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一直是一個人,傭人被禁止和她交談,所以她很少說話,也怕生。
聞言,他哽咽了。「來,我們回家了,大哥帶你離開這個籠子。」
「嗯!」她笑中帶淚地點頭。
明明是最親近的血親,互動卻生疏得讓人看不下去,看得一旁的岳筱曦都哭了,他們兄妹倆竟然一前一後,維持三步的距離,毫無肢體上的碰觸。
至少來個久別重逢的大擁抱,或是雙手緊緊交握,不忍放開,這才像完美的大結局。
不行、不行,她不能就這麼算了,起碼要有感人的畫面才能賺人熱淚。
改不了愛照顧人的個性,直率的岳筱曦決定發揮女俠精神,讓兩塊冰塊撞擊出一點熱度。
「易勳,你太不夠意思了,找到妹妹就忘了未婚妻嗎?你不用替我介紹介紹呀!」
易勳和易璇同時一怔,視線不約而同地看向笑容滿滿的女人。「小曦,她是我妹妹易璇,你可以喊她小璇。小璇,這位是你未來的大嫂岳筱曦,我們過段日子就要結婚了。」兩個最重要的女人都在身邊,他還能奢求什麼。
因為易璇,他終於放開桎梏心中多年的枷鎖,感受到多采多姿的瑰麗世界,不再因沉重的夢魘而失去對人性的期待。
原來天空是如此湛藍,宛如一塊漂洗的布。
空氣是這麼清新,飄著幸福的麵包味。
還有他心愛的小曦,他一生的鍾愛,是她在他沉淪的黑暗中給他一抹光亮,讓他在仇恨裡也能擁有最真摯的關懷和溫暖,不致心靈荒蕪。
一直到這一刻,他才赫然發現自己有多愛她,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她始終在他心底,獨佔獨一無二的特別席,教他愛戀癡纏。
在多年以後,易勳終於看清自己的心,他的心多了一個名叫岳筱曦的女人。
「去去去,真沒創意,背書都比你有抑揚頓挫。」岳筱曦像個野蠻未婚妻,大力地推開大型障礙物,笑顏燦爛地握住白暫小手。
「我不是壞人,他才是壞人,他常常欺負我,你要替我主持公道。」
「呃,你……你們都是好人。」望著突然放大的臉孔,易璇生懼地想抽回手,但未來大嫂握得太用力了,她沒辦法掙脫。
岳筱曦馬上不滿的嚷嚷。「誰說的,分明是識人不清,你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人又長得像土匪一樣兇惡,他要是好人,這世上就沒壞人了。」
易勳和她一比,當然是她親切又溫柔,是人與心皆美的大姐姐。
「我長相像土匪?」某人冷冷地發出不平聲。
票選第一名的性格情人,竟然被她批評得一文不值!
「你閉嘴啦!我們女生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哪邊涼快哪邊待。」她還沒跟他算完帳暱!他最好別亂吠。
愛記恨的岳筱曦猶記得他那一句讓人心結凍的——不喜歡,即使他的喜歡已變成滿懷愛意,可她很不甘心,想整他到氣消為止。
「小璇妹妹,我們不要理會你沒良心的哥哥,他的血是冰的,抽出一管還浮著碎冰,你一定要牢記他那張醜陋的臉,離他遠一點。」冷血是一種病,無藥可救。
醜陋的臉?表情微愕的易勳伸手撫摸看了三十二年的臉,頭一次懷疑自己的長相出了什麼問題。
他信心被打擊到,由他所愛的女子。
「大……大嫂,大哥是很好的人,他善良又充滿愛心,為人體貼熱忱,他不是你口中的冷血動物。」雖然喊起大嫂還十分拗口,易璇還是柔聲為兄辯解。
「善良又充滿愛心,體貼熱忱?」她們談論的是同一人嗎?
不只岳筱曦狐疑,連易勳本人也暗自紅了耳根,裝作沒聽見妹妹過於美化的讚揚。
「如果他的心中沒有愛,又何必為了我受制於人,他是真正的英雄,我最敬重的大哥。」因為心存對妹妹的疼愛,他才委屈自己,受人驅使。
岳筱曦張口結舌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呀!英雄,可我還是認為他非常冷血,十幾年沒和妹妹碰到面,他居然連抱你一下都不肯。」
「啊!」這有關係嗎?易璇愕然。
她不爽地哼了一聲,「你看他呀!從進門到現在都沒笑過,活像你倒了他債似的,他救你不是兄妹情深,而是帶你回去要債。」
「嗄!這……」她乾笑。
大哥明明是嚴肅的人,不苟言笑,怎麼到了大嫂口中全走了樣,十惡不赦得令人髮指?
