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御霆搖了搖頭。「元哥兒難道就不是我的兒子了?怎麼讓你一個人守著,我去睡覺的道理?」
「你還忙著呢,我又沒別的事,就我守著就行……」
他打斷了她的話,拿起元哥兒頭上的帕子放到水盆裡擰乾又放上。「說這話兒是要讓我愧疚嗎?這孩子……打出生後我就沒認真看過,只以為在老夫人那裡,家裡又有人手,總不會虧欠了他,若不是你將孩子抱了出來,或許我不會知道原來我錯得那麼離譜。」
越說他越覺得心中苦澀,這輩子幸好能夠改變,但是上輩子呢?如果那是真實的一世,那麼曾經的他,讓自己的孩子受了多少苦?
張薇薇一想到那天把孩子抱出來的時候,她有多心疼、多難過,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也是我的錯,如果我更早一些發現孩子在老夫人那裡有些不對,也不會把孩子折騰成這樣……」
雖說孩子現在看起來還算白胖,但那也是這段日子來努力餵養的結果,之前孩子瘦巴巴的,中氣不足,看了都不禁擔憂是不是養不大了。
布御霆握著她的手,將她輕攬著靠在自己的肩頭上。「別把錯往自己的身上攬,如果你錯了,那我也是一樣的。」
他的一句話,讓兩個人同時都陷入了內疚的沉默中。
仔細想想,他們上輩子都沒把心思放在唯一的孩子身上,甚至直到他們死前,也不知道他人在哪裡,即使他們又重活了一世,似乎還是一對很失敗的父母。
兩個人心中存著事,除了偶爾去換元哥兒額頭上的巾子,再沒有說過半句話,直到布御霆發現元哥兒喝了藥後,果然已經開始退燒,兩個人對望了一眼,才終於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他望了望天色,太陽已經露了臉,他也差不多要出門了,他深情地低頭看著她,她也同樣望著他,兩人同時一笑:
「我要走了。」
「嗯,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要不等我一會兒,我再幫你打點一些?」
他搖了搖頭。「不用了,這次去,沿路都有自家的店舖,在那裡休息就行了,不用費工夫多帶東西,倒是你,一夜沒睡,元哥兒也好上不少,你回頭好好睡上一會兒才是正經。我不在,只剩下你一個人看著元哥兒,可別讓自己也累壞了。」
布御霆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這麼婆婆媽媽的叮嚀這麼多,但是似乎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從睡覺到吃食,他不只交代了她,就是她身邊的兩個丫頭也都讓他交代個遍。
雖然他還未出門,可是對她的想念和掛心,已瀰漫整個心頭。
張薇薇害羞又好笑地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孩子了,哪裡需要吩咐這麼多呢!」
若是不打斷他,她真不知道他還要說多久,萬一誤了出去的時辰就不好了。布御霆也不管旁邊還有人在,直接將她緊緊摟住,唇靠在她耳邊輕喃,「若不是不能放元哥兒一個人在這,我就不用交代這麼多,直接將你帶上就行了。」
「還有人呢!也不害臊!」她可是都快羞死了。
不管活了幾輩子,她還是不習慣在他人面前這般親熱,就算是自己的貼身丫頭也不行。
「昨晚……你可沒感覺到害臊。」他輕笑,故意逗她。
張薇薇臉一紅,想捶他卻偏偏被他給緊摟著,只能恨恨的咬了他的脖子一口,卻在對上春柳偷看的眼神時,極為害羞的又將整個人埋進他的懷裡。
天啊!春柳那丫頭不會以為這是她獨特的情趣,或者是調情方式吧?他害她在丫頭面前丟臉丟大了。
「別再說了!再說你……你就再也別上我的床!」她發出最殘酷的威脅。
布御霆抱著她,開心的悶聲大笑,直到不得不出門了,才戀戀不捨地放手,臨走前,他深深凝望著她紅艷艷的小臉,胸口一陣火熱,忍不住低頭,攫住了她的唇,直到她快喘不過氣又腿軟前,才放開她。
兩個丫頭見狀,極力憋著笑,急忙上來攙著張薇薇。
張薇薇又羞又怒的瞪著他,他迎著光,輕笑著走了出去,即使一夜未睡,精神依舊充足。
直到他走遠了,她才有些怔愣的望著外頭的一片藍天,手指忍不住輕碰觸著微腫的雙唇,然後帶著絲絲的甜蜜笑了開來。
第5章(1)
布御霆離家快一個月了,前兩天張薇薇剛收到消息,知道他這幾日就會回來,她一改之前提不起精神的頹喪模樣,這幾日不是琢磨著菜譜,就是要指揮著人好好整理宅子,務必要讓他回來的時候,感受到她身為主婦的賢慧。
不過她身為主母也不用親自動手打掃,待忙了兩天,見丈夫還沒回來,就覺得有點無聊了。
春柳向來是個愛熱鬧的,這些日子陪著夫人一起照顧小少爺雖然也有事情忙,但說到底還是渴望出去遛達遛達,想著再過兩天,城外娘娘廟的壽誕要到了,到時候不知道有多熱鬧,就鼓吹著自家主子,除了出去看看外,自己也想去玩一會兒。
張薇薇本來是提不起精神的,那廟會什麼的也就是那樣,大家點香燭,投點香油錢,然後吃點素齋就差不多了,他們這樣富貴人家的女眷,難不成還能去廟會人擠人不成?
