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說笑了。」安兆宇陪笑,又向袁不凡道:「雖然這門生意已經結束,但堡主對少俠的隆情高誼深感敬佩,來此之前堡主特別交代小的問問少俠,是否願意到如春堡盤桓數日,讓堡主一盡地主之誼?」
「堡主既然盛情相邀,在下卻之不恭,只是要麻煩安總管了。」袁不凡本就打算一直陪著寧馨回到如春堡,就算沒人邀他,他也已找到理由跟著——因為他已收了寧馨的髮帶,接下了她的生意。
安兆宇哈哈一笑,「不麻煩、不麻煩,這是安某的榮幸。」
於是寧馨上了馬車,袁不凡上了馬,一行人往如春堡出發。
一路之上,安兆宇向袁不凡講了些關於塞外的歷史掌故,令袁不凡增加不少知識。
時近正午,走過了黃沙漫漫,漸漸眼中添了綠意,不久之後,一座雄偉的宮殿已是遙遙可見。
如春堡名為堡,其實也是一座城,周圍有河水圍繞,城裡也住有百姓。
走過護城河,進入城內時,安兆宇向袁不凡解說:「如春堡的規模雖然比不上長安城,但規劃卻與長安城相近,有東、西市,也有住宅,無論市集或住宅,都規劃得井井有條;城中最北才是真正的城堡,堡主就住在其中。」
秦觀海仿長安城規劃如春堡,其自封為皇帝的心態已經不言可喻了!
安兆宇所到之處,城內居民皆垂手肅立,即使熱門如市集也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袁不凡心知這種不自然的情形若非經過一再演練,就是得力苛政了。
「苛政猛於虎」,秦觀海對百姓所做的,比起古往今來的皇帝,恐怕也不遑多讓。
終於走到了城北,剛剛看到的宮殿此時看來更是富麗堂皇,袁不凡隨著安兆宇下馬,安兆宇則是到馬車邊,垂手肅立——
「恭迎小姐歸來!」
然後有一長列的侍女從宮殿的側門魚貫而出,自動分站成兩排,侍立在馬車左右。
「恭迎小姐。」侍女們齊聲道,最靠近馬車的一人伸手扶寧馨下車。
「堡主為了迎接小姐,已安排了盛大的晚宴,請小姐稍事休息,晚宴時屬下會再來恭請小姐。」
「好大的架子。」寧馨忍不住咕噥。
安兆宇又對袁不凡道:「袁少俠也請到客房休息,晚宴還請您也務必賞光。」
「是在下的榮幸。」袁不凡望向寧馨,正好對上她的目光,他對著她微笑,她卻轉過身,在侍女的攙扶下進宮去了。
袁不凡也被帶往客房,客房裡裝飾得古樸典雅,窗前一盆花、疏影橫斜,似梅而非梅,一片喜氣洋洋。
袁不凡用完午膳,稍事休息,等待著晚上的盛宴,不知不覺日已西斜,如春堡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
袁不凡在下人的引導下進入晚宴會場。
秦觀海雖是中原人士,久居塞外,也染上了外邦的習俗——晚宴的座位是一個一案,而不像中原風俗,全家人圍著一張大圓桌吃飯。
袁不凡被領到最靠近秦觀海的一張桌子,據安總管的說法,袁不凡是今天最重要的客人,秦觀海要向他的下屬們好好介紹他這位少年英雄。
至於寧馨則被安排在秦觀海身邊,與他同桌共飲。
其他位子則按身份高下沿著大廳兩側排成兩排,袁不凡在心中默數,在座約有二十人,大概都是如春堡的重要幹部。
不一會兒忽聽人喊到:「堡主到。」
袁不凡隨眾人一起站起身,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秦觀海,不免刻意打量。
只見秦觀海身穿一襲暗紅色錦鍛長袍,腰間以玉帶為飾,緩步從後面走出;他器宇華貴、神光內斂;顧盼飛揚、不怒自威,伴隨著修長身影,令人一望而生敬畏之心。
秦觀海目光向眾人掃視一圈,最後停在袁不凡臉上。「這位就是袁不凡少俠了,老夫久仰。」
說著走下台,拍著袁不凡的肩,「袁少俠近年在江湖上名聲響當當,老夫雖久居塞外,也聽聞了你的大名,心中盼能一見,沒想到今日不但得見,袁少俠還幫老夫找回了女兒,這證明老夫與袁少俠在冥冥中自有緣分。」
「堡主謬讚,袁某愧不敢當。」以秦觀海的身份地位,卻對他這個後生晚輩如此抬愛,實在令袁不凡感到很意外。
「老夫說你敢當就敢當,放眼不今天下少年英雄,能入老夫眼的,只有袁老弟你一人。」秦觀海連稱呼都改了,跟袁不凡稱兄道弟起來。