「岳筱曦,你說夠了沒?」他不吭聲並非默認,而是看她能編派多少謊言。
「哼!雞鳴狗盜輩不屑為伍。」她頭一甩,正氣凜然。
瞧她小孩子行徑,他差點笑出聲。「不然你想怎麼樣?」
青梅竹馬的好處是他能輕易看穿她在玩什麼把戲,他們太熟稔了,幾乎是對方身上的一根刺,怎好不配合她玩一下。
岳筱曦裝出大人有大量的神情。「要嘛!笑一個,否則就重重地抱她,兄妹不擁抱算什麼大結局。」
她玩了這一手,用意是拉近兩兄妹的距離。
只是笑不出來的易勳表情僵硬,對她的美意是敬謝不敏。有人沒事會亂笑嗎?
又不是瘋子。
不過在岳筱曦威脅要踹他屁股的瞪視下,他面色緊繃的走上前,雙臂一伸,輕輕環住雙肩微顫的妹妹,兩兄妹都不自在的僵住。
但終究是親手足;在短暫的擁抱中,他們知道這是他(她)最親的人,鼻頭一酸,帶著感動和滿心的喜悅,以及對彼此的愛。
「這就對了嘛!一家人要相親相愛,幹麼要搞得像外人……噢喔!白雪公主的後母來了。」改編版。
順著岳筱曦睜亮的視線一看,易勳動作極快的將妹妹拉至身後,一手握住心愛女人,讓她不離左石,保護意味濃厚。
但仔細一瞧,他的眼底充斥著憎恨和嗜血,冷漠地望著走近的男人,身上的冷意讓人不寒而僳。
「看來你找到她了。」
「我要帶她走。」沒人可以阻攔。
知道易勳再也不會聽他的,易祖霖佯裝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有說不行嗎?你的成就一向令我感到驕傲。」
「你現在說這些太遲了,你的貪得無厭讓所有人都失望。」他不配為人父親。
他笑了笑,看向易璇。「我老了,還能活幾年?你們就看在我對你們有生育之恩,再幫我做一件事吧!」
「什麼事?」如果可以一勞永逸的擺脫他,他不介意一聽。
「我還沒想到,等我想清楚再告訴你。」逃吧!看你們能逃多遠。
「最後一件?」他問。
「是的,最後一件事。」暫時。
「好。」算是還了他一滴精血的恩情。
易祖霖像是頗為遺憾地呵呵低笑。「可惜了,我本來替小璇找了門好親事,年底就要嫁過去了。」
他在笑著,聽者卻心寒不已。
尤其是易璇,她不自覺地發顫,必須靠著兄長的背才不致抖得太厲害。
大家都很明白,易祖霖有多愛錢,他所謂的好親事指的是背後的龐大利益,為了牟利,他連女兒都能賣。
第9章(1)
「你說什麼,不結婚了——」
易勳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順利將了易祖霖一軍,成功救出易璇,一切否極泰來的時候,那個下巴抬得高高的女人居然一臉不在乎地說要取消婚禮。
這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花招百出地耍花樣。
喜帖發出去了,喜宴也準備妥當,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他要結束單身,迎娶岳家道館的館主女兒,多少商界友人齊聲祝賀,等著喝這杯百年好合的喜酒。
他也衷心期盼這一天的到來,讓自己的人生圓滿,了無遺憾。
可是她又不知哪一根神經搭錯線,天外飛來一筆,高嚷著不婚萬歲,讓以為水到渠成的他措手不及,傻眼到幾乎無言。
「幹麼還要結這個無聊的婚,我當初配合你的計劃是為了易璇,如今人都救出來,戲也該散場了。」歹戲拖柵,看久了也會膩。
「難道你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說算了就算了。」她灑脫得令人氣結。
岳筱曦故作瀟灑脫地甩甩馬尾,「感情一斤值多少錢,有人買嗎?你要看開點,反正你也沒什麼好損失的,用不著斤斤計較。」
「你又在搞什麼鬼?這個整人遊戲適可而止,不要玩到最後無法收拾。」他有些慌了,沉目怒顏地希望她只是在開玩笑,一如往常。
她眼睫顫了一下,低目掩飾眼底的笑意。「你到底在不爽什麼?你又不喜歡我,何必結婚?事情結束了,我們以後就各走各的,不再有任何瓜葛。」
「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再有瓜葛,莫非她……易勳語帶酸澀,生硬地問道。
「意思是我累了,不想一頭熱地追著你跑,自討沒趣的惹人煩,你也可以輕鬆了,不會再有人莫名其妙的出現,整得你哭笑不得。」他解脫了。
岳筱曦語氣越輕快,一副有他無他都無所謂的樣子,易勳是越聽越心驚。有種被離棄的感覺,他的心慌亂不已,隨時似要停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