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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金吉

  第10章(2)

  文判?張萸的疑惑只有片刻,她立刻就瞭解文判原來是書獃。

  真奇妙,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書獃時,她心裡只有怨氣,可如今想起他,心裡卻是迥異的嚮往,這全然無關他倆這一世的情感,而是來自前世的留戀。

  「憎恨罪惡而生的女戰神,對專司賞善的文判情有獨鍾,也許是因為眾生對『善』始終有著嚮往吧?」女子微笑道。

  張萸聞言,忍不住又伸手碰觸了三生石。

  在地府,文判確實是個異類的存在。

  在地獄種一朵花?這可是文潛上輩子就在做的事,他像個隱士一般在地府離群索居,說也奇妙,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地府也特別美好。他園子裡的花花草草特別肥美有生氣,地府裡最凶殘的惡獸在他面前也特別溫馴……等一下!

  這一批溫馴惡獸的名單裡為何會有她?張萸一陣無語。

  將魔嬰的母親打得魂飛魄散,並非張萸前世唯一做絕的事,文判對張萸的作風從來就不能諒解,但張萸對這個彷彿地府裡一道冬陽的男人卻一見傾心。

  「你如果不喜歡,我以後不做便是,別生氣。」女戰神追愛也勇敢果決,雖然文判一直給她釘子碰,但她不僅不氣餒——噯,不是張萸要說,初在三生石上看到自己前世的模樣,柳眉飛揚,星眸凜冽,威風是威風,但那身殺氣真是只差沒有青面獠牙而已。

  可在文判面前,她卻只是個小女人。

  她癡癡戀戀千年,還去問月老姻緣,月老怕了她,老實地說她和文判確實有夫妻之緣——月老可沒說是哪時候,有多久——但得知這件事的她卻像得到鼓舞那般更加死命地追著文判不放,彼岸花開了又落,有時他被她纏煩了,會無力地撫著額頭,翻白眼,而她總是笑得小心翼翼,就是忍不住像追著光的蛾一樣,只想待在有他在的地方。

  好像想起了什麼,有點心酸。可是卻也不曾後悔過,因為他讓她想要變得更好,也是他讓她願意放下成見,用從來沒想過的角度去看人間。

  「你知道黑夜為何會有星星?因為就算是罪惡的環境,也會存在著善心,這就是人。」有一次,她以真正的紅蓮業火燒盡魔魘,文判暴怒地對她道。

  那是她第一次見他那麼生氣。他躲在自己隱居的地方,她日日去道歉,去照顧他的花草寵物,替他煩心的事跑腿奔走,送自己親手做的料理——想不到她也會做這種傻事,可文判就是不見她。

  那一次,她跑到人間去,看了好幾夜的星星。

  好美,可惜她不能陪著他一起看,他就是不肯原諒她。

  她決定到三生石去,看看自己究竟因為決絕錯過了什麼。這一看,於是種下了她應劫七世的因。

  自己犯下的過錯,應該自己承擔。她在忘川河畔立下誓言,魔嬰當由她來收伏,就算要耗去她千年道行也無怨。

  當她要下凡前,想起月老說過的話。她若真心要解決和魔嬰間的恩怨,也許這一去再也回不來,綁著他的話,豈不害他永世孤獨?幸好,他沒愛上她,那時她心裡真有一絲慶幸,是她沒有福分擁有他的好。

  可憐的月老,又被她這女煞星威迫利誘,只好借她斷緣刀,把她和文判的紅線剪了。她又怕文判失去自己的姻緣,還剪了一大段,結成手環送給他。

  也許是聽說她決定下凡應劫,文判終於肯見她了。

  會怨嗎?有一點,可感情的事勉強不了,紅塵裡那麼多無果的癡戀,她其實不寂寞,原來眾生的情感如此奇妙,美麗卻又破碎,疼痛卻可以不忍怪罪,這竟是她這女煞星第一個真正懂得的高貴情感。

  能與文判廝守的幸運女子是誰?她不願去想了。也許……不會像她一樣對犯錯的眾生毫不留情吧?

  她決心坦然面對自己過往的錯誤,不再回頭,沒能看見他在忘川河畔,茫然而失神的駐足,她在人間一世一世地學習關於人的情感,而他在地府,一夜一夜地品嚐無以名狀的失落與哀淒。

  只是愧疚吧?張萸收回了手。

  「你知道,得知你決心收伏魔嬰那時,文判做了什麼嗎?」

  張萸看向女子。三生石能給她的她都已看遍,卻仍看不透女子的身份,但又有一種極為熟悉的感情和直覺,她並不害怕這名女子。

  「懲奸除惡,是你的職責,為何要受罰?這是文判當時對地府提出的質疑,可惜地府也沒有能力回答他,最後他跑去求地藏王菩薩為你網開一面。」

  「……他一向都很心軟。」張萸道。

  「但是也公私分明。」女子不再多說,有關張萸和文判之間的事自然會有解,她繼續道:「你與魔嬰之間的恩怨,連天庭也非常關注。」

  「出事時不幫忙,存心看熱鬧?」張萸又忍不住道。

  「如果人間發生任何事,天庭與地府都要插手,那人間只會更亂,不同神祇也有不同主張,該由誰說了算?