春草自然看出來主子不感興趣,對上春柳的求情眼神,她輕歎了口氣後才說道:「夫人,這會兒可不同呢!娘娘廟這次聖誕,聽說還開放了後頭園子裡的聖水供民眾取用,不少夫人姑娘會去取了來沐浴,說是保平安呢!」
保平安啊……張薇薇坐直了身子,忽然有點興趣了。
說實在話,什麼聖水神水的她不是很相信,但是經過了穿越又重生,又讓她覺得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是自己不用,兒子和丈夫也能用,當做求個心安。
於是張薇薇應了,隨即讓兩個丫頭去安排,車馬還有當天要吃的素齋等等,都讓她們去準備,她就當個甩手掌櫃,只要把人帶著去就行。
到了娘娘廟會當天,宅子裡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張薇薇和兩個丫頭坐一輛車,跟著跑腿的小丫頭又坐了一輛,身邊還跟著幾名護衛往娘娘廟去。
只是在他們走了一刻鐘後,宅子的後門外停了一輛小馬車,兩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從後頭摸了出去上了馬車,也跟著往娘娘廟的方向走。
一路上,有不少差不多款式的馬車往同一個方向去,一下子那馬車也不那麼顯眼了。
娘娘廟就在城外的小土坡上,看起來有些高,但坡道平緩,她們沒讓車伕走廟前那條正道走,而是從另外一條專給馬車行走的路過去,那裡平常人煙較少,但是修的路卻寬多了,就是兩台馬車並行也不是問題。
春柳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和廟前那條熱鬧的小道越走越遠,眼神熱烈得只差沒把車簾子融出兩個洞。
張薇薇見狀,忍不住笑道:「等等進了廟參拜完,等用素齋前,你再帶些小丫頭去前頭逛逛不就得了,也不用現在依依不捨的看著,像是要生離死別一樣。」
春柳不好意思的摸著頭笑了笑,連忙收回視線,心中暗自慶幸這車裡就她們三人,要不丟臉都丟到那群小丫頭面前去了。
到了娘娘廟,那群小丫頭被人帶去後頭打掃她們要歇息的地方,張薇薇則帶著兩個丫頭跟著知客進了殿,捻香祝禱,這些事情她以前少做,就是去廟裡上香也幾乎都是走個過場,但是這些日子來,經歷了這許多的事情,讓她第一次誠心敬拜。
拜過了娘娘,她也不歇著,就想趕緊去後頭取一壺聖水,免得等等用過齋飯後,還得撥時間過來。
所謂的聖水,其實是娘娘廟後院的一小潭泉水,據說當初在建廟的時候,那潭泉水本來該在大殿佛像下方,結果一動土,水就自然的不斷湧出,且水質甘甜,大夥兒都覺得這是娘娘顯靈,就乾脆把建廟的地方往前頭移了移,這塊地就留了下來成了娘娘廟的園子,平日是不讓人進來的,只有遇到了什麼大事才開放讓人取些水回去。
只不過這聖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來取的,若沒有事先打了招呼,就是人來了也進不了園子。
張薇薇雖然活在強調生而平等的時代,但在古代過了更久的富人生活,早也沒了那種耍特權的心虛感,所以對於園子裡空蕩蕩的也不覺得奇怪,反而想著沒人反倒更清靜了。
園子裡種滿了不知名的樹木,筆直的樹幹上頭滿是幾乎不見綠葉,清風捲過,還帶著一種蕭瑟的味道。
張薇薇看著滿地的黃葉,一步步的走著,想起了前世今生,不免有些感觸。
如果可以,其實她不怎麼想要回想起以前,那對她來說實在不算美好的回億,但是有時候會有場景讓她突然想起某些人、某些事。
若說上輩子她有所虧欠的,除了自己的兒子外,大概就是那個男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