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父王,我不!我不!我不!」
北國的三公主雪清靈穿著一身男裝,自外騎馬打獵歸來,氣急敗壞地直奔北王宮,見爹親坐在案桌後方,兩道細眉緊蹙,一雙鳳眼怒瞪低咆。
「放肆!」聽見女兒大聲喊叫,北國的大王雪霸天抬眼低吼。
雪清靈兩手叉腰,毫不畏懼地頂撞回去,「父王,你怎可以不問過我的意思,就要把我嫁到南國去!」
她本在草原獵兔,怎料小六子突然喘吁吁地跑來轉述大臣們的談話,說今日早朝父王已和幾名大臣商議過,要把她嫁給南國王爺,當下她便丟了弓箭,急匆匆策馬奔回。
要她去當和親的傀儡新娘?她不!她不!說什麼都不!
女兒提及這事,「理虧在先」的雪霸天,態度放軟,重咳了聲,幾名隨身伺候的太監宮婢,識相的自動告退。
宮裡只剩下父女倆,雪霸天收起威肅模樣,咧著笑容當起慈父。「清靈,父王的乖女兒,你是知道三個女兒中,父王最疼你了。」
「不疼,一點都不疼!」雪清靈自鼻孔噴出兩道怒氣,氣鼓著雙頰,轉身落坐,兩手環胸地別過臉去。
「這是在幹啥?」
「我在生父王的氣!」
他坐到女兒身旁,好聲安撫,「別氣,父王怎捨得將愛女嫁到南國,父王……欸,有父王的苦衷。」重喟了聲,一臉疲憊風霜。
「父王,你會有什麼苦衷?你可是北國最威霸的大王!」儘管正在生父王的氣,但父王在她心目中崇高的地位,丁點未動搖。
「那是!」有女如此,雪霸天一臉感動和滿足。「可也因為如此,父王肩上的重任,沉呀!」
「我幫你擔!」雪清靈拍著胸脯,頗有男子氣概。
「很好!」他一臉欣慰,順水推舟道:「父王早知你心繫北國人民生命安危重任,所以當大臣們提出讓你去南國和親的事,這才沒先同你商量,一口就答應了。」
她怔了下,瞅著父王,覺得哪裡不太對,可又說不上來。
「女兒啊,父王無能,本想你的大姊嫁給大將軍,二姊嫁給北國第一勇士,便能保全咱北國國土,可南國兵力強大,一再藉機侵犯,若不趕緊想個辦法阻止,怕是,欸,一發不可收拾呀……」
臣們早在半個月前提議讓三公主和親一事,他捨不得愛女遠嫁,一再拖延回覆,只是近日邊疆地帶南國的兵馬又蠢蠢欲動,先前已被攻佔一座小城池,反攻無力,只好暫時求和。
他知道小女兒的個性,若純粹要將她嫁人,她定會反對到底,但她從小受他影響,這輩子以誓死保衛北國人民性命為己任,若以這理由,她肯定會赴湯蹈火、義不容辭,是以,今日大臣再度催促他下決定,他也只能無奈點頭。
「父王,你讓我帶兵去攻打南國,我絕對會把他們打個兵荒馬亂、落花流水。」雪清靈站起身,挺直背,顯得雄赳赳氣昂昂。
雪霸天陡地苦笑。「你有比你大姊夫、二姊夫更會帶兵?」
他的三個女兒中,大女兒和二女兒像他的皇后長得嬌美,宛若天仙,唯獨這個小女兒,不論外貌和個性都像他,不僅相貌平平,成日騎馬打獵宛若男人,可惜她不是真男人,要不他鐵定將王位傳她。
父王的話堵得她啞口無言,她騎馬打獵也許不輸他們,但若論帶兵打仗,遑論她沒經驗,要真讓她拿刀殺人,她手可能會抖。
「眼下,父王實在想不出其他法子應對。」雪霸天語重心長,「倘若你不願意嫁到南國,那父王……寧當個言而無信的君王,也要保你留在北國。」
雪清靈眉心蹙了下,不多考慮的答道:「父王,我答應,我去!」她不願見父王因她失了威信,更不願讓北國人民因戰爭而流離失所。
聞言,雪霸天一喜一憂,「清靈,你真的、真的願意?」雖結果早在他預料中,但他畢竟有身為父親的私心。
她用力點頭,表情堅定不悔。「我是沒想過要嫁人的,但若我嫁人能換來北國人民安樂生活,要我嫁幾回都行!」
「呃……」他啼笑皆非,「不用多,嫁一回就行。」
「那好,我就嫁一回。」雪清靈爽快的回答,「父王,叫要娶我的那個南國人明天來把我娶回去吧!」
「不,不用這麼快……」他可捨不得這麼快把女兒嫁出去。
「當然要快!多拖一天,萬一南國突然心血來潮又想攻打我們北國,那這和親政策還有啥屁用!」
雪霸天怔愣了下,相較於女兒乾脆爽利,他這個大王反倒顯得扭捏拖沓。
