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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橡果

  這時恰好燴雙冬也送上來了,流火夾起一筷,轉過頭逕自嚼起來。

  可那人居然不客氣地在她對面落座,笑嘻嘻地道:「喂,小姑娘,我看你穿得不賴,長得又好看,怎麼一個人在這樓上悶頭吃東西啊?」

  「用不著你管!」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哪兒來這麼討厭的瘦皮猴,快滾開!

  旁邊的人卻立時起哄,那人就笑得愈加放肆,打量流火的目光也更邪氣,「誰說不用我管?我們倆今日遇上那是緣分,說不準過些日子你就要做我老婆啦!」

  「放屁!」她氣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嘖嘖,老五,你看她怎麼凶成這樣?不好調教啊!」有人趁機取笑。

  那人完全不在意,反而笑得下流,「你們真是沒見過世面,去過川中沒有?那兒的東西可是愈辣的吃起來才愈香!哈哈,你們等著,看本少爺日後收服了她,保管這妞兒服服帖帖的。」

  「那倒是,」又有人拍馬屁,「五少爺馴服一個嫩丫頭,不就跟吃菜似的,動動筷子就成!」

  眼看著一夥人開始互相吹捧起來,流火東西也吃不下去了,她冷笑著站起來,大聲喝斥,「讓開,別擋著本姑娘的路!」

  「喲,別急著走啊,我們還沒套好關係呢!」那人立即抓住了流火的一隻手,兩隻細長的眼睛淨閃著淫邪的光,更可惡的是,其餘那四五個人也跟著把她圍了起來。

  「放開我,你這醜八怪!」流火差點氣歪嘴。

  那人斂下一半笑意,故作正經樣,「不成!我現在放你走了,日後怎麼上你家去提親,怎麼娶你做老婆啊?」

  「呸!少作白日夢!」她死命想掙脫他的手,「我死也不會跟你這種人沾上關係!」

  「那可說不準,哈哈!」有人插話。

  還有人拍拍那人的肩,嘲弄道:「老五,這小辣椒太嗆了,我可替你吃不消。」

  「誰說我吃不消?」那人又狂肆地笑起來,「本少爺現在就吃給你看看。來,我未來的小娘子,當著幾個哥哥的面,跟你相公香一個——」他說著就要湊嘴去吻她的臉。

  王八蛋!流火不知哪兒來的氣力,也顧不得燙,居然用單手就端起桌上的大湯盆,把滿滿一盆羹都朝那只瘦皮猴潑了過去。

  這下猴子可成了豬,當即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

  樓上頓時像炸了鍋一樣,吵嚷開來。

  老掌櫃帶著一幫夥計匆匆上來一看。喲,這可不得了啦!正在慘叫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江蘇巡撫大人的第五個弟弟,也是最小的一個。

  燙到了巡撫大人家的五爺,這可怎麼是好?

  大冬天的老掌櫃卻嚇出了冷汗,總算急中生智,想起來派人去隔壁布莊請二少爺。

  按理說,沈家的幾間大酒樓真正管事的是那位三爺,可他這陣子嫌天冷,跑到嶺南享福去了,幾個掌櫃的碰上該決斷的大事兒,還得找大少爺或二少爺來作主。

  只見才半盞茶的工夫,沈頤就趕了過來。

  流火知道自己又闖了禍,看到他也不敢走過去,但沈頤卻朝她招招手,「流火,你先過來。」等她走到自己身邊,他才冷冷地對眾人發問,「怎麼回事?」

  「沈二少爺,她可是你的丫頭?」那群鬧事的人都認得沈頤,氣焰不禁先滅了半截,「這妞兒拿滾燙的雲霧羹潑了五爺!」

  流火氣憤地嚷道;「那是他活該!誰讓他發昏,想佔我便宜!」

  「不就是親個小臉嗎,有什麼大不了?你身上的肉就這麼矜貴?」有人還嘻皮笑臉地插話,可一收到沈頤冷冷的眼神就忙不迭地閉了嘴。

  這時,巡撫大人也已步上了樓,「宓敏,你這混賬在這裡做什麼?」

  「大哥,你要為我做主!」宓敏一見大靠山來了,也顧不得臉上身上一團髒,立刻哭嚷起來,「這丫頭下手太毒了,你一定要把她帶回衙門——不!這事兒用不著堂堂二品巡撫,你讓鄭知府把她抓回去就成,要狠狠地打一頓,打她個半死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放肆!本撫豈要你來管教?」宓嘩一甩袖,拉長了臉。

