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月還在書齋之中,但是她已經睡著了。
等候的時間太久,又吃了安神止疼的藥,最後她實在支撐不住,但手中依然還握著一卷奏摺。
門口的宮女本來要進去稟報,赫連爵卻攔住了。他違背宮規,直接推門而入,一眼看到的是她沉沉的睡容,不由得一笑。
拜他所『賜』,這位年輕的女皇最近會更加操勞許多吧?走到床頭,俯下身,可以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她的傷勢已經沒有那麼嚴重。以前在軍營中他常常為手下的士卒接骨,所以也練就了一手絕佳的按摩技巧,只是當時想不到這熟練的手法,會在有朝一日用到他們尊貴的女皇身上。
這算是他第二次『救』她,還是第一次『害』她?
她的臉色還好,斜躺軟榻的樣子讓他想起一句話——淡如菊,雅如梅。
與她兩個艷麗的姊姊相比,這位年輕的女皇美得不夠張揚,卻自有一種觸動人心的優雅,應該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緣故吧?但是在這張看似無害的面容下,真的是顆純潔之心嗎?生在帝王家的人,能有幾個是乾淨自守?能有幾個無慾無求?
他再低下身,噙住那溫涼的唇色,以舌尖抵開編貝組成的防守,放肆地侵入她的唇舌之中,將她本已沉睡的神智一一喚醒。
君月嘟噥一聲醒了過來,第一個感覺就是自己被人侵犯,揮手要打,卻被那人抓住了手腕。
「打過一次就好了,不要打成習慣。」
這懶洋洋的戲謔之音何其耳熟!
她狠狠地瞪了眼前人一眼,「不要太得寸進尺。你跑到哪裡去了?」
「我不是說過,要去看看外面的情況如何?」
「我聽說你先去和大公主說了話,又去了二公主的府邸,你很積極嘛。」
赫連爵故作訝異狀。「我以為你沒有心腹可以委任,沒想到對我的行蹤還知道得如此詳細。」
「避重就輕。」君月直視著他,「你到底在底下搞什麼陰謀詭計?我不想做被人蒙在鼓裡的傻瓜。」
他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還記得我臨走前說過,回來時要講有趣的故事嗎?聽完故事你就明白了。」
君月扶著床榻坐起身,雙手疊放在雙膝之上,直視著他,「有什麼故事要編給我聽,你就說吧。」
「你看你現在對我充滿了不信和敵意,只怕我講的任何事你都當我是編造,那我們還怎麼攜手合作?」
他在她的榻邊坐下,這本來也是大忌諱,女皇的寢榻是不容許隨便靠近的,更不要說坐靠了,但君月只是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又保持沉默。她知道很多世俗該遵守的規矩對於他來說都是空話和廢紙,所以也懶得再費口舌。
「你說,我聽,說不說在你,信不信在我。」她擺出很認真也很嚴肅的表情盯著他看,惹得赫連爵一笑。
「這副樣子的確有幾分女皇的派頭,可惜啊,和你兩個柿姊比起來,光有派頭是不夠的。」他仰起頭,像是在回憶往事,片刻之後才重又開始講述,「當年我被先皇提拔為邊關少將,三年之內便升為前將軍,再一年又升為驃騎將軍,後來被召回京城述職的時候,曾經和你大姊有過幾面之緣,當時我們有過一段故事,你知道嗎?」
君月的目光閃爍,像是才開始留意到他在講什麼,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不知道也是正常,因為那件事你大姊肯定不會讓太多人知道,以免折了她的面子。當年她曾經求婚於我。」
君月霍然一驚。「真的?」
「這種事情我何必說謊?難道就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
「那……你怎麼回答的?」
赫連爵笑道:「那時候大公主也沒有親自來和我提親,而是透過先皇輾轉告訴我她的心意,我立刻婉言拒絕了,後來大公主再見到我時都沒有好臉色,應該是深恨我折損了她的面子吧?」
她喃喃自語,「難怪這麼多年都不曾聽說大姊要招贅駙馬,原來是當年被你氣到,從此絕了念頭。」
「她到底是為什麼不招駙馬誰也說不好,不必把這個責任扣到我身上。其實以你對她的瞭解,應該知道即使有了駙馬,她過日子依然是我行我素,何曾會在乎禮法人倫?」
