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她聽見了皇后的笑聲,笑得無比的開心,像是被她們給逗得好樂,福滿兒與珂月面面相覷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著皇后。
「我該擔心嗎?」皇后確實被她們逗得很樂,這兩個小丫頭一動一靜,一個說話直爽,另一個卻是內斂而多慮的,看著她們互動,其實是極有趣的,「本宮確實該擔心才對,畢竟,比起柔弱無骨的女子,我家皇上確實比較偏愛有骨氣一點的,最好是能夠與他旗鼓相當的,所以比起一般女子,我確實更應該擔心他會不會喜歡上鷹揚天。」
「娘娘?」福滿兒扯了扯珂月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她快點道歉。
珂月沒料到自己的戲言會鬧得自己母后胡思亂想,畢竟一直以來,她的母后都是聰明而睿智的,對於父皇也總是深愛而且深信的,看著滿兒姐姐擔憂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的不該。
「母后,你不要亂想,珂月是胡說的,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說完,她反過去拉扯滿兒的衣袖,要她說些話解圍。
「娘娘能夠擁有皇上的深愛,是這一生最大的福氣,娘娘實在不該多慮才對。」在這個時候,除了這句話之外,福滿兒不知道自己能再說些什麼。
沒想到滿兒這丫頭會說出這種話,皇后微愣了一愣,半晌,朝她伸出手,將她拉到身邊坐下。
「好滿兒,我的好滿兒,每次看著你,我就想怎麼老天爺不肯再多給本宮一個女兒呢?最好她有你的模樣,最好她有你的細心與體貼。」皇后摸著滿兒白嫩的臉蛋,笑歎了口氣,另一手把珂月也拉過來,「是,你說得是,只要看著我的珂月,我就能相信他,還有兩個小皇子,只要有他們,我就能相信他,你說是不是?」
一時之間,福滿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皇后所說的話,明明前一刻還極篤定,最後一句話卻像是沒了方寸,教她聽了心裡難受。
人家都說紅顏禍水,她現在倒覺得男人也可以是個禍水,把這兩個字送給那個鷹揚天,倒是真的一點都不差。
明明是個男子,就該長得英氣挺拔,像九王爺一樣懂騎射,可以帶兵打仗,沒事就別生得陰柔俊美,存心要教人生非分之想!
「滿兒?」皇后淡柔的嗓音喚醒她的沉思。
「是。」她回神答道。
「究竟要我說多少次呢?」皇后輕歎了口氣,「是不是就別喊娘娘了呢?要你與月兒一起喊父皇母后,怕你覺得彆扭,不如就叫義父義母吧!」
「是,義母,滿兒知道了。」
福滿兒笑著點頭,心裡有著難以形容的高興,因為年幼喪母,從她八歲第一次進宮到現在,心裡一直將皇后當成是娘親,如今,雖然只是義理上的名分,但是,能夠光明正大地將皇后當成是自己的母親,她覺得老天爺真是待她再好也不過了!
第2章(1)
雨絲絲,雨綿綿,成絲成線地不斷落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那濛濛細雨將園子裡一片未成蔭的綠意給掩得朦朧而且迷離。
走過曲折的長橋,在那水波皺折的湖心間,連接著一座小亭子,此刻,在亭子裡燒著一個火爐子,燒紅的炭火所散發出來的溫暖,將潮濕的涼意都給阻擋在亭子之外。
而教人完全感覺不到雨天清冷之意的,並非是火爐子裡傳出來的溫度,而是飄散在空氣之中的烤羊香味,以及燙酒與酥酪奶茶的濃郁香氣,而那烤羊的香氣,正是那火爐子給燙烤出來的。
「就是這香氣,多少年了,偶爾做夢都會想念,同樣是烤羊羔,不是在那草原上長大的羊羔,烤出來就是少了那股子香氣。」說話的男人正值盛年,高大挺拔的身材,以及隱約可以窺見胡人血統的臉龐,在在都可以想見年輕時的俊朗不凡,他正是檠天帝,雖然比他的皇后年長,卻也還不過四十五。
站在檠天帝身旁,鷹揚天略顯得單薄了些,身長略矮了寸餘,但是結實的線條看起來十分修長,再加上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站在檠天帝的身旁,絲毫不顯遜色。