  真是家醜不可外揚!都怪老爹風流無度,想他自己都近花甲之年了,這個不成器的五弟居然才二十出頭,說是兄弟,前後相差了三十餘年,說出去真是荒唐至極。

  「大哥————」宓敏骨頭一軟,眼淚鼻涕齊飛地爬過去抱住他的腿,「你可是巡撫,是一省之主、堂堂的封疆大吏啊,難道還怕這麼一個野丫頭不成?」

  沒料到宓謙一腳踢開他,不耐煩地朝身後兩個衙役一勾指頭,「把這小畜生帶回去。」

  頓時,只剩下那四五個人嚇得戰戰兢兢,再也不敢出頭了。

  宓謙轉身卻早已緩下一張老臉,撫著須對沈頤道:「賢侄,讓你見笑了。唉,那不成器的小畜生總是四處給本撫添麻煩。」

  沈頤卻在心裡苦笑,如此一折騰,那幅「西園雅集圖」他想不給都不成了。

  ☆☆☆☆☆☆☆☆☆☆  ☆☆☆☆☆☆☆☆☆☆

  半個月後,除夕夜。

  沈頤喝得醉醺醺地才回到東院。

  流火原本縮在自己的房裡抱著暖爐打瞌睡,一見到他回來就抱怨,「二少爺,你倒好,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吃喝玩樂,我要回家你又不讓,還扔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別鬧,我這會兒頭痛得厲害,」他撫著額找了把椅子坐下,「你先給我倒杯醒酒茶來。」

  流火趁著他不清醒,又瞪了他一眼,才去倒茶。

  「喏,茶來了。」她雙手捧著遞給他。

  沈頤不去接,反而先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有絲線懸著,拿在她面前輕輕晃蕩,「你看,我醉歸醉,可沒忘了帶禮物給你。」

  她頓時驚喜地睜大眼,「吉祥如意蛋?」

  見她高興,他的臉上也綻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一手接過茶杯,一手把如意蛋交到她手中,「你仔細看看,這上頭的一叢臘梅和兩句詩都是我親手描上去的,那幾個字你現在應該全認得了。」

  流火拿著蛋湊至燈下,只見小小的蛋殼上,那一叢梅花畫得極其漂亮,老枝橫糾,花瓣嫣然,那兩句詩也全認得,寫的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不過究其意境,她可就一竅不通了。

  他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只認得字、不識得詩,便解釋道:「這是林和靖『山園小梅』中的名句,我既然畫了梅花,就順帶添上這兩句詩來應景。」說完,他放下茶杯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進內室。

  「二少爺,你當心些!」流火急忙提醒他。

  可惜她仍是提醒得晚了,話音剛落,沈頤腳底下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居然咚的一下跌倒在桌腳邊,一掃平素溫文爾雅的風範。流火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我早叫你當心的。」

  這丫頭!他苦笑著朝她招招手,「快扶我起來。」

  她放下如意蛋,走過去攙住他的一隻手臂,使了半天勁卻發覺他根本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奇怪地問:「二少爺,你怎麼啦,難道撞得不能動啦?」她轉頭一問才發現他一直瞧著自己,神情似笑非笑,古怪得很,臉上立時一陣發燙,怔怔地放開手,「你老看著我幹什麼?」

  沈頤仍捨不得轉開眼,「流火,你過來,」他朝她招手,有些失笑,「別退得那麼遠。」

  「我不,二少爺要是沒事我就不過去了。」她執拗地站在原地。

  他只好道:「好,我不看你了,你還是過來扶我一把吧。」

  聽了這話,她才又半信半疑地走近,蹲下重新去攙他的手臂,「這回你可要站起來,別又光是我——」她還沒說完,突然「呀」的一聲,被抱了個滿懷。

  活像一股火苗竄起,流火一張俊俏靈氣的小臉頓時燙得不像話,她不自覺地抬跟去看,卻望進了兩潭極深的水裡,沈頤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烏亮,幽幽若海,能讓人著迷得忘了一切。

  她只覺腦袋昏沉沉的,眼前的潭水似乎移近,然後她嚇得閉住眼,恍恍惚惚間,唇瓣上似乎傳來濡濕溫熱的感覺……

  也下知過了多久,她猛然清醒過來,大力地伸手一推,只聽又是咚的一聲,比前回還響,沈頤被她推的第二次撞到桌角上,疼得有些清醒了。

  「你這丫頭,出手還是這麼沒分寸。」他瞇著眼,揉著後腦勺抱怨。

  她也沒好氣,「誰、誰讓二少爺你輕薄我!」她邊說著,胸脯還在不停地起伏,長長的睫毛忽閃著,微嘟起的小嘴紅潤若花,更讓人覺得可愛可憐。

  沈頤的心裡流過一陣柔情,目光變得更為深幽,緩緩地道;「我不是輕薄,人秉七情,若是發自內心的便是自然。」

  他講這些大道理,她並不能全部聽懂,只聽見「發自內心」半句,嚇得心頭一慌,趕忙說:「我才不管什麼人餅麵餅,要是二少爺再敢佔我便宜,我、我就拿骷髏來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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