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了什麼?」好個姓袁的,張小姐順了順氣,「說我得了不治之症是嗎?」
徐映心眼中含淚,點了頭。「他說你身子弱,本來不能懷孩子,可是因為太愛他,想為袁家留下一條血脈,所以冒著生命危險懷了孩子。
「袁大哥帶你四處尋訪名醫,說務必要在產誕下孩子前將你的身子調理好,雖然……雖然這是個奢侈的願望,但他會抱著這個希望一直一直努力下去。」
張小姐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袁大哥好癡情,姊姊好偉大!」徐映心邊流淚,邊握住她的手。「袁大哥說這些日子你已漸失信心,想要放棄自己,他非常痛心。
「姊姊一定不能放棄希望,不然袁大哥一定會活不下去的!」徐映心一再勸慰,深怕她不肯支持下去。「姊姊,你一定要答應我,一定不要留下袁大哥一個人,你們要一家三口,不,四口、五口、六口……快樂幸福的活下去。」
真是夠了!「好,妹妹,我答應你,我絕對不會比『袁大哥』先死。」張小姐怒極反笑。
「真的?」徐映心破涕為笑。
「真的,我也很擔心袁大哥將來會生不如死呢!」
徐映心用力的點頭,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似乎是從張姊姊身上發出來的,是張姊姊的病更重了嗎?
「妹妹,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姊姊你說。」
「我想請問柴房要怎麼走?」
「姊姊,你想袁大哥了是嗎?」徐映心的臉紅了,「袁大哥說你懷了孩子,你們不方便再『在一起』,所以他一個人去柴房住。」
那姓袁的真是夠了!讓她私奔、未婚懷孕、患了絕症還不夠,竟然還把她編派成了蕩婦淫娃──她去柴房找他,不正表示她「寂寞難耐」嗎?
「袁大哥要我們千萬不能把柴房的位置告訴你,如果你執意要跟他在一起,他只好先走了;但姊姊不用擔心,袁大哥說他明天一大早就會回來接你,這段時間如果你想他,他就叫你想想四個字。」
「哪四個字?」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聽錯,」徐映心有些遲疑,「他說的好像是──以客為尊。」
張小姐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
***
第二天早晨,袁不凡果然依約等在徐府門外,連馬車也備好了,一見張小姐,便綻開笑臉。「早!張小姐。」
張小姐瞟他一眼,對他不理不睬,轉身對著徐府眾人道謝。
袁不凡走上前,拿出兩個金錠。「謝謝您的款待,這點小小謝禮不成敬意,就當是相識一場的紀念吧!」
「這是做什麼!」徐老爺連忙推辭,「老夫助人豈是為了這個?」
「您當然不是為了這個,」張小姐一把搶過金錠,拉過徐映心,將金錠放在她手上,「可是我們卻不能不知禮、不懂事,而且將來妹妹成親之時把這金錠打成一件首飾,也可當是姊姊送上的賀禮啊!」
徐映心連忙推辭,「姊姊,你們離家在外才最需要錢。」
「妹妹就別推辭了。」張小姐皮笑肉不笑道:「你袁大哥別的沒有,就是錢多;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會掙錢;看在他這麼辛苦掙錢的分上,反正我也用不了多久,妹妹就幫著花,不然會辜負他的一番心血,袁大哥,你說是嗎?」
「很是、很是。」袁不凡笑得開心,「徐小姐,就請您收下吧!」
「姊姊又自暴自棄了,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肚……」說到這裡猛地住口──袁大哥說過不能讓張姊姊知道他們已知此事的,連忙偷看袁大哥一眼。
袁不凡笑著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妹妹,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過送出去的禮就沒收回來的道理,『黃金有價、情義無價』,袁大哥只拿兩錠黃金,我還覺得這禮太薄了呢!」
這兩錠黃金足有四、五兩,別說住一夜,包下整間客棧住上一個月都不成問題;眾人一聽張小姐的說法,不禁咋舌──不知張小姐的出身到底是富貴到什麼程度,連私奔都能有這樣的排場!
