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狩獵便結束了。當晚舉行了場盛大的慶功告別宴會,眾人飲酒作樂、比武摔跤,氣氛熱鬧至極。
這一天,幾個與騰玥感情甚篤的阿哥拉著她坐在篝火邊,按捺不住滿腔得意地同她說著自己的狩獵佳績。她雖不感興趣,卻仍是陪笑聽著。
其實她知道,不管親王、大臣、皇帝子孫……人人都想趁此時在皇上面前力求表現。只是誰也沒料到,此回佔盡風采的,竟是被眾人冷落、漠視的十八阿哥。
狩獵首日,他便以精湛的騎射技術擒獲一頭大狼,接連著幾日下來,他的成績已居眾阿哥之冠。於是他優異的表現,便為這二十幾天來的明爭暗鬥畫下了句點。
只是讓騰玥納悶的是,在木蘭圍場這段日子以來,雖然他出盡風頭,卻也在她面前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雖然每次見面,他都不會給她好臉色,但她還是管不住心裡想見他的衝動。
當這樣的心思掠過心頭時,騰玥驀地瞥見十八阿哥佇在篝火旁的孤寂身形。
他冷傲孤僻的頎長身形處在熱絡的笑語喧囂之外,加深了他與眾皇子間疏離的感覺,瞧來孤單又寂寞。
無由來的,一股出自內心的衝動讓她出聲叫喚。「十八!」
十八阿哥側眸瞥了她一眼,隨後便不假思索地邁步離開。
他對她避如蛇蠍的態度,讓騰玥的小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懂,為什麼他會這麼討厭她。
「不准走!」騰玥不顧阿哥們朝她投以不解的眸光,起身喚住他。
十八阿哥的心一凜,他有些後悔,若不是心裡那一股情不自禁,他不會刻意由騰玥面前繞過。
騰玥見他置若罔聞,移動的腳步更是急促,為了留下他,她順勢抽下簪在發上的月牙形銀簪,丟至篝火堆旁道:「幫我撿。」
煢煢火光在他深邃的五官上舞動詭異的暗影,十八阿哥一臉嫌惡地瞥了她一眼,毅然道:「不。」
她身邊有一堆護花使者等著她差遣,又何必來招惹他?
「我要你撿。」她對他笑著,似彎月般的笑眸將她濃密的睫毛緩緩的合攏成墨扇,分外清澈的雙眸被火光映得明艷。
惡魔!他恨恨想著,所有的情緒皆落在緊抿的唇。「不!」
當他第二個不字落下時,幾個阿哥便衝出來架著他粗聲道:「玥格格讓你幫她辦事,是你的福氣,撿!」
「不!」他毅然不屈。
「撿!」一個身形較魁壯的阿哥對準他腿彎關節一踢,他狼狽地單手貼地,單膝跪地。
另兩人緊緊的鉗壓住他的肩膀,不容他逃跑:「撿!」
十八阿哥被壓制得動彈不得,一雙冷眸忿恨地瞪著騰玥,由齒間擠出一句話:「我撿!」
他發了狂似地掙脫了鉗制他的人,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隨後撿起騰玥的月牙形髮簪,緊緊將它握在掌心。「你夠狠,我記住你了!」
倏地,一股邪惡的想法掠過,他猝不及防地將髮簪擲向她。
迎向他眸底憤恨的眸光,怔愣在原地的騰玥根本閃躲不及,直到頸間掃過一股灼熱時,她才吃痛地回過神,原來月牙形銀簪早已被火偎得發燙。
「十八……你的手……」
她的輕呼引起眾阿哥的注意,瞬間關切的話語四湧而上。「怎麼了?玥兒妹妹你受傷了嗎?」
頸間傳來的灼痛與焦味揉著他的眼神,深深烙進她心底,觸動她眼角一滴淚。「對不起……我……」
她憐他孤單,也惱他冷漠,氣他在她拚命想給予他溫暖時,卻築起了一道冷冷的冰牆,拒絕她的靠近?她只是想……成為他的朋友……
迎向她淚眼濛濛的憐人模樣,十八的眼神驀地黯了下來地微微別過臉。
這些天騰玥睡得並不好,她在夜裡輾轉反側,腦中記掛著傅無痕那一日離去時的神情,及那一段已經遠離許久的童年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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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想這些的……」她和衣起身,赤著腳走向窗邊。此時,月上樹梢,屋外傳來陣陣蟲鳴,凝著圓潤的月,鼻息間流動著淡淡的桂花香,讓她無聲歎了口氣。
她現在必須搞清楚他綁架她的目的,以及盡快找到離開的辦法,而不是想他!
