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蕭,帶馬子上酒店,不怕回去跪算盤?」一名建築師打趣地說。
「你看我是那麼罩不住女人的男人嗎?」蕭元培嗤笑一聲,沒為兩人的關係多做解釋,拉著倪安蘿往沙發坐下。
倪安蘿始終面帶微笑,笑到最後臉部不由得有點僵化,因為包廂裡的女子穿得比先前見到的還要「清涼」,而且,迷幻的燈光下,男男女女耳鬢廝磨,親密的程度令她不敢直視。
「別緊張,也不必覺得不好意思。」蕭元培捏捏她的肩膀,低聲對她說:「這種事不足為奇,男人在外頭,都是這副德行。」
「呵……」她笑得好干、好尷尬。不過,他好意帶她出來見識台北夜生活,她應該更鎮定些,別大驚小怪了。
不久,包廂裡進來兩名女子,一名熱情招呼蕭元培,另一名則在倪安蘿身畔落坐,笑容可掬。
她不解地看向蕭元培。
「叫了個小姐陪你,免得你無聊,什麼話題都可以聊;如何抓住男人的心,怎麼變得更有女人味,這方面她們可是專家。」蕭元培淡然一笑。「我有我自己的妞,你別來煩我。」
「嗯……」倪安蘿好感動。雖然他平時總喜歡捉弄她,說話也老不正經,可她卻經常從一些小細節裡看見他的體貼。
他嘴巴毒,沒句好話,不哄人開心,就算是好意也要拐幾個彎,不肯直直接接地讓人瞭解他的好,甚至有時還吃力不討好,就像怕人覺得受他的恩惠、受他幫助,日後還要報恩什麼的沒完沒了。
但他真的是個好人,看起來像壞人的大好人。
一個晚上,倪安蘿的情緒起伏如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內心感觸多到滿載,這是她根本無法想像的浮華世界,看來是那樣的風光熱鬧,男人與女人如愛侶般親密,事實上卻可能只是逢場作戲……真真假假教人霧裡看花。
「這只是我們一個晚上的娛樂,卻可能是某些人一輩子的生活。」蕭元培送她回家時,如此說道。
「嗯……」她深刻地體會到,小小的一座城市,同一時間裡存在著多少悲歡離合、上演著多麼截然不同的人生際遇。
她何其幸運,在父母恩愛、有姊妹相伴的健全家庭中長成,沒經過大風大浪,還覺得世界是美好的,還笨笨地老是吃虧上當,其實是因為她一直很幸運。
「有沒有被我們幾個男人嚇到?」
「正常,男人不管幾歲,喜歡的永遠是十幾、二十歲青春的肉體。」
「你很那個耶……」他像怕她心臟不夠力,要多加訓練似的,話愈說愈白。
「不然你以為四、五十歲的男人跟一、二十歲的年輕女孩,能聊什麼有建設性的話題,還不就……」
「我不要聽。」她捂起耳朵,拒絕被污染。
「好啦,不說、不說。」他笑著拉下她的手。「做都做過了,還怕聽,有沒有這麼害羞的。」
「什麼事做過了?」
「你不愛聽,又要問我。」別告訴他,她跟男朋友交往五年,婚都訂了,還沒做過那檔子事。
「那當我沒問。」她不曉得他指什麼,但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肯定不是什麼悅耳的事。
「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休息一下,後天還有節目。」他話題一轉,跳到別件事情上了。
「好!」她眼睛一亮,像個貪玩的孩子,玩上癮了。
「好什麼好,把你載去賣也好?」他敲她額頭,又覺窩心,這女人完全不懂懷疑別人,見識了一晚男人的真面目,還不曉得要擔心。
「我知道你不會……」她低頭微笑。
「搞不好哪天缺錢了就會。」他就愛嚇唬她,就怕她太單純、太相信人。
她仍舊是笑,根本不把他的話當真。
「你家到了,快進去吧,別忘了我明天的便當。」
「知道,不會忘的。」她下車,從車窗外朝他揮手。
隔著窗玻璃,他看著她走進家門,忽然覺得今天晚上時間過得特別快。
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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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倪安蘿的家人、同事都察覺到她變了,倒不是變得驕縱潑辣,也不是去整型塑身什麼的,外表性格看起來沒什麼差別,可就是哪裡不同了。
她恬靜含蓄的笑容依舊,但原本就明亮的黑眸多了淡定與從容,無時無刻看來都充滿像被幸福包圍著的喜悅。
同事以為她的未婚夫回頭求和,好事又近了,她笑笑地搖頭,說那些事都已經過去,她已經不在意了。