晚宴上陪席的這些如春堡幹部們隨即紛紛送上奉承之詞,令袁不凡覺得好尷尬,本來是為了保護寧馨才來到如春堡,結果卻反客為主,成了座上賓,這真是他始料未及。
忽聽一聲「小姐到——」,眾人紛紛轉移目標,袁不凡才得以脫身,立刻也將視線轉向門口。
寧馨輕移蓮步,走進晚宴會場。
她換了一身鵝黃新裳,腰間飾以金黃綵帶,綵帶隨著身姿款擺飄動,奪人眼目;一雙美目流轉生輝,加以淡掃蛾眉,美艷得不可方物。
從她一進會場開始,就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其中當然也包括袁不凡,不過他的目光卻是落在寧馨的頭上——與這樣華麗的衣著相比,寧馨的頭飾明顯不足,她只插了一支釵,而且是支銀釵,可是卻令袁不凡欣喜若狂,因為那是他買給她的。
寧馨即使回到如春堡,心中還是有他;他伸手進懷中,寧馨的髮帶也好端端的躺在那裡。
寧馨只走了兩步,就停下了腳步。
在台上正準備張開雙臂歡迎寧馨的秦觀海,等了片刻不見她走近,一臉得色慢慢凝成僵硬的笑容,「怎麼了?女兒,爹爹在這裡。」
「怎麼有這麼多閒雜人在這裡?」寧馨問話問得毫不客氣。
「這些都是你的叔叔、伯伯,聽說你回來,特別來看你的。」
「我不愛見旁人。」
眾人紛紛露出尷尬之色,袁不凡則是暗自替寧馨著急起來。
「要不他們走,要不我走。」寧馨固執道。
眾人識趣,紛紛站起身來。
「別動!」秦觀海一聲令下,所有人又坐了下來。「做我秦觀海的女兒,怎可如此小家子氣,上不了檯面!」
袁不凡心急難耐,身形一晃就來到寧馨身邊。「別使小孩性子,你爹要生氣了。」小聲勸道。
「他生他的氣,關我何事?」寧馨這兩句話雖是對著袁不凡說,卻故意提高了音量,要讓在座所有人都聽見。
「初次見面,給你爹留個好印象……」袁不凡急道。
「今天不是我愛使性子,是他愛擺譜。」寧馨滔滔不絕,「明明我中午就回來了,他卻連一面都不肯見;好不容易見到面了,卻又是在這麼多人面前,他是想跟我在眾人面前上演親情戲碼嗎?我『演』不出來!」
秦觀海面色一時變得極為難看,過了好半晌才強笑道:「原來女兒是吃味了,怪爹爹冷落了你是嗎?」
眾人紛紛陪笑——
「小姐坦率直爽,正是得自堡主的真傳啊!」
「本來就是我們這些大男人不懂女兒家的心事……」
「小姐遠道而來已經很累了,還要應付我們這些粗人,怎麼能不生氣?」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只盼堡主慈悲,讓他們別再參與這麼尷尬的場面。
小姐今天在眾人面前不給堡主面子,堡主哪天心情不好想起此事,所有目睹過這場面的人可能都難逃殺身之禍。
「寧馨……」在眾人忙打圓場的時刻,袁不凡也忙著勸導寧馨。
「堡主!」眾人急得額頭上沁出冷汗。
秦觀海手一揮,眾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離開,霎時走得一乾二淨。秦觀海再向安兆宇一使眼色,安兆宇立刻過去將大門關上。
「女兒,這樣你可滿意了?」秦觀海的臉上又掛上了笑容。
寧馨只哼了一聲。
「已經順了你的意了,你還不過來?」
不知為何,秦觀海的語氣讓袁不凡感到一陣寒意。
「堡主為何不自己下來?」寧馨則是全神貫注,緊盯著秦觀海。
袁不凡從未看過寧馨這種神情,忽然覺得她變得好陌生。
「唉!看樣子爹爹以後還得好好教你,今天就先寵著你吧!」秦觀海邊說邊從他的王座上走了下來,直走到寧馨面前三步處,「女兒,這下……」
寧馨倏地出手,行動之快,連袁不凡都沒看清楚。
寧馨竟然會武功!
他竟然被她騙了這麼久!
在袁不凡因為寧馨的欺騙而感到心痛之際,寧馨已和秦觀海打了起來。
寧馨的招數非常精妙,但奇怪的是,她的每一招、每一式落在秦觀海身上都顯得軟弱無力。
秦觀海真的已經練就刀槍不入的神功了嗎?
袁不凡很替寧馨擔心,寧馨的攻擊傷不了秦觀海,這樣打下去她一定很快就會累,而到那時,以逸待勞的秦觀海就會給她致命的一擊。
秦觀海邊與寧馨過招,邊出言諷刺,「張世禎不是商人嗎?怎麼教出了個一身功夫的女兒?是誰幫你出的這個惡毒主意,竟敢冒充老夫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