「大哥……你們會知道府裡的玥兒不是你們的玥兒嗎?」獨坐在窗邊,騰玥鬱悶地喃喃自語,突然,眸光卻被擱在木桌上的白玉瓶給吸引。
以白玉瓶裡的藥連敷揉了數日,她踝骨處的扭傷很快地消了腫,只是那日後,他也銷聲匿跡了整整十來天,沒再到小院落來叨擾她。
沒見著他,騰玥確實得到了該有的寧靜,但不知為何,心裡卻又忍不住掛念起他,她為自己這種莫名掛念,打了個冷顫。
「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離開!」思緒被迫拐了個彎,她披上外褂,打算趁著夜深人靜之時,進行自己的計劃。
夜涼如水,清潤的月色落在石板道上,發出瑩白微光。騰玥抬頭環視四周,月光下,景物盡被夜色籠罩在一種縹緲的昏茫當中,讓人看得極不真切。
心驀地一動,她定下腳步,直直地瞅著眼前的高牆,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翻過牆後,她便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
思緒一轉,她腦中那一抹準備冒險一搏的聲音說服了自己。
她仰高著頭,估量了好一會子便自言自語道:「其實不高嘛!」
只要找個東西墊腳,她一定可以順利翻過牆。
張望了一番,她便在角落發現了張板凳。心頭一喜,不假思索地就將板凳挪移到理想的地方。努力攀上板凳、站直了身子才發現,事實似乎遠超過她的想像。
這面牆看起不高,但對她一個文弱的姑娘來說,真要攀翻,還是比登天難。
「唉,沒事築這麼高的牆做啥?」她恨恨地咒罵著,不甘心地在板凳上墊高著腳尖、抬高著手,只希望自己能爭點氣攀捉上牆緣。
「你在做什麼?」突如其來的一抹厲嗓在寂靜暗夜中響起。
騰玥心一凜,寒毛倒豎,瞬間一股涼意竄上背脊,所有的動作在一瞬間僵住。唉!這下可糗大了,當場被逮個正著,她真的百口莫辯了。
傅無痕怒瞪著她搖搖欲墜的纖雅背影,一股火氣直衝腦門地壓抑問:「這麼晚了,你想上哪兒去?」
騰玥自認倒霉地哀歎了聲,心裡不由得猜想這冷面大當家是不是具有通天眼的本事。否則怎會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挑她想幹壞事的時候出現?
「我——」
騰玥正想硬著頭皮解釋,傅無痕又語氣嚴峻道:「難道上一回的教訓還不夠?這回想摔斷手還是摔斷脖子?哼!瞧你一臉聰明樣,卻淨幹些蠢事?」
他剛完成一趟任務,原本想瞧她一眼就走,卻沒想到一踏進小院,便見到這足以讓他嚇出一身冷汗的畫面。一股怒火陡升,他幾乎想要拽著她教訓,要她安安分分留在小院落,不要讓人時時為她提心吊膽。
騰玥被他這番毫不留情面的指責惹得火氣也不小。「我愛怎麼就怎麼,你管不著!再說你半夜不睡來這兒做啥?說不定是你想對我做出見不得人的壞事。」
她霹靂啪啦地說了一長串,語氣蠻橫,連睨著他的水眸也閃著灼人的光芒。
傅無痕聞言,不期然地微微揚起嘴角。過了這麼久,她這得理不饒人卻又惹人心憐的模樣……還是不變吶!
他雙臂環胸問:「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想對你做哪些見不得人的壞事?」
方纔她那句話說得順暢,怎麼聽到他耳裡就變了味?驀地,迎向他意味深長的神情,騰玥的粉頰瞬間湧上滾燙的紅潮,懊悔地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她咬著唇,努力維持鎮定,理直氣壯道:「誰知道你邪惡的腦袋裝什麼?」
他暗歎了口氣,此刻實在無力再同她耍嘴皮子。「下來。」
「不勞大當家費心!」她有辦法站上板凳,就有辦法下去,完全不領他的情。
「同我卯上了是吧!」傅無痕將她倔強的模樣盡收眼底,黑眸寫滿不悅地一把將她扯下。
下一瞬間,騰玥感覺到身子往後墜落,當場驚呼出聲:「啊——」
這惡人!騰玥的小臉瞬間失了血色,絕望的她,也做好了跌個狗吃屎的心裡準備。不料心念方閃過,她就感覺自己跌進了男子紮實的懷裡。
「怎麼?知道害怕了?」傅無痕張開雙臂接住她,面無表情地調侃。
其實他從未這樣抱過一個女人,當她柔軟的玲瓏曲線緊貼著他堅硬結實的身體時,他很難不對她柔軟的嬌軀產生綺想。
「誰怕啊?!」騰玥迎向他那張冷淡詭異的峻顏,惱火地頂嘴。
「是嗎?」斂去眸底的莞爾,他臉色陡然一沉,瞬間加快了腳步。
感覺到他沉穩的步履,騰玥赧然僵聲道:「放我下來!」
他每走一步,她就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與她緊貼的每一寸線條有多冷硬結實,使得她雙頰不受控制地暈成一片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