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這銅礦位於兩國邊境,位置敏感,所以遲遲沒有開工,我知道兩國又都想爭奪這個資源。所以,你們兩人要說服兩國皇帝,聯合開採這處銅礦,但是要有一個前提,就是你們必須指定由對方負責這件事,契約簽定以三十年為準,一旦一人員變動,需重新制定協議。」
「這契約……」兩個男人同時互看了一眼。
「聽起來有些兒戲,不見得能制約得住誰。」拓跋隆說道:「先不說新帝肯不肯簽定這份協議,如果真到了新帝要動我的時候,這協議只怕也未必能保得住我的性命。」
「但到那時至少還有十年、八年的時間吧?在這期間,難道你就無事可做了?明哲保身的方法只有生、死兩計。生計,遠離朝堂,專心於別的事情,讓皇帝感覺不到你的威脅;死計,真正坐擁重位,讓皇帝把你當做時腋之患。」
拓跋隆懂了,「你是說,讓我藉此機會淡出朝堂。」
「最起碼要讓皇帝認為,你是要淡出朝堂的。然後你還想做什麼,可以慢慢籌劃。而策……」她笑咪咪地回頭對軒轅策說道:「銅礦在你的地盤內,朝廷不可能不同意讓你負責開採。你可以藉此發一筆財,為你將來養老所用。」
他挑著眉毛,有點不以為然,「養老?我還不至於現在就要考慮退隱之事吧?」
「有你坐鎮,東遼不會輕易來犯,小皇帝知道這個道理,一時半刻是不會來動你。但是一旦和東遼達到長期和睦的局面,而小皇帝又找到了可以替代你的人選,你就又有些麻煩。別瞪我,我知道你不怕麻煩,但是我怕,所以我要幫你想一個安身之策。」
「私吞銅礦所得就是安身之策?明煙,你幾時變得這樣貪婪了?我不信你會讓我昧著良心賺取柄家的庫銀。」
姬明煙歎氣道:「你若專注於錢,其他的事情就會少管一點。開礦煉銅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一旦皇帝倚重你,就不會輕易更動人選。對於他來說,一個雄才大略的軒轅策比一個貪婪奢靡的軒轅策可怕。」
「明白了。」軒轅策一揮袖子,「從今日起,我就盡我所能的去貪婪奢靡就是了。」
「除此之外,你還可以操心一件事。」
「未來皇后的人選。一個皇后的氣度才學、風度見識,與皇帝的未來關係重大。我已經請父親代為在宗族中尋找幾個年齡、氣質都堪配趙念康的女孩兒悉心撫育,以備將來後宮之選。但是小皇帝現在肯定對我們非常忌憚,慕容家的女孩子他不見得會立為皇后。」
「不如我從東遼找個女孩子送過來?」拓跋隆問道。
姬明煙笑著搖頭,「東遼的人他更不敢立為正宮了。你們別小看了趙念康,他雖然年紀小,卻已經心眼兒多多,再過十年,你們未必是他的對手。所以這個皇后人選一定要慎重再慎重。要讓他毫無防範,最終卻情根深種難以自拔,你們都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吧?」
兩個男人又對視一眼,像是在彼此的眼中看到。
然後拓跋隆咳嗽了一聲,「好了,事情我大致都了然了,我這次出來不能多做停留,細節日後我們再以書信商議。」
他反身出艙,軒轅策抓住了要去送行的姬明煙,詭笑道:「你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走了嗎?」
「為何?」
「因為你剛才的話說中了他的心頭隱恨。」他伸手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他只恨有隻身入虎穴之勇,卻無抱得美人歸之能。」
「什麼說中了他的心頭隱恨?我看是說中了你的心頭得意吧?」姬明煙推開了他,急忙出艙去送客。
拓跋隆已經站到了自己的船頭,隔著窄窄的江面,他微笑望著她,忽然說道;「生個女兒吧。」
「啊?」她一征。
「生個女兒,我努力生個兒子,讓他們日後長大結成夫妻,也算是償了我的心願。」
姬明煙抿嘴一樂,「那我的女兒有可能要生在前面了。你可要抓緊時間。」
「自然。這也算是你我的私下之約吧?若讓軒轅策知道了,他又要怒了。」
拓跋隆乘舟而去,姬明煙反身回艙,看到軒轅策又在那裡瞪人。
「你們說的話我可都聽到了。」
「是啊,你這雙耳朵還有什麼偷聽不到的?」姬明煙調侃著他。「他不過也就是順口一說,你也就順耳一聽就行了。豈會這麼剛好,我生女兒,他生兒子?就算這樣巧了,我還捨不得女兒嫁到東遼去呢。」
