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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金吉

  「我要吃奶油蛤蠣拉麵!」項珊瑚跳起來喊。

  「我要吃蘋果咖哩……」項琥珀也小聲地說。

  「我又不是問你們!去去去,小孩子去旁邊吃乖乖就好!」這種回應,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兩個小鬼的繼父咧!

  但巫元宵只是微笑,畢竟項陽可是個會在女兒半夜發燒時,整夜在床邊照顧的男人,兒子的尿布幾乎都是他換的呢!

  她抿著唇,不想讓笑意太明顯,免得這一大兩小又要造反。「我看看冰箱還有什麼。」

  項陽的姊妹總說她太寵她的男人,連他要做個菜,都怕他為食材傷腦筋。

  但是她們不知道,其實那是因為他是項陽,她樂意寵他,也值得寵他。更何況誰比較寵誰還不知道呢!

  項陽跟著巫元宵進廚房,馬上黏上來摸摸抱抱。「你要吃什麼?」一個禮拜裡大概有三到四天是他在下廚,他喜歡讓元宵點菜,不管她要點滿漢全席還是法國料理,他一定想辦法弄出來……當然有沒有那麼美味就要再檢討改進了。

  巫元宵翻著冰箱,「做意大利面好了,白醬蛤蠣和咖哩焗烤。」沒有拉麵,義大利面也行,反正珊瑚只是愛吃蛤蠣,而琥珀愛吃咖哩。

  「那是兩個小鬼要吃的,我是問你。」他又習慣性地握住她的手,總是十指交握,掌心貼緊掌心。有時天冷,就用雙手包覆著幫她取暖。

  「我都好啊,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我隨便做你都願意吃啊?那我獻上猛男一名如何?還可以跳鋼管給你欣賞。」他又在講冷笑話。

  巫元宵笑得一臉無辜,「可是你最近甜食吃太多,好像有點胖耶……」

  她故意取笑他,其實這男人平常活動量大,休息時也非要讓自己動一動不可,雖然婚後他原本傲人的狗公腰變成了虎背熊腰……遙想著再過個十年八年,熊腰再進化成鮪魚肚,應該會很爆笑。

  項陽有些哀怨,「你做的甜點太好吃了,那我今天開始減肥好了。」

  「可是我剛好喜歡胖一點的呢!」她雙手圈住他的腰,枕著他的肩膀,越來越習慣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夫妻倆互相撒嬌。

  項陽當然知道老婆捨不得嫌他,他把臉頰貼著她的額頭,想了想才道:「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有種印象,你應該喜歡吃烤蕃薯……」從交往時到結婚後,她從來沒說過自己喜歡吃什麼,他只能努力觀察,幾年下來也頗有心得,不過印象中他從沒看過她吃烤蕃薯啊!

  若在以前,巫元宵還會為項陽說出那樣的話感到震驚,現在的她很習慣了,習慣他想不起一切,卻依然有一些本能和模糊的印象。

  「你把我書裡的角色和我搞混了吧?」她沒有正面回答。

  前世記憶的負擔太沉重,她一個人背負就夠了。項陽當初看她的書,結論只有結局怪怪的,雖然他也覺得那樣的結局很好。

  而到底哪裡怪,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當然啦,因為真正的結局被她改掉了嘛!

  「可是我在看過你的書之前就有這種感覺,而且你知道嗎?我還作過一個奇怪的夢,那個夢在遇見你之後常常出現,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就消失了……」

  認真想起來,也許是在他和元宵結婚之後就消失了吧。

  「我夢見自己變成一條狗,也有可能是狼啦,因為我覺得夢裡我的樣子很帥氣……」

  巫元宵的臉貼著他胸口,悶聲笑著。

  「然後我會夢見你在哭……最神奇的是你還穿著很奇怪的衣服哦!你一直哭一直哭,我想要安慰你,卻沒辦法開口說話,想要抱抱你,偏偏我的兩條前腿好像不夠長……」

  巫元宵又是一陣悶笑,只是這回眼眶熱了起來。

  「我想要牽你的手,可是……只能跟你玩握手遊戲……」最後這句,他的聲音明顯地充滿哀怨。

  巫元宵忍不住爆笑出聲,眼角淌著晶瑩淚珠,像是笑得流出了眼淚。

  「這個夢很好笑吼?我也這麼覺得。」雖然夢裡其實很心酸,所以每次夢一醒,他就迫不及待地來找元宵,一看到她,心就不酸了,而且還可以跟她手牽手,那就更happy了!