「這便是你要告訴我的故事?」她斜睨著他,「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大姊對你有情?」
「有情不敢說,有意該是真的。所以我今天去刺探了她一下,發現她果然還在生我的氣,這樣最好。」
「好?」她不知這到底好在哪裡。「大姊氣你,以俊只會更加和你為難。」
他搖搖頭,「生氣中的女人是最看不清事實的。大公主如果一直氣我,就會模糊要進攻的方向,這也是我為什麼今天去找二公主的原因。」
「難道二姊也和你有私情?」君月不由得張大眼睛。
「以前就算沒有,今日之後或許可以說有了一點。」他詭異地笑,笑得她心頭極為不舒服,像是針扎一樣。
「原來你是採花老手,可以如此左右逢源,將我的兩位姊姊玩弄於股掌之間。那麼,你挑逗我,也是想將我一同掌控在手上,任你擺佈吧?」
她的突然變臉完全在赫連爵的意料之中,他攤開手,很無辜似的回答,「我將這一切和盤托出,足見我對你的真誠,你若是還這樣豎著黥相我說話,我怎麼和你商量後面的計劃?」
「哼,你的計劃大概只是針對自己,與我有關嗎?」
「當然有關,而且極其重要。」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別忘了,我是回來幫你的,我既然答應了幫你,就是將你視作我的主人了,你對自己的奴僕還有什麼不信任的嗎?」
不知為何,她渾身顫慄了一下,悄悄側目看他,對上的是他幽邃的眸子和更加幽深的笑容。她知道自己不能信他,但是心弦卻在這一刻為他悸動。
大姊和二姊便是如她這樣迅速被他攻破心防的吧?
他說他是自己的奴僕,而她是他的主人,其實,他卻輕易主宰了她們的喜怒哀樂,他才是她們的主人。
怔怔地與他對視,她不知道自己這副茫然迷惑的神情,也可以是一道具有誘惑力的景色,於是赫連爵很自然地貼合上她的唇,又一次挑戰血月國之法,侵泛了被臣民視為神聖不可把的血月國女皇。
這一次君月沒有躲避,也沒有打他,她很想讓自己保持清醒,然後看清楚這個男人到底用了什麼魔法輕易擄擭她們姊妹的心。
於是她睜著眼睛,木然地接受他的吻,清楚感覺著他的每一次進攻、挑逗、糾纏不休。
赫連爵也不由得詫異於她可以如此鎮定,換作別的女人大概早就癱軟成泥了,但他並沒有挫敗的感覺。他知道,要征服女皇,不使出一點非常手段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加快了撩撥她的速度,同時以一隻手在她的腰上輕點至她的後頸耳畔,從未有哪個女人可以在他這樣的觸碰下還可以保持鎮定,果然,他聽到她的呼吸已經開始紊亂,心跳聲也越來越快。
他的嘴角微勾,在新一輪的唇舌進攻中緊緊黏住她的呼吸節奏,讓她被迫跟隨他的呼吸而呼吸。
眼看他即將得逞,忽然間,她的四肢完全失去了抵抗力,猶如一個破碎的木偶般癱軟下去。
他陡然察覺不對,鬆開雙臂,驚見她已經昏厥,急忙按住她的脈息,更加讓他震驚的是,她的脈息全無,猶如死去一般。
赫連爵所有的得意忘形都在這一刻被打入無形的地獄之中,一個可怕的名字在他眼前閃過——龜息絕!
這是歷代血月皇族的一種遺傳病,不知道如何遺傳的,也不知會潛伏在誰的身上,何時爆發,但這種病無法治癒,一旦發作就有可能奪人性命。
他急忙衝到門口,大聲喊道:「傳太醫!叫所有太醫立刻都來!」
忽忽趕至後,太醫首座王大人歎息搖頭,「沒想到陛下也遺傳了這種病,先皇就是死於這種病,只怕陛下早晚也……」
「難道這麼多年,你們太醫就沒有研究出一點治療的措施嗎?」赫連爵陰陰冷冷地發問。
「其實這種病雖然難以治癒,也不是不能控制。將軍大概也聽說過,讓血月與司空聯姻就能治療龜息絕的說法吧?」
他的臉色更加陰沉,「這多是你們無法可醫之後,編出來的無稽之談!」
「但靖遠侯爺的小兒子就是娶了司空國一位郡主,絕症便慢慢好起來了——」
赫連爵揚聲截斷王大人的話,「陛下是不可能用這種方法治病的!先皇也不曾委身於敵國之子,她曾發誓絕不會因為怕死而丟掉生存的尊嚴。」
幾名太醫面面相覷,詫異地又看向他,「赫連將軍,這件事……只怕您是不能替陛下做主的,」
「我當然能。」他的聲音猶如在冰水中搖晃的冰塊,不帶任何色彩。「如果你們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就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