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走!」她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臂膀。
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福滿兒的心裡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她緊緊地抱住了他不肯放,死命地緊揪著,用盡全身力氣地抱住他。
「要他們回去,夫君,我不走,我要留在你的身邊,我不要回宮去!」
聞言,總管公公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這只怕是由不得您了,公主,皇后娘娘給了交代,說無論如何都要請您回去,您就幫幫忙,跟著奴才回去吧!這些天,相爺也很擔心您的安危,就怕皇上一生氣,連您也給牽累了進去,看在皇后娘娘與相爺的份上,您就請上皇輦,跟咱們回去吧!」
「我很好!回去跟義父與義母說,我留在鷹家很好,我的夫君待我很好,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能丟著他不管,如果他們真疼我,就該幫幫我,幫幫我的夫君才對!」
從來,她不曾說過如此任性的話語,一直以來,她都是很懂得替人著想的,可是,此刻在她的心裡卻只覺得惱怨,埋怨那些疼愛她的長輩,為何在這個時候卻全都默不作聲,分明要置她的夫君於死地!
他們明明有能力幫鷹家的,為何不幫呢?
福滿兒緊閉美哞,將額心抵靠在他結實的肩膀上,像是在逃避著眼前這一切事情的發生,說什麼都不肯順從。
聽她說那些話,鷹揚天的表情是內斂不作色的,而幾名宮人則是聽了又驚又駭,皇后可是一國之母,即便是要下令被殺頭,對她都不能有一句埋怨吧!更別提她剛才那些幾近指責的怨懟了!
鷹揚天斂眸瞅了她一眼,神情顯得淡薄,「總管公公,給我一些時間,讓我跟公主談談,幫你勸她,成嗎?」
「如果駙馬爺肯幫奴才這個忙,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總管公公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鷹揚天大手揪住福滿兒的纖臂,將她拉到了一旁,一雙大掌箝住她的雙臂,斂眸正色道:「求你行行好,不要再讓我更困擾了,可以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不是存心想讓我困擾,那就乖乖與他們回去吧!要不,皇上與皇后會說是我唆使你不聽話的,到時候,他們只怕更篤定要砍我頭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不會的!」福滿兒被他嚴厲的神情給震懾住了,被他用冷漠的眼神瞅著,讓她覺得心坎兒微涼,「你是故意這麼說的,你想要 我回宮去,所以你才要說這些狠心的話來氣我,我不會上當的,我不會!」
「不,我是真心不想留你的。」
「撒謊!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把話直說了,一直以來,我是個怎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做事,我只問得到多少好處,先前,娶你能讓我得到朝廷的信任與支持,所以,我挖空了心思要討好你,想來,我應該做得不錯才對,才能讓你的心完全向我靠攏,說實話,我還真是必須佩服自己的能耐。」
「不要再說了……」
「可是?聽聽你剛才說的那是什麼話?存心要讓我被捉去殺頭嗎?你倒好,得了皇帝皇后的寵愛,想必可以全身而退,但我呢?要是再這樣被你闖禍下去,還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活到明天呢!」
「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你說這話不是真心的……」她摀住耳朵,不斷地想要說服自己。
他一雙大掌狠狠地將她摀住耳朵的手扳開,「就算你能說服得了自己,但沒用的,事實就是事實,皇上已經頒下旨意,從今以後我們不再是夫妻了,我也沒有必要再討好你,沒必要了。」
福滿兒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冷峻的表情,為什麼?就連一丁點兒逃避的空間都不肯給她?
「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她深吸了口氣,哽咽道:「可是我會回宮去,不會給你添麻煩,我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再回來,一切會再像從前一樣,一定會的。」
他愣了一愣,心口就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棍,「隨便你,心是你的,要怎麼想我管不著。」
聽他把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福滿兒即便是心意篤定卻仍舊覺得受傷,她掙開他的掌握,回頭對宮人們道:「送我回宮。」
「來人,義公主起駕回宮。」總管公公高聲喊道。
就在她要走出門口的那一剎那,鷹揚天冷酷的嗓音從後面傳來,「記住,當你走出鷹家大門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再無關係了。」
她的心窒了一窒,眼看就要哭了出來,但最後她只是強忍住淚意,無視於他所說的話,一語不發地走了。
沒聽見的!
剛才,他所說的話她一句話也沒聽見,啥都沒聽見!
她還要再回來!還會再回來的!她還會的!
