
又是和鳳麒一模一樣的姿態和動作,眼前的男子彷彿與鳳麒重迭了,莫非她出現了幻覺?
麒府上下,絕少有人與鳳麒同姓,這人既然名為鳳九,想必與鳳麒之間的關係非凡,所以才會出現那種相似的笑容吧。
第6章(2)
段九銀不想再追究真相,鳳麒派這人保護她,定有他的目的,雖然這人言談間並沒有一點奴僕的恭敬,但在他身上也找不到一絲惡意。
接下來幾日,一路上倒都相安無事,只不過經過這幾日接觸,段九銀卻發現,鳳九的脾氣、性格與鳳麒有幾分雷同。
每到傍晚,兩人會同桌用膳,段九銀並非多話之人,鳳九卻不然,外表雖看似冷酷,但言辭間卻會不經意露出幾分幽默。
「這次麒少沒有親自陪段姑娘回京,段姑娘心裡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段九銀睨他一眼,唇邊染著淺笑。「雖然我不知道他與朝廷之間究竟有什麼誤解,但每個人都有他的立場,他不想回京,我自然不能強迫他。」嘴上雖這樣說,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
「那麼段姑娘內心深處,是不是希望麒少可以回京為朝廷辦事?」
段九銀放慢吃飯的動作,抬眼細細打量眼前這長相一般的男子。莫非他知道些什麼?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突厥蠻橫,欺我大淵,任何一個大淵子民,身上都背負著國仇家恨,鳳麒……他既然曾是領兵打仗的兵馬大元帥,在國家有難之時,自然該效命於朝廷。」
他突然嗤笑。「淵國君主果然養出了一群愚忠愚孝之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段九銀被鳳九的話激起了怒意。「難道國家有難,你能眼睜睜躲在一邊袖手旁觀嗎?你知不知道突厥蠻夷為了爭奪土地,打我淵國,犧牲多少百姓將士,但凡有血有肉的淵國子民,都不能容忍自己的領土被他人侵犯,有國才有家,如果連國都沒了,百姓怎可能安居樂業?」
她忿忿不平的表述意見,鳳九眼裡卻滿含戲謔之意。
段九銀見狀,怒火中燒。這人和鳳麒同一個德行,每次提到淵國大業,便擺出這種玩世不恭的姿態,讓人看了忍不住想痛扁他一頓。
吃到最後,她沒好氣的放下碗筷,眼神變得極冷。「你既是鳳麒手下的人,那麼在政治立場上自然與我不同,說再多也無意義。我吃飽了,鳳公子慢用。」
見她冷著臉轉身走了,身後的鳳九優雅的拿著筷子繼續用餐,嘴角殘留著幾分玩味。這女人,每次談到政事,都會氣上好半晌。
而憋著一肚子怒氣的段九銀在回房之後就後悔了。自己居然在一個外人面前使性子發脾氣,而且還在不知不覺中把那人當成鳳麒來生氣,真是……
她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懊惱的躺在床上。這幾日,她在那人身上越發感覺到和鳳麒相同的氣息,是因為太想念他嗎?