「那是自然,因為母羊吃的是那草原上的草,滋養那片草原的水,是從山上融下的雪水,所以哺育出來的羊羔,味道自然是特別鮮美。」
「是,你說得沒錯,只是朕沒交代,愛卿倒細心替朕把那羊羔給帶回來,給朕一飽口福。」檠天帝揚手示意賜座,自己也跟著一起坐下。
「皇上曾不經意提過一次,揚天便在心裡記下了。」鷹揚天拱手謝座。
「嗯。」檠天帝拈起一隻酒杯,交到鷹揚天的手裡,只見他恭敬地接下皇帝的賜酒,隨後檠天帝也自個兒端起一杯,舉杯作勢相敬,仰首一口飲盡杯中酒,才緩慢地開口,「朕聽說這次協餉,是你親自送去的,這一趟路途遙遠,還真虧你有這個心了。」
「為皇上辦事,揚天自當盡心盡力。」鷹揚天也將杯中的酒一仰而盡,敏銳地聽出皇帝話裡的試探。
人說伴君如虎,這句話,鷹揚天的心裡比誰都明白。
親自送糧到戰線上去,當然不會沒有目的,多年來,因為協餉換取鹽引的政策,讓他們這些商人多了不少生意,除了販鹽的生意之外,他們在邊地屯田生產糧食,或是往邊鎮販運糧草,茶葉與鐵器等等的貨品,換取各邊鎮手裡淮、浙二省的食鹽引,再前往江南鹽運使司領鹽發售,賺取更大的利潤。
身為皇帝身邊最重用的皇商,對於朝廷的動靜他自然也是很清楚,聽說檠天帝有意將邊餉由納實物改為納銀,以後,便是朝廷拿著銀子跟他買糧,這將是一個極大的市場,他當然必須先做準備。
不過,雖然與檠天帝親近,但說到底,他們一個是買主,一個是賣主,對於買賣上的事情,有時候還是點到為止就好。
聰明如檠天帝,當然不會不知道如鷹揚天等人從朝廷手裡賺走多少銀兩,但是,現實的情勢讓他們不得不互相利用。
雖說,登基為帝將近十五個年頭,將這帝國治理得國富民安,人人得以安居樂業,但是檠天帝的心裡很清楚,在經過前朝末期的腐敗衰退,這朝廷需要解決的麻煩不少,不只是貪官內亂,還有虎視眈眈的外夷,都需要逐項地處理安撫,而這每一件事情,或多或少都需要些銀兩。
所以,除了每年繳庫的稅收之外,他還需要額外的財源,也因此他積極讓商人們活躍,表面上是讓這些商人賺錢,實際上,朝廷也因此獲益,這是當初尉遲先生離去之前給予他最好的建議。
一旁的公公走過來稟報道:「皇上,娘娘到了。」
兩個男人還未及起身,就聽到皇后嬌軟的嗓音含笑道:「都坐吧!別忙,今兒個咱們要吃的是羊羔,喝的是烈酒,不如就當自個兒在草原上,哪來那麼多禮數呢?」
皇后與福滿兒一前一後地進了亭子,替她們拄傘的宮女們收了傘,靜悄地退下,這時,福滿兒上前替皇后脫下擋雨的薄外氅,連同自個兒身上的氅子,交給了一旁的宮人。
「朕聽說月兒和滿兒都在你宮裡,怎麼只見滿兒,沒見月兒過來呢?」
「那丫頭成天跟老九在外頭跑,別說是羊羔了,聽說連山羌肉都吃過了,自然是不感興趣。」
「滿兒參見……義父。」福滿兒見了檠天帝,福身喚道。
聽她喊自個兒義父,檠天帝眉梢挑了一挑,轉眸望向皇后,見她微笑頷首,也跟著勾起笑,揚手示意她平身,「都坐吧!都說沒那麼多禮數了。」
待幾位主子就定坐好,奴才們也開始忙著張羅起來,把烤到火候剛好的羊羔整只端上桌,這時,檠天帝取出了便是即位之後,也從不離身的短匕,依草原上的習俗以主人的身份將羊羔分食給在座的人。
「皇上,讓奴才來吧!」一旁的總管公公急忙著要代勞。
「別插手,讓皇上做吧!」皇后笑著制止,「咱們當做自己在草原上,由主人家分食,才顯得誠意,皇上,是這道理不?」
「對,朕的皇后記性好,把朕說過的話都給記得了。」說著,檠天帝把最好吃的後羊腿割給了自己的愛妻。
自始至終,鷹揚天只是微笑陪坐,謝過皇帝的親手分食,他當然也注意到在場的另一個人也是沉默的,不過,她的臉色卻顯得不太好看。
福家的千金,宰相之女,自幼入宮便深受帝后的寵愛,尤其是皇后將她當成了自個兒的親生女兒一樣,聽說是因為她對小皇子亢睿有救命之恩,所以民間一直盛傳著帝后要將她收做義女,給公主名分,聽她剛才喊皇帝義父,想必正式冊封只是時間遲早而已。
長年經商,除了知道如何掩飾自個兒的真性情之外,當然也懂得察言觀色,他注意到了福滿兒看也不看他一眼,彷彿想要漠視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