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蒲錚端起身為姑姑的威嚴,硬把頭痛的不適壓下,對侄子說了一聲早,可惜她爬不起來,一動,頭就痛到想吐。
「現在是中原標準時間十二點十五分,時間不早了。」蒲靖庭一雙眼睛瞟向床上的電子時鐘,很明顯,現在不是說早安的時候。
聞言,蒲錚嚇了一跳,現在是十二點了,也就是說她上班遲到了!而且是很嚴重的大遲到!
天哪,她的手機怎麼沒有響?!
「姑姑,阿睿叔叔幫你請假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直到看見姑姑露出驚慌的神色,蒲靖庭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微乎其微的,嘴角上揚。
「阿睿幫我請假?誰?」頭好痛,哪個阿睿?
看見侄子臉上的淺淺笑意,她頭更痛了——這下好了,她的威嚴形象,毀得非喝酒宿醉,還睡到日上三竿,這下子她該怎麼以身作則指正侄子的作息?
誰,誰讓她喝這麼多酒?
「姑姑忘性這麼大?當然是李嘉睿叔叔。」蒲靖庭忍不住笑意,看著向來嚴謹、一板一眼的姑姑出醜,他這才有種原來她也是人的感覺,而且姑姑喝醉的模樣,讓他想起了老爸。「是宿醉吧?味道聞起來像啤酒,爸爸也這樣,喝啤酒就會醉,要喝鮮搾的柳橙汁解酒。」
早有準備的蒲靖庭端來鮮梓的柳橙汁以屈幾片蘇打餅乾,讓蒲錚配著吃一點。
說也奇怪,柳橙汁配蘇打餅乾,真的減緩了蒲錚的頭痛,當宿醉減緩,記憶也漸漸回籠,她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
她請李嘉睿吃飯,喝了很多很多的啤酒,然後她醉了,開始說了很多很多的心事,向李嘉睿吐出她所有的負面情緒——真糟。
「謝謝你,我好多了,我先去洗個澡。」對侄子道了謝,蒲錚踏進浴室裡,脫下一身沾染上酒臭的套裝。
站在蓮蓬頭下,微溫的水花打濕了她的頭髮,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怎麼了?
她酒量不佳,空有酒膽,所以非常少喝酒,唯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會大膽多喝幾杯,雖然不想承認,不過她上次喝酒是十七歲的時候,哥哥在的時候。
因此她忍不住想……
「李嘉睿是可以相信的人嗎?」她不禁疑惑,捫心自問,為什麼會這麼相信他呢?在他面前喝酒,以她醉了之後就會說出心事的習性,肯定也在他面前吐露了自己的心聲。
為什麼……會這麼突如其來的信任他呢?
說實話,他很會甜言蜜語,幽默風趣,人不在李氏工作,可深受女性員工喜愛,她帶領的秘書部門就有許多他的愛慕者,所以若是別人對他沒戒心,她可以理解,偏偏她跟別人不一樣,她總覺得李嘉睿的氣質跟她最討厭的哥哥有太多相似之處——一正經,一樣的隨心所欲,也一樣的不負責任,所以一開始她才會這麼排斥他。
那到底是廿麼改變了?
越想越頭痛,她決定不想了。快洗了個澡,她扭緊水龍頭,圍了浴巾便踏出房間,而侄子則早就離開她的房間,到外頭去做復健了。
過肩的頭髮濕漉漉地,她重了條毛巾略略擦乾,就在她一如以往的做遇後的保養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重起一看,是不認識的來電顯示,但因為這支手機是公務用的,於是她沒有多想,隨即接起。
「您好,我是蒲錚。」
「喂——喂——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屬於男性,背景音吵雜、訊號不穩,還有飛機起降的聲音。
「我李嘉睿,我到上海了,這是我在大陸的聯絡電話。」
奇怪,他到上海幹麼跟她報備?
「所以呢?」蒲錚的反應十分冷談,其至有些無情。
「沒什麼,跟你提一下……我是想說,你昨天說的事情,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找我幫忙。」
昨天說的事情?她昨天說了很多,他指什麼?
「蛤?」很不蒲錚的,她發出了呆呆的疑惑聲。「你在講什麼東西?」
到底什麼意思?雖然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輕快,有種要為她兩肋插刀的感覺,可為什麼聽在她耳中,只覺得他話中有話呢?
「你忘了?你不是很想要你爸媽的遺物?他們的婚戒啊,還有你母親的頂鏈,那不是你的寶嗎?」李嘉睿連忙把昨天從她嘴裡技復聽見的,全部都說了。
「轟!」一聲,似有原子?在蒲錚腦中炸開,害她腦中有瞬間空白,她,說了?