  不如讓人間的因果自己去決定。自己犯下的過錯自己解決,這也是你當時領悟到的,所以這七世,你總是會投胎到收妖世家。就連天庭也相信,你與魔嬰最好的結局,就是兩敗俱傷,你以千年道行和魔嬰同歸於盡,結束他的苦難。」

  好像也沒別的解了。張萸心想就是如此,她也認了。

  「地藏王菩薩卻不這麼想,祂賭了一把。」女子微笑道,「在你每一世下凡,地藏王菩薩便以一滴寶血為你鑄成凡胎。文判曾經以為,你的同情心是地藏王菩薩的寶血所致,其實他猜錯了,你的同情心是因為文判才有,地藏王菩薩的寶血,只有一個作用,一旦你放棄以法力收伏魔嬰,魔嬰也傷不了你。」

  「……」這算作弊嗎?「意思是魔嬰傷不了我?」

  女子搖頭,「若你存心以法力令他魂飛魄散,這滴寶血便起不了作用,你也只是盡了你想贖罪的決心,與魔嬰同歸於盡。」

  「那我要怎麼收伏他?」

  「我只能說,劫已化解。魔嬰確實是被你收伏了,追根究柢,你欠他一個『為他流淚的人』。」

  什麼意思?她不是書獃,講這麼玄她聽不懂啊!「是魔嬰的母親嗎?」

  女子搖頭,笑意更深,「說到魔嬰的母親,你知道在你將魔嬰的母親打得魂飛魄散之後,文判也做了一件事,跟你有關,但他從沒告訴過你。」

  「什麼事?」

  女子手一揮,兩人來到忘川河畔某一處山坡,那兒立著一株千年古樹。

  「凡是被打得魂飛魄散的眾生,若誠心為他種下一顆種子,萬年後他將能再次投入輪迴。這棵樹,已經三千年了。」

  張萸看著那株幾乎長到了天上,枝丫遮天的大樹。突然好笑地想起,以前文判被她煩累了,就要她過來照顧這棵樹,有時被她氣得都要冒煙時,還叫她來這裡抄經文,原來是有原因的。她忍不住伸手撫著樹幹。

  對不起。她默默地道。

  而那時的她,從來就不願反抗文判,他要她做什麼,她都會乖乖去——

  只要別趕她走。想想那時她真是又粘人又傻氣。

  「好了,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有個人想見你,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女子微笑著,往後退了一步,消失在一片柔和的金色光芒之中。

  「喂!」她還不知道她是誰啊……

  千年古樹和三生石都消失在她眼前,但河水仍然滔滔,只是這回張萸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彼岸花海之中。

  突然想到書獃說過,她比彼岸花漂亮——現在想想這也怪不了他,也許他只是直覺地講出了上輩子他天天看的花罷了。

  但是,要見她的人在哪呢?張萸只能漫無方向地四處晃悠,直到她看見了一座橋……奈何橋?可這兒也沒別的地方能走了,她直覺便要過橋。

  「丫頭,你陽壽未盡,別亂跑啊。」

  熟悉到只能在夢裡想念的聲音響起時,張萸不敢置信地回過頭。

  蓄著大鬍子,穿著勁裝短褂的男人穿越一片彼岸花而來。

  「嘿,丫頭,幾年沒見你,又長高了。」

  「師兄……」張萸喜極而泣。

  張鄉——嗯,這是張萸師兄的名字。目前在地府擔任陰差的工作,師兄妹倆許久不見,當下便在忘川河畔覓了一處草地坐下,像過去在陽間時,聊聊分別以來的種種。

  「你的事,我在地府都看到了。但是我今天來……」張琅眼裡有諸多愧疚與不捨,「是來跟你說抱歉的。」

  「一家人,說什麼抱歉啊。」

  「我常常想,我應該把你送給好人家養才對。」

  「那我就無法盡我這輩子的義務了。」張萸可不只是因為看了三生石才這麼說。很奇妙,就是在年幼最寂寞的那時候,她也未曾希望師兄把她送給別的善良人家撫養。

  因為就算和師兄聚少離多,她可以肯定他們之間的親情是誰也無法取代的。對張萸來說,她只想努力變強,讓師兄安心雲遊四海,未來能追上師兄的腳步;而對張琅來說,平安地回家見張萸一面,就是他最強力的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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