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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寄秋

  「我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你十五歲那年。」稍有起伏,但目測不到尺寸。

  「所以……」她做了吸氣的動作,雙峰陰影更為明顯。

  易勳的笑帶著一抹算計,讓人聯想到人狼。「告訴我,你希望有個什麼樣的婚禮?」

  她一聽,眉頭皺了起來。「你不會真把玩笑話當真吧!我當初只是鬧著你玩而已,誰教你這人不知感激。」

  當年她從一堆混混手中救走爛醉如泥的他時,並未想過要他報恩,就算是路過見著以多欺少,她還是會挺身而出,先救人再說。

  可醉死的他根本問不出住在哪裡,而她又聯絡不上在外鬼混的沐梵宇,只好將塊頭兩倍於她的他拖回家中,並照顧了他一整夜。

  誰知他一覺醒來,一言不發地就想離開,連句謝謝也沒有,讓精神不濟的她看了超不爽,一把捉住他後領,讓他瞧瞧她額角的傷口。

  他害她破相了耶!居然反過來問她想怎麼樣,口氣之冷,像她倒了他家的會似的,讓她的不滿指數直飆,只差沒海扁他一頓,消消火氣。

  其實她都差不多快忘了他允諾要娶她一事,要不是剛好翻國中畢業冊,發現夾在其中的紙張和黏在上頭的玻璃珠,這件笑死人的往事早如雲煙散去,不留蹤跡。

  「現在知恩圖報還不遲,尤其在我們兩情相悅的情況下……」他低下頭,作勢要吻上她殷紅唇瓣。

  「等一下,誰跟你兩情相悅,你酒喝多了,昏頭是不是?」不愧是習武之人,岳筱曦反應極快地手心平貼他胸口,不讓他靠得太近。

  「你穿著這一身新娘禮服來找我,不就是提醒我履行當年立下的誓言,身為喜歡你甚久的男人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喜訊,你說我捨得拒絕你嗎?」他說得煞有其事,彷彿是執著守候的癡情男子,可眼底平靜得像結凍的湖水,波瀾不興。

  他沒追過女人,也沒有這個必要,以他的身份地位,多的是自己送上門的名嬡淑女、狂蜂浪蝶,她們畏懼他令人退避三舍的寒意,卻又迷戀他誰也不在乎的冷絕外表,一心想成為融化他一身冰霜的唯一。

  可惜沒有一個人成功過,在他眼底,她們不過是路邊的花花草草,誰也無法令他停駐,因為他的世界是一片荒蕪的黑暗,不見光亮。

  「啊!你……你不要說些不像你會說的話,我要回去了,下次我找幾個猛男跳脫衣舞,讓你大飽眼福……啊!你幹什麼?踩到我裙擺了,我還要還人家耶!」弄髒了會很難洗。

  易勳趁她差點跌倒之際,伸手摟住她不及盈握的細腰。「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是真心的?」

  她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重複了好幾回,像缺水的青蛙,鼓著雙腮又發不出聲音。

  瞪著他,用力地瞪著,瞪到眼睛發酸,最後她認命了,他的毅力比她強。

  這是無數的整人遊戲中,她第一次敗下陣來,而且非常可恥的,她竟然有種遭到俘虜的危機感。

  第3章(1)

  「一大早在吵什麼吵,你們這些兔崽仔不練功,全圍在門口看什麼看……X,這是什麼東西,誰家出殯,送一堆黃花觸霉頭。」

  是街尾新開的跆拳道館,還是菜市場那間快倒閉的國術館,想咒他早死是不是?

  「師父,這不是菊花啦!是品種極其名貴的黃玫瑰,以枝論價耶!一枝要兩百五十元。」貴得要命,一束十枝是他一個月的零用錢。

  「你怎麼知它有多貴,你買過呀!」什麼菊花、玫瑰,在他看起來都一樣,全是不吉利的顏色。

  死人才用黃色。

  「我哪買得起,是我女朋友吵著要我買一束花送她,我一進店裡詢問花價,當場嚇得手軟。」根本買不下手,花比四個便當還貴。

  「死小子,你才幾歲,也敢學人家亂亂愛,我先打死你……」不肖惡徒,打死一個少一個。

  「啊!師父,饒命呀!你別打我臉啦!我今天下午有約會……」他的阿香,千萬別被他的豬頭嚇到。

  岳家道館裡一天的開始,是健步如飛的中年漢子追打抱頭鼠竄的年輕小伙子,一前一後繞著道場滿場跑,慘叫聲連連。

  其他怕被牽連的人一個屁也不敢放,作壁上觀地站得遠遠的,生怕師父老人家力道沒拿捏好,不小心K到旁邊無辜的人。

  倒是那一大束價值不菲的玫瑰花被冷落在一旁,孤零零地躺在顯眼的角落,乏人問津。

  畢竟習武強身者以男生居多,在週末假期裡,整間道館是清一色的臭男生,沒有半個女生,誰懂什麼叫浪漫,不過是浪費錢而已。

  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到花中還有卡片,只當是送錯了,放著無人理會,等花店的人發現自然會來收回。

  而且,黃玫瑰是送給分手的對象耶!收花的人應該也不想收到吧!畢竟誰要情人的黃玫瑰,被甩就夠淒慘了,還怕沒有人知道。

  「師姐,救命,師父發瘋了,要殺人。」只不過交個女朋友,有必要大開殺戒嗎?