她知道自己昨晚說了很多心事,但她不記得她連爸媽及哥哥的事都說了。她幹麼喝酒啊。
「如果你很想要回那些東西,我很樂意幫忙。」他說的話已經算是明示了。
「就這樣,你考慮一下,有什麼問題,等我回台灣再說,掰啦。」
對方先收了線,蒲錚呆呆的看著手機,腦子一片混亂。
「這傢伙……」她頭一回有種心慌意亂的感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李嘉睿。
太讓人難以預料了,她原本很討厭他的,可他卻……總做一些讓她很感動的事情。這才是自己之所以信任他的原因吧……
可惡,這人怎麼這樣討人厭!
當翠綠的樹葉轉成了枯黃,第一片枯黃的葉片隨風離開了樹稍時,漸漸轉涼的天氣,宣告了夏天的結束,秋天的到來。
有時白天天氣很熱,人了夜溫度突然驟降,這樣的日夜廢差,讓許多人染上了感冒。
李氏秘書部門裡也有不少人染上了流感,感冒病毒四處傳染,缺少人手的秘書部有好一陣子兵荒馬亂的,漸漸才步上軌道。
一年四季,李氏都會舉辦餐敘,秋季的報衷出來了,各部門都表現得很不錯,於是今年的餐敘在飯店設宴。
「小錚,來這裡坐。」
在這樣的公眾場合,明媚動人的董事長去人是宴會上最艷麗的一朵花,而這朵名花舞跳累了,看蒲錚心不在焉的,干是拉她到一旁坐下,想好好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你有心事的樣子,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你想想辦法。」
蒲錚看著把自己當女兒的張家玲,有苦難言。
「最近,我過得不是很順利。」她含蓄地道。
「我有眼睛,看得出來。」張家玲的響應非常直率,一點面子也不給。「我看你工作還滿順利,只是高壓極權了一點,這算是發洩嗎?」
「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是我忍不住……我會改掉遷怒的壞習慣。」蒲錚很聰明,聽得出來張家玲在閒聊中對她提起的話,其實都有用意,都是為了她好。
其實張家玲的個性跟她記憶中的母親差非常多,母親溫柔嬌弱,而張家玲則強悍自信。
可是張家玲對待她的方式,時時給她像是被母親教導的感覺,向來對人防心很重的她,才會漸漸對張家玲放下心防。
「所以是真的遷怒了?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提到家裡,蒲錚的臉就浮現了無奈與無力。
「我想要把每件事情做好,但我常常都會越做越擰——其實我爸爸和我哥都留下不少錢,養一個孩子不成問題,但我,也就只是養著他而已……」
前一陣子公司有太多人感冒,不得不加班的她,在快十二點的時候才處理完工作,打卡下班,拖著沉重的身子離開公司。
回到家,迎接她的是請來照料蒲靖庭的保母,保母為她等門,等到昏昏欲睡,她小力將保母搖醒,並讓保母回去了。
送走了保母,鎖上大門,她去到侄子的房間,輕輕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天氣微涼,怕熱的小男生踢了被,還露出肚臍,她探身,輕輕為侄子拉上薄被。
「爸爸……」
侄子翻身時所發出的咕噥聲,讓她一征。
她不禁看著侄子睡著的臉龐,恍神起來。小靖右半邊那完好的臉,長得十分好看,像極了她的兄長蒲兮,是啊,小靖曾有個會照顧他的爸爸……
她頓時覺得,當個監護人,不難,但當一個姑姑,她做得很糟。
「我不懂怎麼照顧一個孩子,怎麼跟他溝通、跟他相處。」蒲錚回想起自己都是利用每天晚上坐在他床沒的時間,藉由看著侄子的記事本,用文字來瞭解他一天的心情,卻幾乎沒有陪伴他。
知道她需要發洩,張家玲沒有插嘴,靜靜聽她說。
「我曾經也是個孩子,在他這個年紀,我不會是一個人。」雖然討厭的哥哥老不顧她的意願把她從課堂或爸爸身邊帶走,但她,擁有許多童年回憶。
而哥哥的孩子就像個小大人,每天記錄復健、就醫的過程,以及……疼痛的程度。他不吵也不鬧,一點也不像個小孩。
「最讓我心虛的是,他痛的時候,哥哥不在他身邊,而我也不在他身邊。」
這個孩子從來不對她喊疼,也不會對她說心事,就像台機器般,每天重複做相同的事情。
跟侄子的相處,讓她覺得很無力,到底該怎麼改變?這樣下去,對他們兩人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