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點也不期望我跟你去。」直述句,代表他的肯定。
她點頭,一點也沒隱瞞,但她也注意到他的眼神變凶了。
他有點兒不快,說穿了,他就是不曾被女人這麼忽視過,雖然她看來不男不女,但總是個女的!算了,他撇撇嘴角,不願再想,大步的走出辦公室。
他一走,她不由自主的輕吁一口氣,他凶人的時候還真的挺可怕的。
她搖搖頭,不怕不怕了,找老太爺去吧。
***
「你這是幹什麼?我們都吃飽了。」
位在淡水半山處的獨棟別墅裡,殷克誠不解的看著這個像男又像女、長手長腳的娃兒,拎了一堆也不知從哪兒買來的新鮮食材,一進來就問廚房在哪,直往那裡鑽去,他連忙要老總管推著他進來,她動作挺快的,袋子裡的東西都一一的拿到流理台上了。
「爺爺,我很會煮東西的,吃飽了沒關係,就當是陪我吃好了。」
「幹麼要兩個老傢伙陪你?你的首要工作是什麼還不清楚嗎,是抓住老公的心,趕快生一個小娃兒給我。」他吹鬍子瞪眼的指正她。
聞言,她洗青菜的動作頓停,咬著下唇搖搖頭,「順其自然嘛,要不壓力太大也生不出來啊。」看他仍臭著張老臉,她笑了笑,「爺爺,你就先出去嘛,待會兒等你嘗了我的手藝,包準你天天要我來煮給你吃。」
「是嗎?」他懷疑的看了老總管一眼,見他點了一下頭,他這才跟著點頭,由他推著出廚房,只是──「那小女娃是被太子欺負了嗎?」
「老太爺,您就不要想太多了,也許她只是想陪陪您。」
「我一個老不死的,當權力一下放後,誰還在乎我的死活呢!」
這話透著蒼涼,事實上在他尚未決定將總裁之位讓給年僅二十五歲的太子時,他這棟別墅外可是時時停滿了高級轎車,屋裡也全是人,但是──
老總管繼續推著陷入沉思的老太爺來到客廳,過了一會兒後,廚房裡便傳來炒菜香。
殷克誠深吸口氣,「這不是我最愛吃的辣子雞丁嗎?」
老總管眸中含笑,「老太爺,你已經吃過晚餐了。」只是愈吃愈少。
老臉微微燒紅。
接著美味的飯菜香不時的從廚房裡飄來,不一會兒後──
「上菜了!」沈子琪將一道道她擅長的拿手好菜送上桌。
殷克誠看著那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眼睛都亮了,「丫頭,你一個人吃這麼多?」該死,他唾液直冒,但真的香耶!
她準備了三副碗筷,一副就交給老爺子,「所以要你們陪我一起吃啊,要真吃不完,我明天再來吃。」她邊說邊將另一副給老總管,但他直接搖頭,總有主僕之分嘛。
「原來你是打這種算盤啊,你跟太子沒事吧?」殷克誠關心的問,但手上的筷子忍不住的往盤子裡夾去,再送入口中,這一吃,眼睛倏地一亮,「呵呵呵……丫頭,好吃啊!」
「當然,這都是老人院的老公公、老奶奶教的,很道地,味道更棒呢。」
「老人院?」
「對啊,還有孤兒院,我常去這兩個地方幫忙……」也許處在相同的氛圍裡,她覺得好開心,大口大口的吃著。
老總管偷偷的吸了幾口氣,真的好香,有種久違的家鄉味,真懷念。
好巧不巧的這動作被沈子琪瞧見了,她笑咪咪的起身,再拿了一副碗筷,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老太爺,「總管伯伯可以一起來吃嗎?反正就我們三個而已,可以沒大沒小吧?」
殷克誠先點點頭,再看著俏皮可人的她,一皺眉頭,「你不怕我?」雖說他行動不便,但他這張老臉其實還滿有威嚴的。
「老實說,跟你們在一起好像跟老人院的老爺爺在一起,我反而很自在。」
她笑得好燦爛,但兩老聽了卻有些哭笑不得,瞧這金碧輝煌的屋子、兩人身上都是名牌貨,用的是骨瓷餐具,竟把他們跟那些寒酸的老傢伙混為一談?