「好!不愧是我雪霸天的女兒。」他欣慰的點頭,這丫頭雖為女兒身,可氣概不凡,為了人民,連自個兒的婚姻都可犧牲。
以女為傲的同時,他心頭有一絲愧疚,若不是他這個一國之君領導無方,女兒也不必要遠嫁南方和親,然而不想讓女兒見他發愁,他只能強顏歡笑,掩飾不捨和愧意。
奉命迎娶雪清靈的南國六王爺南宮曜日,雖不樂意娶一個傳聞中活像男人的北國三公主,但礙於皇兄的「盛情」,不想抗旨,迫於無奈,只好將就娶了。
迎親隊伍比他預料中更快抵達北國,又出乎他意料之外地順利啟程踏上歸途。他以為會看到一出哭哭啼啼、三拉四放五不走的感情豐沛戲碼,但沒有,那穿得一身紅通通的新娘子,大搖大擺從他面前走過,大剌剌鑽進花轎,他一度懷疑穿戴鳳冠霞帔的是個男人,興許是北國胡亂塞了個假新娘作弄他,甚至有可能暗殺他。
但瞥見北國王雪霸天眼角似乎有淚,他選擇暫時不追根究底,不當面揭了新娘子的紅蓋頭,算是給他北國王一個面子。
返程途中,迎親隊伍行經荒郊野外,別說像樣的客棧,連間喝茶歇腳的小鋪也沒,南宮曜日搖頭歎氣,看來北國不只兵力輸南國,連繁榮程度都天差地別,南國可是熱鬧多了。
四周皆是荒地,連根綠草也無,百無聊賴之際,忽地聽見喜轎中傳出震天嚷叫聲——
「停轎!停轎!」
是女人聲沒錯,可這嚷叫聲也太粗野了吧!
南宮曜日回頭一看,只見喜婆正緊張地用力將欲探出頭的新娘子壓回轎內,他第一個想法就是替喜婆鬆了口氣,還好喜婆高大又一身肉,要不,可能攔不住轎內那只……虎?他陡地反過來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北國的三公主,該不會是隻母老虎吧?
「公主,別出來,有事你坐在轎內吩咐即可。」喜婆喘吁吁的說。
「問問看,本公主的弓箭帶上沒?」轎內立刻傳出丹田極有力的嚷喊聲。
不用喜婆轉告,坐在前頭馬背上的南宮曜日都聽得一清二楚。
喜婆擦著額上的汗。「好,我問、我問。」她往後看,提高嗓門問道:「那個誰呀,公主問,她的弓箭給帶上沒?」
後頭的人面面相覷,大夥一逕地搖頭。
「公主,好像是沒有。」
「沒有?馬上掉頭,我要回去拿我的弓箭!」
聽聞,喜婆額上的汗冒得更大顆。「公主,這可不成,這迎親隊伍掉頭回去不吉利。」
「我不管!沒帶上我的弓箭,我不嫁。」
喜婆一個頭兩個大,不知所措之際,南宮曜日輕哼出聲,「要弓箭是吧?王爺府裡多得是!」
「誰在說話?」坐在轎裡的雪清靈隨即問道。
「是六王爺。」喜婆恭謹的應道。
「哼,他算哪根蔥!」
喜婆頓時嚇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南宮曜日倒不以為意,這聽來不過就是個任性刁蠻的公主罷了,這種女人,好解決!
「我這根蔥,今日很不幸地娶了一根草,還是根粗草呢!」不卑不亢,音量足以讓她聽得清。
「你沒事幹麼娶根草……」雪清靈沒多想,一回嘴才赫然恍悟她正是他口中的「粗草」,氣不過,又想衝出轎外找他理論。
還好喜婆擋得快。「公主,別出來!」
「她想出來就讓她出來,我沒意見,反正她一踏出喜轎,沖煞到的是自己的父王和母后,害他們久咳不止、久病不癒……」南宮曜日猜想她既然會答應和親,肯定是孝女一個,於是胡謅一通誆她,包準讓她乖乖安坐轎內不再撒野。
這地方窮極無聊,他只想趕緊回南國享受熱鬧氛圍,要是她再這麼鬧下去,就算再走個十天半個月,迎親隊伍也回不到他的王爺府。
「有這回事?」雪清靈倏地定格不動,狐疑問道:「這是南國的習俗嗎?」
六王爺這席話聽來就是在解圍,喜婆硬著頭皮接腔,「是,公主,確實如此,所以請你千萬別衝動。」要再多沖幾回,她肯定累得不支倒地。
「你早該提醒我的。」她傾前的身子立即縮回,安分坐好。
喜婆大大的鬆了口氣,正欲揚聲,「起——」
「等一下!我不是說要拿我的弓箭。」轎內的雪清靈又嚷嚷了起來,她可沒忘她的寶貝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