聽她這樣一說,軒轅策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下來,伸臂攬過她,低聲問道:「剛才對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算是吧,拓跋隆這個人其實是很可交的朋友。你們兩個人若是肯聯手,天雀和東遼都將掌控在你們的手上。可是偏偏你這個人心眼太小、心胸不夠開闊,我很擔心日後你的雞腸烏肚會害了你。」
聽她這樣一說,軒轅策忽然狡詐地輕蔑笑道:「怎麼?你還真以為我會為了你的事情一直和他斤斤計較下去嗎?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拓跋隆從來都沒有和我交手的資格,我為何要這樣怕他?」
姬明煙不禁挑著眉毛說:「哦?你的醋意總不會是裝出來的吧?」
「三分真,七分假。尤其是把你娶到手後,我更無所畏懼了。但是總要給對方一個錯覺,讓他認定我軒轅策是有這麼一個小毛病的,因為有缺點的敵人比沒有缺點的敵人更容易令對方輕視。」
她想了想……笑道:「話雖然沒錯,但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編出這個理由強詞奪理,掩飾你的本心呢?罷了,我也不和你計較這個,反正他人也走了。你叫樊世朝盡快給朝廷擬文,奏請開採銅礦之事吧。」
「我總覺得,你這個銅礦之計,不如你那個美人計來得隱蔽又有力。趙念康那個小皇帝,雖然皇家身份是假的,但是帝王之心倒是真的,日後的確不好對付。我看我要在臨江內外努力尋找可以把他握在股掌之間的女孩子。」
姬明煙冷笑一聲,「你能找到?這件事還是我去吧。這人選不在多,而要精準。我比你更瞭解那孩子,肯定找得快些。」
軒轅策幽然笑道:「煙,你是不是跟了我之後就變壞了?這種狡詐之計,你以前是不屑做的吧?」
她正色道:「我為天雀之心從來未變。但是……現在天雀在那樣的人手中,我必須謹慎行事,非常之時也只能使用非常之計。倘若我親自挑選的皇后能夠改變他的許多偏見,防患於未然,總比日後大錯鑄成再去悔不當初要強些吧?」
他微笑著撫摸了一下她已微凸的小腹,「無論如何,我軒轅策的孩子日後至少是臨江王,誰也動他不得。」
「我不希望他只憑著世襲你的爵位立世。若她是個女孩子,我希望她巾幗不讓鬚眉;若他是個男孩子,我希望他有濟世立朝之能。」
軒轅策望著她認真的表情,笑道:「口氣不小,看來你我要多多努力了。」說罷,他向後一倒,手撫額頭地希望著,「但願這孩子別和我一樣,有這個喝酒就發燒的缺點。」
姬明煙連忙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呀,怎麼好像又有點熱?」她忙揚聲對艙外的連建澄說道:「回府吧!」
他冷笑地咬牙切齒,「這該死的拓跋隆,送來的酒如此之烈,幸虧是我喝了。若是你喝下去,還不知道要怎樣穿腸痛腹。哼!這家伏就是沒安好心。」
她歎息地苦笑,「那酒的名字你一定沒有聽清楚,就叫「斷水銷愁」。我一聽名字就知道這酒必然不簡單,所以才順手擱在桌子上不喝,誰想到你這麼嘴快,竟搶著喝了,你啊,就是天生愛自討苦吃。」
「雖然自討苦吃,但也樂在其中。若非如此,你現在有孕在身,哪裡還顧得上理我?這幾日,我總算是回味到幾分新婚之時的柔情蜜意。」
「原來你是為了讓我照顧你才強要喝酒的?」姬明煙柳眉倒豎,用手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又撫著肚子說:「孩子,你日後千萬不要學你爹的這些壞心眼兒。」
「實心眼兒的人注定要吃大虧。」軒轅策放聲笑著,不知道是因為笑意還是發燒,臉頰是火紅一片,映得他的黑眸竟似又清亮了許多。
而畔中的佳人,半嗔半憂地看著他,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江上清風拂面,江邊紅花似火。
好一派初春勝景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