「是啊!」袁不凡接道:「昨晚不分青紅皂白來叨擾貴府,好在徐老爺和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計較我們這種蠻橫無禮、神人共憤的行為,令在下既感且愧,這份薄禮不過是聊表寸心而已。」
張小姐心想,這姓袁的真的好可惡──不著痕跡的又把她給痛罵了一頓!此仇不報非女子,於是笑道:「袁大哥說得是,為了這『蠻橫無禮、神人共憤』的行為,我們真該多表示點心意。」
「哦?」袁不凡看著她。
「我記得你說過,『輕的比重的還貴重』是嗎?那就快拿點輕的出來啊!」她記得姓袁的說過他是拿錢辦事的,想必是個嗜財如命的個性,她要他拿銀票出來,不過是要他心疼而已。
沒想到──
「你是說真的?」袁不凡面不改色的問。
「那當然,快拿出來!」她的心中很得意。
「好。」袁不凡從懷裡抽出一張銀票,「徐老爺,不成敬意,請您笑納。」
眾人接過一看,全都大吃一驚,原來票面上寫的是「白銀一千兩」。
這真是瘋了!
不但徐府眾人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張小姐都吃了一驚;徐府眾人連忙推辭,袁不凡只表示「送出去的禮,就沒收回的道理」,再三道謝後,就「押著」張小姐上了馬車。
留下徐府眾人一頭一臉的問號。
***
一路上兩人並未交談,張小姐不知袁不凡在想什麼,心想八成在為那一千兩白銀心疼,雖然這是她搞出來的事,不過玩得這麼大倒是她始料未及,心中略感歉疚,便道:「看不出來,你挺大方的。」
「不是您說要給銀票的嗎?」袁不凡的聲音聽不出有什麼起伏。
「可沒人叫你一拿就是一千兩啊!」心想姓袁的還真不會打算盤,為了跟她賭氣,竟然揮霍掉一千兩。
「沒辦法啊!每張銀票的面額都是一千兩,數目不大,又何必兌成銀票?」他說「沒辦法」,口氣卻一點也不無奈。
「那……你還有錢嗎?」張小姐心中歉疚,嘴上卻不願示弱,「你別誤會,我可不是在擔心你,我擔心的是接下來你要怎麼去如春堡,我可不願意過餐風宿露的生活。」
「這您放心,」袁不凡微笑,「只要您別再幹那『蠻橫無禮、神人共憤』的事,別說送您去如春堡,就是在神州逛上幾圈,也很夠用的。」
「你這人,講話就不能好聽點嗎?」雖然明知是她的錯,她還是氣他老愛教訓她。「度量這麼小,一點都不像是個俠士。」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俠士啊!」袁不凡笑道:「連小俠都說不上,我在江湖上的名號,張小姐只怕還不知道吧!」
「你又沒說過,我怎會知道?」
「在下的名號可響亮了,一說出來,足以令武林震動。」袁不凡得意的說。
「哦?」張小姐的語氣充滿了懷疑。
「在下正是新近崛起江湖,承蒙江湖朋友抬愛,賜號『要錢不要命』的奇人袁不凡是也!」
張小姐果真震動了一下──不過那是因為馬車車輪壓到了石頭,車子顛簸了一下。「小心點啊你!大名鼎鼎的江湖奇人,該不會連馬車都駕不好吧!」
袁不凡摸摸鼻子,哭笑不得,看樣子他又為自己套上了第二個緊箍咒。
第2章(1)
在往岳州前進的路上,袁不凡開始向張小姐講解江湖中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五百年』,『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袁不凡一開場就摞了幾句詩詞,畢竟這是他的故事哩!細說從頭怎不令他感慨良深?
「講重點吧你!」張小姐很不給面子,「你『奇』在哪裡?」
她還真是無趣……袁不凡摸摸鼻子,「要錢不要命。」這下就言簡意賅了。
「聽起來平凡得緊,這世上我還沒過誰不愛錢的。」
「錢當然人人都愛,但賺錢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 」
「瞧你得意的,」張小姐嗤之以鼻,「如果你真這麼有本事,不是該濟弱扶貧、除暴安良嗎?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久,卻只混出個愛錢的名號!」
袁不凡無所謂的笑了笑,隨即漫聲吟道:「仁義值幾何?自古到今誤人多;欲除不平事,有理無錢莫煩我。」
「所以只要能出得起價錢,你什麼事都肯做?」張小姐覺得這人還真是無良。
「那倒不是。」袁不凡收起玩笑態度,「我有三種生意不接;賠本生意,不接;傷天害理,不接;事涉江湖恩怨,不接。」
「商人不接賠本生意是天經地義,但不想傷天害理、不管江湖恩怨,那就難了!你能接的生意八成少得可憐。」
「那你就錯了。」袁不凡笑道:「大凡排難解紛、尋物尋人、奪寶求藥,乃至助人救人,都是我的生意範圍,這些事比起殺人難度高得多,沒有真本事的人是做不來的,所以我的開價向來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