  巫元宵笑著擦去眼角的淚,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

  「反正以後你愛牽多久就牽多久。」這就是為什麼他不管到哪裡,總要握住她的手不放的原因吧?她喉嚨發緊,反手握住他的大掌。

  「還有愛親多久就親多久。」項陽低下頭,吻住她。

  不管今後如何,她終於明白,真正的愛,絕不會因為失去對方而消失。大巫女不是說了嗎?帶給人類奇跡的,從來不是神跡,而是存在心中的信仰啊!要相信無論如何,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另一半,心裡永遠住著對方,就沒有任何力量能使他們分離。

  「嘻嘻……」時間算得剛剛好,乾柴變成烈火之前,竊笑聲響起。

  項陽豆腐沒吃夠,慾求不滿,火大地吼道:「項珊瑚、項琥珀,你們皮在癢了啊!」兩小鬼聞聲立刻做鳥獸散,而大老虎抓狂地逮人去也。

  巫元宵笑看著一大兩小在客廳中追逐,她彷彿看見前世納蘭說過的話,將會在未來實現。

  一起在下雪天窩在被窩裡吃熱騰騰的白饃饃,一起說說話,作作夢,一起等老了以後,你枕在我的大肚腩上,我梳你的白髮,你唱歌給我聽……

  傳說

  季冬,雪停了,天空卻一片灰澀,濃霧瀰漫在山林間,連滿山遍野光溜溜的山桃樹,遠遠看都只能瞧見紫色的剪影,天光幽幽微微,萬籟俱寂。

  白絹般平滑的雪地上,印著一排腳印子,由山的那一頭,穿越了樹木。腳印子的盡頭,是一匹毛色幾乎與雪地融成一氣的狼。

  它很蒼老很蒼老了,毛皮雪白但無光澤,金色的眼幾乎已經瞎了,以狼的年紀來說已經是奇跡。

  它從何處來?欲往何處去?

  它曾經是讓深山裡的狼群臣服的狼王,因為它有著最狡猾的也望塵莫及的機智;它射手矯健靈敏,彷彿受過軍事訓練;它發起狠來,有不屈不撓的鬥志,可以跟挑釁它的狼鬥個三天三夜還神采奕奕。

  它突然出現在狼群裡,很快地擁有領導地位,連它自己都不知道那種野蠻的日子過了多久,直到它老了,被年輕的狼所取代,離開那個本來就不屬於它的團體。

  野性把它過往的記憶撕扯得七零八落,它幾乎已經沒有身為人時的記憶,只是憑著本能,憑著某種模糊的印象,又或者是它產生了幻聽,竟聽到人類女子的聲音,在吹雪的凜風中,對它呼喊著——

  敖督!

  它翻過山領,越過原野,穿過森林,來到了似曾相識的所在,紫色枝幹連綿十數里,看不見盡頭。

  它知道自己沒剩幾口氣了,只是一股莫名的執著,一股無法忘卻的渴望,讓它撐著,努力邁開已經顫抖的腳步。

  直到山坡的那一頭出現了一株高大且形單影支的紫色樹幹,以及不遠處破敗的屋宇,它加快腳步,好像迴光返照,已是風中殘燭的身子變得靈敏了。

  白山桃樹下,立了個墳塚,那是神塔的最後一任巫女,她總說死後要葬在白山桃樹下。

  白狼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終於來到墳塚前,它已經完全走不動了,看著巫女的墳,顫巍巍地倒在雪地上,不再掙扎。

  像終於了卻一椿心願,像宿願終於得償,它安心地閉上眼,在墳前嚥下最後一口氣。

  是幻夢,抑或神跡?白山桃突然一朵朵地綻放了,花心泣血般紅艷,雪白花瓣隨風飄繞,落在白狼身上,須臾成了座小墳塚,與巫女的墳倆倆相望。

  是幻夢,抑或神跡?白山桃樹下,年輕的妲娃遙望著遠方,她發上簪著木簪子,穿著她未曾有機會穿上的紅色喜袍,淚流滿腮,卻綻出一抹令人心碎的笑花,看著情人朝她走來。

  白狼倒下之處,年輕的納蘭身影漸漸鮮明,他走向她,張開雙臂,抱住朝他飛奔而來的小巫女,他未過門的小妻子。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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