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到燈滅,而且大家都安靜之後,鼾聲令人訝異地很快就出現。柏恩在想如果他們不是事先被雷聲吵醒,是否會這麼幸運?也許會,因為派比和他都像貓般機警,稍微有不尋常的動靜就會醒來。但是假如那群海盜聰明一點,假如他們早點關掉引擎再慢慢劃近,事情就可能會比較棘手。這一次幸運之神是站在他們這一邊。
婕安在她先前睡覺的地方躺下,就像其他人一樣很快就睡著了。柏恩等她熟睡之後,走到她身旁躺下,伸展他的長腿。他沒有真正碰到她——差一點而已——可是已經靠得夠近而能聽到她的呼吸聲,那個聲音終於讓他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
這些該死的箱子還蠻舒服的,他昏昏沉沉的想;要不然他就是遠比自己想像中還累。他打盹,卻在半小時之後醒來,他小心地傾聽四周的動靜——一切都很祥和,每一個人也都睡得很安穩。在他身旁的婕安柔軟又溫暖。他本能地翻身,將手臂覆在她腰際,將她抱得更近。她因被打擾而咕濃地抗議,可是沒有醒來,相反地,她調整自己的睡姿,挨近他溫暖的身體。沉睡的呼吸聲又再度響起。
天剛破曉,在吼猿開始它們例行的怒吼之前,婕安就醒了。它們是有效率的鬧鐘,在第一天早上之後,她就很自然地在那種噪音開始前醒來,顯然她不想在睡夢中被嚇得起雞皮疙瘩。
她清醒之後,的第一個想法是,自己因為睡在箱子上而渾身僵硬抽筋;第二個想法是,不管怎樣,她就是不想移動。在一個男人的臂彎裡醒來是這麼舒服——
哇!
這個居心不良的鼠輩。
她知道他一定是等到她睡著之後才溜到她身邊,如此他才有證據證明她與他睡在一起。他用這種方法真是卑鄙;他一定是故意的,而且從他的所作所為來看,她沒有理由不相信他不是故意的。這個男人是個花花公子。
他的於臂重重地橫臥在她胸前,手腕依偎在她乳房之間,他的手伸進她頸部和肩膀之間的凹處,但是他完全靜止不動,所以她想他一定還在睡。他有力、均勻的呼吸有安撫人心的作用。雖然如此,但她仍不情願動彈,而她又不得不如此,因為起床的時間到了。
接著她感覺到一股絕對無法令人寬慰的騷動,她明白她並不是唯一一個醒來的人。柏恩也一定醒了,他的下體堅定地抵向她,他手臂緊抱住她,不讓她移動。
她不會浪費時間將他的手臂拉開,因為他太強壯了,就算她想拉也拉不開。相反地,她身子往後挪,手往上伸,十指靠近他濃密、雜亂的頭髮然後使勁地拉。
「噢!嘿!」他慘叫。「嘿!」他起身,雙膝跪著,試著紓解頭皮的痛楚。
婕安放開他並滾離他身旁,輕輕一躍站起來,她對他優雅的一笑。「早。睡得好嗎?」他抓抓頭並對她皺眉。「睡得很好,雖然被叫醒的方式很糟。」
「這樣你才會懂得安分守已。」
「有些事我無法控制,該死。據我所知男人醒來時都會勃起。」「也許是,但是別人不會——我重複,不會——壓「我認識的人都不會這樣碰你!只有我會!」「而也只有我會如此拉你的頭髮,不是嗎?」她甜甜地問道。
他在心裡大罵之後走開。婕安愉快地轉身,卻看到四雙黑色的眼睛看著她,表情從全然的困惑到震驚最後到嘲弄。派比的表情是困惑,而喬吉看起來則是快笑出來了。她只能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這全是柏恩的錯似地,而她也不會知道得比他們多。然後她走向船尾的小廁所。
那些吼猿開始了例行的組曲,不僅如此,它們好像是受過訓練的演奏家似地,大家行動一致。在做早餐時,柯提文來到主船,不一會兒瑞克也跟著來了。
「昨晚發生了槍戰。」瑞克興奮的說道,仍然沉迷於昨夜的餘波。
柏恩歎口氣。他傾向於把別人對他開槍的事當成私事處理,可是瑞克顯然在腦中將這場小衝突擴大,直到它能與「柏利之役」相提並論為止。柏恩沒心情再聽一次,剛才被婕安拉扯頭髮的部分到現在還在痛,坦白地說他很惱火。
「那沒什麼,」他吼道。「除了被我射中的那個混帳之外。在這種天氣下受那種傷可能無法讓他捱到瑪瑙斯去找醫生,即使有人願意治療那種人渣。」
「回程還會碰到類似的事嗎?」柏恩一度不敢相信柯提文會這麼關心地問道。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射殺海盜?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因為被惹惱了,所以他轉身走開。「早餐快好了,準備吃飯。」