鷹揚天望著她明明無比纖細,卻又故作堅強姿態的背影,自始至終都是緊抿著唇,一語不發,還沒看她走出門外,已經調頭離開,沒讓自己對於她的離去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留戀……
第10章(1)
回宮好些時日了,沒有鷹揚天的消息,他還好嗎?
福滿兒剛從珂月的寢宮離開,來到了中宮,沿路上除了紅鴛之外,還有月娘姑姑跟隨在她左右,說是要陪她散心,其實是替義母看住她。
走進中宮院門,就在穿過曲徑時,一陣帶著冷意的秋風吹來,刮落了枝頭上已經顯得枯黃的葉片,此情此景令她頓時停下腳步。
秋天了!
她已經離開鷹家那麼久了嗎?
他呢?可曾有半點想念過她嗎?
「公主,娘娘還在等著你去請安呢!」月娘在她的身畔低聲提醒道。
「嗯,我知道。」她點點頭,忍住了湧上鼻尖的淚意,再度提起腳步走進中宮寢殿。
「是滿兒嗎?」正在西廂裡看著奏本的皇后聽見了門外的動靜,擱下手裡的本子,輕聲喊道。
「是,是滿兒來向義母請安了。」福滿兒柔聲回答,跨進西廂房,朝著皇后福了福身。
「過來,陪義母說說話。」皇后朝著她伸出手,讓她柔順地坐到腿邊,「去看過珂月了嗎?」
「是,月妹妹的傷已經好了很多,還已經可以與滿兒開玩笑了,她嚷著要出去玩兒,我說等她傷都好了,要帶她州橋夜市去,讓她嘗嘗一些道地的小食,她聽了就說明兒個傷就可以全好了,活脫脫就是以前的老樣子。」
「是啊!真像是珂月會說的話,就是貪玩貪熱鬧,說話也總是讓人好氣又好笑,改明兒讓太醫給她瞧瞧,如果沒有大礙的話,我就讓你們姐妹兩人一起出去走走玩玩,散散心也好。」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皇后含笑的眸裡有一絲晦暗,心想若是能夠照滿兒所說,珂月仍舊是從前的珂月,依舊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頭,那她就要感謝天地仁慈了。
「若是出宮,能讓我回鷹家一趟嗎?」福滿兒小聲地問道。
「你與鷹揚天再無關係了,滿兒。」皇后輕拍著她的手,搖搖頭:「我不知道這次皇上想要追究得多徹底,切斷你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滿兒不知道夫君究竟是做錯了什麼事情,無論我如何追問,就是沒有人肯告訴我,但我不敢吵鬧,怕給他添了麻煩,但其實我根本就不想離開他的身邊,就算只有壞處也好,我不能扔下他一個人貪圖安逸。」
聞言,皇后的眸色微黯,抿唇不發一語。
「我記得自己曾經讀過一本書,書裡寫著,在交欄山西邊有個麻逸圓,在那個國家裡,山勢險,地寬平,田多膏腴,倍收於他國,那個國家的人民尚節義,婦喪其夫,則削髮碎面,絕食七日,與夫屍同寢,多與並逝矣,倘若七日不死,則親友勸食,或能苟活,卻終生不再嫁人,或至焚夫屍日,赴火而死!為什麼一個蠻夷之國的妻子都可以為她的夫君做到這個地步,滿兒卻不能呢?」
「那自然是因為你不生在麻逸國,而且你是本宮的義女,我不允你輕生,我要你好好的活著。滿兒,為你的夫君殉身,聽起來是很有骨氣,可是,你要本宮與你爹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又算什麼呢?」皇后清冷的嗓音裡,藏著一絲不加掩藏的嚴厲。
一瞬間,福滿兒的臉色更加蒼白,她知道長輩說的話都對,所以她無法反駁,但是她內心的痛苦,卻像是有人拿刀在割剜著般鮮明,讓她想要忽略,想要否認,都無能為力!
「我只想與夫君同甘共苦!」說著,她哽咽了聲,豆大的淚珠再也禁不住沉重,一顆顆滾墮了下來。
她伏在皇后腿上,嚶嚶地哭泣了起來,像個無助的孩子般,除了哭泣之外,不知道自個兒還能做什麼。
「怎麼好好一個人出去,回來竟成了淚人兒?」皇后輕歎了口氣,扶起了她消瘦不少的臉蛋兒,「那讓本宮問你,你想與你的夫君同甘共苦,可他呢?願見你也跟著受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