家人以為她又戀愛了,她莞爾一笑,說現在只想多疼愛自己一些,享受一個人的快樂,感情的事就順其自然吧!她不急。
她漸漸顯露出以往沒有的自信,用全新的角度觀看自己所處的環境,珍惜自己的平凡與簡單,但更樂於付出,更勇於嘗試。
這些改變無疑是蕭元培的得意之作。他刺激一個人的方法實在夠顛覆,若那人沒因此而瘋狂,大概就能修練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了。
他不只帶倪安蘿上酒家,還帶她欣賞猛男秀;一個個肌肉賁張的壯男只著小小丁字褲在眼前大肆展現誘人體魄,當在場其他女人均忘情尖叫、解放女性矜持時,她差點因過度驚嚇而腦溢血。
他找了位信任的女性友人帶倪安蘿見識一下什麼叫「牛郎店」,那晚,他依約定時間到店外接她回家時,只見她像遭逢狼群包圍幸而逃過一劫的小白兔,臉色蒼白,牙齒打顫,緊巴著他的手臂,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她的結論是——再也不要來這種地方。
蕭元培樂得哈哈大笑,說她太不懂享受,眾星拱月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惹來倪安蘿一陣捶打,她才不要花錢買溫柔。
他找她出門散步,去的不是什麼約會聖地,而是同志約會的公園、流鶯聚集的隱密巷弄、流浪漢棲身的天橋下……他讓她赤裸裸地直見人生的陰暗與無奈,直見黑夜裡的奢華與淒涼,猛然擊碎保護她的溫室,幻滅她一直以來看見的世界。
他很殘酷、狠心,經常令心地善良柔軟的她淚流不止,心情久久無法平復,然而,每經歷一次打擊,每看清一個她無法想像的社會面相時,她卻蛻變得益發堅強與勇敢。
他是她的人生導師,教會她所有學校裡沒有教的事,讓她認識了許多以往不可能有機會認識的朋友;她的人生在遇見他之後,轉了好大一個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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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蕭元培打電話給倪安蘿,說已經快到她家了。
倪安蘿很快換好衣服,下樓準備出門。
「姊,你最近到底都跟什麼人出去?怎麼都這麼晚才出門。」倪安雅正好回家,在客廳與倪安蘿碰到了面。
「只是一個朋友。」倪安蘿撫撫妹妹的臉龐,微笑說道:「我知道現在有點晚了,我會小心的。」
「男的、女的?」倪安雅望著從容優雅,光采動人的姊姊,真覺得她愈來愈美,但也更加危險了。
「男的,很好的一個人,別擔心。」
「他在追你?」
「沒有,只是朋友。」倪安蘿沒往這方面細想過,她喜歡蕭元培,也喜歡兩人相處的模式,或許拿她過去的經驗相比,他們之間的互動早已超越朋友的感覺,但她不會以相同標準套在蕭元培身上。
他是風,握不住,也停不下來。
「我想見見他。」倪安雅不信,若非追求,怎麼會如此頻繁地約她姊姊?倘若真的不是,那這個男人又打著什麼主意?
「相信我,」倪安蘿明白妹妹的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會拿捏分寸的。」
「好吧……別太晚回來了。」倪安雅望著姊姊堅定自信的眼神,便沒再像個操心的老媽,緊迫盯人了。
「我幫你留了一份晚餐在餐桌上,微波一下就可以吃了。」倪安蘿摟摟妹妹的肩膀,隨後走出門去。
不久,蕭元培的銀色跑車來到大門口。
「今天又想給我什麼震撼教育?」倪安蘿坐上車後,輕笑問他。
「呵……」蕭元培也笑,見她架式十足,頗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大將之風了。「沒什麼,學校的工程今天完工了,請大夥兒喝個小酒,熱鬧一下。」
「那明天……」她的胸口倏地一窒,也就是說明天起她就不會在學校見到他了。
雖然她知道工程總有結束的一天,但乍然聽見仍舊湧出濃濃的失落感。
「明天到學校交給褚校長一些書面資料就沒事了,另外還有兩個案子要做,催得很緊,簡直像討債公司。」
「不好意思,是我佔去你太多時間……」她突然覺得喉嚨緊緊的,連說話都有些困難,像被什麼酸酸澀澀的味道梗住了。
「你這麼好玩,時間全被你佔去也值得。」他大笑。
「喂……」她睇他一眼。「女人怎麼可以用『好玩』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