柯提文不自在地笑笑,接著同瑞克回到第二艘船。「那個傢伙明明在擔心,」他半自言自語。「而他在盡量掩飾自己的不安好讓我們看不出來,這就是為什麼今早他特別敏感的原因。不管那人是不是海盜,他都有可能殺了他。」
瑞克停下來看著站在船首審視河水的路柏恩。「我不相信是這樣。喬奎昨晚說路柏恩以在河上處理這種事聞名,而且有關單位會將客戶交給他是因為他會照顧他們,他看起來不像是碰到了麻煩。」
柯提文冷眼掃視他。「你花太多時間和墨西哥人在一起了。」他說道。「他們說的全是廢話。」他登上船,金髮在黎明的柔光下閃閃發亮。他無法容忍一個像薛瑞克這樣的白癡反駁他。
他們很快又繼續往上游前進。婕安確定柏恩很滿足,而她也知道他仍然在痛。這樣對付他非常得當。如果她不拉他頭髮,他可能會做出更令人困窘的事。
對於他的仰慕之意她沒有表示適度的欣賞,令他很不高興;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有再說什麼。她決定將柏恩當成一個愛鬧彆扭的人。如果她接近他而且倚偎在他懷裡,讓他知道他有多性感,他很可能馬上又笑臉迎人,但現在他表現得像是個拿出最喜愛的玩具的小孩——想想看,他的確如此——而她卻不屑一顧。她常常咬住嘴唇以免暗笑出聲,但是到後來嘴唇開始發痛。
然而他儘管繃著臉,仍然在保護她。她覺得他有一部分是做給柯提文看的。他雖然沒有時時刻刻在她身邊,但是船上的男人只要一有機會休息就會互相交談,因此第二艘船的人可能知道柏恩把她盯得很緊。在船接近急流前,他總是警告她離開船邊的欄杆;晚上他睡在她和其他人之間,而且當她洗澡或走到船尾的廁所時,他也嚴禁任何人打擾她。
她知道其他人會對他這種行徑作何解釋,而她自己的看法則更具諷刺意義;她是唯一知道如何前往石城的人。光是為了這個理由柏恩就該好好照顧她。
到了第十天,婕安開始密切注意沿路經過的叢林和觀察河道。有時候她會獨自一人退到角落,抽出幾張紙記一些只有她懂的符號。他們必須接近目的地之後才能登岸,而到那裡可能還要兩天至四天的時間,然而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粗心,導致大家錯過正確的地點。
「假如你想要研究一個特定的地方而需要放慢船速,就告訴我一聲。」柏恩說道。為了公事,他不再鬧彆扭。船一往上遊走,他就注意到她行為舉止的改變。接近目的地時,他們得棄船走陸路。離開上次休息的地點已經兩天了,而在這段期間內大家只看到一張竹筏。愈接近叢林河道就愈窄,而氣候也愈來愈濕熱,到中午的時候幾乎無法呼吸。他想他們是在赤道上。
他們同時也在朝山裡走。寬廣的亞馬遜盆地大部分都很平坦,可是尼果河穿越群山,一直延伸到哥倫比亞和委內瑞拉。這些神秘的青山大都還未開發。幾年前,有人發現山中居住著與世隔絕數世紀、仍活在石器時代的亞諾族。
婕安的視線未曾離開叢林。「再過去不遠河道又岔開了,不是嗎?」
他笑笑說:「根據大自然的法則應該是如此。我從未進到這麼裡面來,甜心。除了與世隔絕的印地安部落之外沒有人到過這種地方,在他們之前可能見過或沒見過白人,而且他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獵頭族。」她不理他最後一句話。「走左邊。」「是的,女士。然後呢?」「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他思索著她的話,然後瞭解到當她手指地圖時她並沒有直截了當告訴他,他們要去的地方。這個不能信賴的小女人,可是他必須承認她很聰明。根據她所給的資訊,他準備了充足的補給品以便能到達目的地而不虞匱乏。
一個鐘頭之後,他們到達分岔點,於是柏恩下令走左邊。由於愈往前河道愈窄,因此航行變得需要一些技巧。他關掉引擎,直到無法繼續向前才又重新發動。婕安靠著欄杆站在船首找路標,臉上滿是焦慮和急切。柏恩嚴肅地說:「不要這樣靠著欄杆。假如船碰上暗礁,你就會被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