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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金吉

  溫頤凡的僕役大多是低階式神,少數的活人僕役身上都有他的咒法,影響不大,就是在外頭有人問起了主子的事,那咒法會讓人暈頭轉向,什麼都答不出來,足見溫頤凡這傢伙有多孤僻,但以他的身份,也是必要的,張萸明白他不樂意接觸人群,和童年就被迫捲入皇室的鬥爭絕對脫不了關係,以他的能力,當權者也不會輕易就放手。

  「他雖然答應讓我成為庶民,歸隱市井之中,但我知道若有機會,他會說服我。而我之所以還住在京城,那也是他答應我歸隱的條件。」文潛的聲名遠播,「那位」可是功不可沒,他知道溫頤凡有法子讓所有人都忘記他這號人物,把文潛的存在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抹去,但若連天下人都知道這號人物,溫頤凡再神通廣大,也無法抹去全天下人的記憶。

  其實張萸默默地想,就是天下人都知道文潛這號人物好了,他照樣可以消失啊,也許「那位」這麼做,不盡然只是要困住溫頤凡。

  普天之下最有權勢的人,願意信守承諾給他平凡的日子,也許他們之間仍是有手足之情的。誰也無法相信、只為了爭奪權力而活,那實在和活在地獄沒兩樣,對這個在當時唯一能信任的人,不想就此遺忘……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當然張萸同時也猜想,溫頤凡走不了的原因,也許是因為方叔和石頭  吧,他們兩個只是凡人,那人要對這兩個凡人不利可是輕而易舉。

  「對,方叔是我生父家族的老管家。」溫頤凡像是讚許她的心思玲瓏剔透那般,拍拍她的臉頰,「但可以的話,我也不想收了敝帚居。」只要弟弟信守承諾,他不會考慮走得一乾二淨。

  張萸休息了幾日之後,溫頤凡問她,若辦喜宴,想請誰?

  「我們真的就算拜過堂了啊?」

  「天地為證。」溫頤凡只要聽她這麼問,臉色就不太好看。

  張萸撅嘴,「早知道我就拜認真點……」她那時還拚命笑對面的新郎倌是笨蛋木頭人欸。

  溫頤凡忍不住失笑,拿寫請帖的筆桿敲了敲她的額頭。認真拜和隨便拜,都是拜!

  五天後,張萸和溫頤凡的婚宴,包下了整座竹居酒樓,到場的都是熟悉的街坊鄰居,那些因為文公子娶妻而心碎的狂蜂浪蝶們,就是想到婚宴上買醉,也不得其門而入啊。

  那是婚宴後快半個月的某一天,敝帚居的老闆娘在婚後依然繼續擺攤,雖然很多人大感訝異,可習慣找張天師指點迷津的「信徒」們和鄰居可開心啦!

  「我去找別的相命仙都沒用,一定要張天師啊……不,現在該叫文夫人了!」郭大娘說道。

  「不是哦,我師門下,我還是姓張。」張萸笑著道。

  其實替人解決煩惱雖然麻煩,可是幫熟悉的人感覺卻不一樣,婚後每天雖然也不是閒著沒事做,她會幫著溫頤凡準備教材,貧戶的孩子買不起書,寫字紙是奢侈的消耗品,他們於是想了些替代法子,例如做沙盤,能讓孩子用盤子盛沙在沙上寫字,或者他們夫婦倆自己掏錢跟石材店買吸水性強的石版,用毛筆沾水就能重複書寫,敝帚居也低價收購一些舊書送給孩子。

  有人說,那些貧戶的孩子,也參加不了科舉,學識字做什麼用呢?所以溫書獃的學生真是小貓兩三隻,張萸也會跟溫頤凡到處去把學生找回來上課——

  張萸有時還比這書獃更懂說服人呢!

  「學識字怎麼會沒用?畫符也要識字,要不畫錯了,輕則符的效力全失,重則天打雷劈啊!你去抓藥要不要識字?你去當鋪要不要識字?簽合同要不要識字?你上菜館不識字,水牌看不懂,小二是不是坑你,你知道嗎?銀票上寫什麼,你不識它,它不識你,你要當一輩子冤大頭嗎?」

  不得不說,在市井小民之間,「張天師」的說服力還是大過了「文公子」啊!瞧瞧那些父母被她說得頻頻點頭,溫頤凡都忍不住想笑了。

  「我果然娶了好賢妻。」

  「小意思。」張萸還撥了撥頭髮。

  這樣的日子倒也充實,可張萸還是會掛念她那些「顧客」,江嫂子的孩子最近如何?夜裡還會啼哭嗎?三姑跟她丈夫還會天天上演全武行嗎?林家那個老二應該回家了,他兩老最近身體還好吧?