眼皮漸沉,帶著和鳳麒的回憶,她慢慢進入夢鄉。
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耳邊竟傳來一陣異樣的腳步聲。
突然,她睜開眼,艙內一片黑暗,一道若隱若現的黑影正緩步向自己逼近。
驀地,一柄長劍竟藉著月光直向她刺來,她只來得及猛一翻身,閃過危險,利劍刺破了棉被。
「段九銀,受死吧!」一聲嬌喝,伴著長劍逼來,招招欲置她於死地。
她手無寸鐵,只能極力閃躲,那人明顯是有備而來,而且身手極快,眼看那劍直指自己的咽喉,她知閃躲不及,閉上眼,千鈞一髮之際,耳邊傳來一陣痛呼。
再睜開眼時,室內已是一片大亮。
黑衣人武功極為精湛,可突然出現的鳳九在那人之上,短短幾招,他已制住黑衣人,手指掐住那人的咽喉,長劍落地,發出清脆響聲。
段九銀微喘著氣,眼睛微縮。剛剛鳳九所使的那幾招竟如此眼熟,難道……
她一把上前,扯下黑衣人臉上的黑布,當她看清對方的臉時,不禁狠狠的怔在原地。
「七姑娘?」
聶小琦見事跡敗露,絕美的容顏閃過一抹恨意。「沒錯,就是我。」
「你竟然會功夫?」真沒想到平日嬌弱如水的七姑娘竟然如此厲害,剛剛那套劍法,絕非一般人家所能學到的功夫。
鳳九哼笑一聲。「曾經名震江湖暗流唯一的繼承人,從小就被她爹悉心指導,身手怎麼可能平庸?」
「你認得我?!」聶小琦沒想到身後這長相平凡的男子,竟一眼就認出她剛剛所使的是暗流劍法。
只見鳳九拍拍兩下,點中她的穴道。「你以為你使的那些小伎倆,能逃過我的眼?聶小琦,麒少給過你太多機會,沒想到你仍舊冥頑不靈。」
「鳳麒早就知道我要對段九銀下手?」她的眼神慌亂起來。
鳳九冷笑。「早在麒府上下散佈皇上遇刺一事時,麒少就知道這件事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神仙島一向與外界隔絕,唯一和外界有聯繫的,除了麒少旗下的消息網,就只剩你們暗流的下屬和你的這條管道。」
聞言,聶小琦驚愕不已。
「你以為麒少真的不知道,這幾年來,你雖然住在神仙島,可是當年暗流倖存的人卻早已找到上你,希望你重振暗流。這次皇上遇刺,你派人肆意在府內散播消息的目的,就是想引起段姑娘的擔心,進而要求返京,然後你就能趁段姑娘返京途中,對她痛下殺手,以解你心頭之恨,是吧?」
這番話,不但讓聶小琦震驚,就連段九銀也驚訝不已。
聶小琦露出了絕望的笑容。「既然我的計劃被你給看穿了,那麼……想殺就殺吧。」
本來計劃十分周全,萬萬料想不到,竟殺出一個鳳九破壞一切。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代麒少成全你!」
他揮掌就要劈向她的命門,卻被段九銀半空攔截。
「鳳九,莫要傷她。」
「為何?」他不解。聶小琦三番兩次想要她的命,她為什麼還要救她?
「我覺得她很可憐……」段九銀轉身看向一臉絕望的聶小琦。「七姑娘,你以為死就可以解決一切?當初暗流被人一夜摧毀,你爹更是為了保護你,求著鳳麒救你逃出危難,你這命是犧牲太多人換來的,你卻不懂得珍惜。你想想,僅僅為了情愛就陷自己的生命於不顧,這樣做,對得起你爹,還是對得起當初賣力救你的鳳麒?」
雖然此時她身著褻衣,髮絲凌亂,可倨傲的神情,深深吸引鳳九的目光,就算面對想要殺害自己的仇敵,她仍能冷靜自持。
而聶小琦卻被她的一席話說得別過臉去。
「每個人的性命都很寶貴,七姑娘,今生今世,我段九銀雖不可能與你成為朋友,但也不想與你成為仇敵,若你還有半點悔悟之心,我希望今晚過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再不相干。」說著,她伸手為她解開穴道。「你走吧。」
聶小琦沒料到今晚刺殺不成,竟會這樣收場,以往對段九銀的恨意,竟讓她迷惑起來。
看著那倨傲的背影,明明都是女人,卻讓她覺得與眾不同……
驀然想通,她唇邊泛起一絲苦笑。「段九銀,今生今世,我聶小琦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保重!」說完,轉身離開。
沒多久,外面傳來撲通一聲,艙內的兩人知道,那是她離去的聲音,相信在不遠的地方,定有人與她接頭。
鳳九看著段九銀的背影,露齒一笑。「段姑娘真是好度量,連自己的情敵也可以這般輕易放過,在下今日真是大飽眼福了。」
「鳳麒,別再裝了,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