  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子驚恐萬分,快速地躲往剛從內室走出的岳筱曦背後,尋求庇護。

  「老爸,你又忘了吃藥,血壓一升高容易斷腦筋,你不想癱著半邊身子等人餵食吧!」一大把年紀了,還像年輕人一樣血氣方剛。

  「死丫頭,我身體好得很,沒病沒痛,你給我讓開,徒弟敢跑給師父追,目無尊長,我今天非要好好地教訓他不可。」小時不學好,他日成社會害蟲。

  其實岳富也不是真仗著為人師,故意挑徒弟毛病,他只是做做樣子,不讓其他人有樣學樣,毛沒長齊就急著長大。

  要不憑他一代宗師的身手,還追不上毛頭小子嗎?他是在訓練他的飛毛腿。

  「師姐呀!你千萬不能讓開,我這條小命就全指望綹了。」師父的拳頭很硬吶!打人不見傷,卻痛上好些天。

  看著身後直發抖的男孩,岳筱曦好笑地把他從後頭拉出。「小剛,你也太沒用了,老爸老了沒力氣,揍你幾拳不痛不癢。」

  名叫小剛的男生可笑不出來,嘴裡嘟嘍著聽不清楚的不平聲。

  「你說誰老了,人生七十才開始,我才五十五,正值壯年。」岳富擺起嚴厲嘴臉,強調他還是一尾活龍,和老扯不上邊。

  「是,你老當益壯,渾身是勁。才會一早起來做「健身操」,我在蹲馬桶的時候就聽見你的熊吼。」震耳欲聾。

  明顯偏袒小師弟的岳筱曦故意取笑父親的好體力,漾笑的眸底有一絲沒大沒小的淘氣。

  「什麼蹲馬桶,女孩子說話要文雅點,都幾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你什麼時候才嫁得出去。」這個寶貝女兒想讓他操心到幾時。

  和天底下所有的傻父親一樣,女兒還小時巴不得她永遠不要長大,一直維持天真可愛的模樣,當父母窩心的小天使。

  可是年歲漸長,煩心的事一樁接一樁,一會擔心她遇人不淑,被花心浪子給騙了,一會又憂心忡忡,怕女兒找不到好人家,後半輩子沒得依靠。

  不想不打緊,越想越心驚,一晃眼,牙牙學語的小娃兒都三十而立了,到現在身邊還沒個人,要是再蹉跎下去,都成了老小姐。

  「爸!你牙疼呀!怎麼老是嘮嘮叨叨的。我要真嫁人了,你肯定哭得淅瀝嘩啦!抱著我大腿不讓我走。」她小手一拍,身前的小剛踉蹌地往前一撲,差點雙膝落地,叩謝天地。

  厚!這麼用力,想打死人呀!一定會得內傷啦!哀怨腹誹的男孩低下頭,趁機開溜。

  岳富哼一聲,不以為然。「最好有人敢要你,瞧瞧你這一身男孩樣,一點也不像女孩,我都要懷疑把你生錯性別了。」

  他口頭上愛念幾句,似乎非常不滿女兒的穿著和獨立,可實際上,他暗爽得嘴巴都闔不攏,逢人便誇起女兒的能幹和聰明,好像人家不知道他有個舉世無雙的女兒是多大的罪過似的。

  不過他是有名望的人,頗受敬重,即使要炫耀也不好太張狂,總是若無其事地一提,以埋怨的口吻變相讚揚自家的瓜。

  「簡單方便就好嘛!難不成要我穿長裙,腳踩三寸高跟鞋,背著二十公斤的裝備跋山涉水取景?」她不累死也會被兇猛的蚊子咬出幾百顆紅豆。

  岳筱曦並未和雜誌社簽約,算是自由攝影師。

  她喜歡拍照,熱愛大自然,更擅長人物表情的捕捉。

  她所拍出的人事物幾乎張張是佳作,呈現的是真實和瞬間的美,沒有偽裝、沒有粉飾,讓人一看驚歎不已。

  所以她雖不定時拍照,灑脫地看待雜亂無章的生涯規劃,不過她的攝影手法深受喜愛,因此常有接不完的工作,讓她生活無虞。

  只是如風的性格不喜受到約束,寧可少賺一點也要拍出自己想要的照片,不想作品淪為商業化,看不到純淨的靈魂。

  襯衫、牛仔褲是她一徑的配備,了不起加件外套和遮陽帽,個性上十足的男孩氣,也有一顆野慣的心,老想著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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