  所以,她又回來擺攤。溫頤凡也由她。

  一大早,就是幾個老鄰居見她攤子開張了,立刻跑來光顧,下午倒是清閒許多,最近溫頤凡的學生回去上課的人數多了,他通常會到下午才來接她一起回蕪園。

  攤子難得清閒時,張萸就跟阿肥玩。阿肥這陣子都由石頭代為照顧,不知錯覺否,這團毛球……好像就只是變成了更大的毛球,胖到極致時,肉會向兩旁垮,也是正常的。

  「阿肥啊,你看起來除了變肥,好像都沒有長大耶?」還是她誤會了,阿肥根本不是雪鴞,也不是幼雛?那它到底是什麼?

  阿肥有些心虛,拍翅膀原地轉了一圈,假裝聽不懂,搖搖晃晃地賣萌。

  張萸一邊和阿肥玩,一邊也察覺有個年輕人,從早上就坐在對街隔壁的茶樓,觀望著敝帚居。

  嗯,當然也有可能是在觀望她?張萸不是自認有什麼沉魚落雁的美貌,而是自小行走江湖,她遇事一向謹慎慣了,就是會多留點心眼注意罷了。

  然後,大概到了溫頤凡上完課前的半個時辰,那年輕人終於有所行動了,他和他的隨從來到了張萸的攤子前。

  「你就是人稱張天師的張萸姑娘?」年輕人問。

  張萸面上不動聲色,只是端出了應對客人時一貫的專業態度,「是,閣下要卜卦問事,或抓鬼驅邪?」一邊問的同時,她心裡一邊怪叫,她相信這年輕人絕不需要驅邪。

  人的面相,三十歲前是天生父母養,三十歲後是靠自己半生的歷練造就,所以有些人,年輕時眉分八采,目若朗星,中年後面容麻木,兩眼無神,就是不懂看相,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當然張萸雖然也研究面相,但她最主要仍是看氣場。

  這年輕人,不說他貴氣的舉止,顧盼生輝的儀態,更重要的是他一身靈光紫氣啊!張萸在京中這些日子也不是沒接觸過富貴人家,但要讓她覺得有點坐立難安的,這年輕人真是第一個。

  「勉強算問事吧。」年輕人讓隨從放了一錠銀兩在桌上。

  張萸挑眉,這錢真不知她賺不賺得起,八字不夠重啊!

  「公子所問何事?」

  「聽說張天師已嫁作人婦,為何還出來拋頭露面?」年輕人像隨口聊天那般地問。

  甘你屁事?張萸臉頰一顫,仍是道:「為人解決疑難雜症,算是我一出生就帶來的使命吧?公子不同樣也是生來就被賦予使命嗎?」

  「士農工商,各有使命,但一個算命的,怎麼知道自己必須給人算命?更何況是名嫁作人婦,應該相夫教子的女子?」

  你奶奶的是來踢館的嗎?張萸覺得她該讓丈夫寫個「和氣生財」貼在她正對面,時刻提醒自己。「公子的疑慮,我會傳達給我家相公知道;至於相命並非我的使命,我的使命是降妖伏魔,抓鬼驅邪,但世人偶有小煩惱,所以順便替人指點迷津,如果公子又想問,一個天師為何知道自己必須抓鬼驅邪,那麼我可能得問問老天,為何賦予我抓鬼的天賦,讓我與抓鬼天師有師徒之緣,公子這錠銀子,就只想問這些?」

  年輕人看著她,沉吟了半晌,才道:「好吧,就當你真有幾分本事,那我倒要試試你的本領,我想問一個人,但我不能給你這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你有法子算出他是誰,我就服你一半。」

  不給生辰八字跟姓名,算出來也只服一半,剃頭要不要也剃一半啊?

  「那要看公子能給我什麼線索了。」

  「這個人,是我在這世間僅剩的唯一手足。我要你算出他人在何方……」

  年輕人頓了頓,音調一轉,倒是柔緩了許多,「如今安好否。」

  張萸腦海閃過某種念頭,可她不能確信,於是道:「好吧。」沒有生辰八字跟姓名,就要開天眼,偷看命書了。張萸雖不信命,但這法術找人很好用,她手點陰陽水,雙手結印,口唸咒語,開天眼,旋即在空中畫出一道符,接著作出翻書的動作。

  年輕人只是一聲嗤笑,顯然當張萸作戲。

  張萸沉默半晌,然後看著年輕人。

  「怎麼?張天師的靈魂,現在是上天庭,還是下地府?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年輕人的口吻和神情完全不掩譏刺。

  張萸收了天書,雙手交握擱在桌上,「我不能告訴你答案。」

  「這麼快就投降?瞎掰也不會嗎?」

  張萸神色沉定地看著他,靜靜地吐出四個字:「君無戲言。」

  「你——」年輕人拍桌而起,瞪著她的眼眸中,也不知是震怒或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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