但他們不得不承認這漂亮的娃兒此時看來比較像女孩兒,不見陽剛氣息外,眉宇間也泛著柔光,邊吃邊說著讓他們兩個老傢伙開心的笑話,三人都是笑到不行。
這一夜,別墅裡傳出了久違的笑聲,空氣中,還飄著濃醇的咖啡香,一直到十一點,殷克誠差了人送她回家,但已相約明晚一起用餐。
沈子琪回到家,一走進客廳,映入眼中的就是一地亂丟的衣服及女性胸罩、內衣。
她怔了下,搖搖頭彷彿想甩去心中莫名的不快,上了樓,正要開門進入房間時,對面的房門打開了,一名身穿薄紗睡衣的裸女走了出來,認真說來,那件薄紗只是披在身上,未扣扣子,所以三點全露──
「你回來了?」
就在她跟那名女子同時怔住的剎那,披了件浴袍的殷翼凡走到該名女子身後抱住她。
「他……」女子的臉色好不尷尬。
他壞壞一笑,「我的新婚『妻子』。」
天啊,他、他是同志?女人臉色一變,急忙掙脫他的懷抱,「我、我、我要走了。」在酒吧的浪漫邂逅如今看來是一點都不浪漫了!女子抓著敞開的衣襟,嚇得轉身就往樓下奔,一邊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過不久大門傳來「砰」地一聲,接著就是車子呼嘯而去的聲音。
「她是你的新歡?」沈子琪突然覺得好笑,先前那些女人的反應沒這麼大。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走回房間躺下,「我爺爺有說什麼嗎?」
她仍站在門口,「沒有,但明天我會再去陪他吃飯。」說到這裡,她笑得很開心。
他一挑濃眉,半坐起身,拿了枕頭塞在身後,「看來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我相信你也不賴。」她朝他點點頭,轉身要走進她的房間。
「我的女人走了,你不幫忙滅火?」
她腳步一停,頭也沒回的道:「依那厚厚一疊等候太子欽點的美人名單,我想只要一通電話,就會有人搶著要來滅火了,晚安。」門輕輕的關上了。
該死的,她此時的口吻像極了她那個討人厭的哥哥,果然是雙胞胎!
可是他氣什麼?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他跳下床,拿起手機,打算隨便找個美人兒來陪他,可是電話簿裡的名字從頭看到尾,竟然沒有一個合意的?!
他的目光瞟向對門,又想起她剛說的那一席要他找別的女人的話,莫名的勾動起他胸口的一把無明火,他最想要做的事竟然是敲她的門──
該死的,他竟然在乎她對他的態度,偏偏她還真是一點都不在乎他!
突然間,他性致全無了,這陣子他簡直像個清心寡慾的和尚,雖然之前帶了女人回來,但什麼都沒做反而被她的反應氣到內傷,為了證明他依然魅力不減,決定重振雄風的他也很快就釣上了美女共度良宵,誰知一見到沈子琪,卻瞬間讓他改變主意,他都快變得不像他了。
將手機扔到桌上,關上房門,把自己扔到床上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他對愛情一向沒渴望,正確的說法是,他對「愛」這個字眼很不屑,從小學開始,老師就教導人間最偉大的是親情,這是最無私的「愛」,可是他從小到大就沒體會過這個字眼,甚至未曾感受到它的溫度,可此刻他竟然──
他濃眉一皺,看向已關上的房門,難道愛神終於伸手向他召喚了嗎?
***
愛情的確正在向殷翼凡召喚中。
天空一片湛藍,乍後的陽光相當熾烈,曬得人是頭昏眼花,而一輛輛黑頭轎車就停在這塊幾天前才除過半人高的雜草的空地上,反射的刺眼陽光更是增添了四周的熱度。
這塊地是台北東區僅存的幾塊方正的土地之一,所有人是合升集團的游浩棠,雖然他跟殷翼凡是好朋友,但在合建契約的簽訂上可也是在商言商,態度強勢。
因此陪同殷翼凡前來看這塊空地的幾位經理,還是忍不住嘀咕,「這件買賣我們東毅是不是太讓步了?」
聞言殷翼凡沒說什麼,倒是他身邊的沈子琪瞥了這個胖嘟嘟的經理一眼,他是曾被她點名過的殷經埋,由他來質問這件合建案,實在很可笑。
「太子,你提出的履約保證金的金額也太大了……」他繼續嘀咕。
殷翼凡這才睨他一眼,「一般保證金的數額約為標的物價值的二至三成,用意是在保護地主,若是我們建商下按期施工或在施工期間造成任何損害,就可以用這筆保證金來支付損害,」他頓了一下,口氣轉冷,「殷經理似乎不明白這塊地在蓋成商業大樓後可能得到的利益,才會質疑履約保證金的金額。」
殷經理頓時語塞,他的確沒將那一大疊報告看完。
「可是合建案上,合升出上地,我們東毅負責興建,他們已佔盡便宜了,契約中卻讓合升可以在房屋完成後有自由選擇垂直分配或水平分配的方式,我們不是太吃虧了嗎?」另一位經理也是憤憤不平,這事關集團利益,當然更關乎他們可以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