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多禮。」她淡聲道,擺了擺手。「賜坐。」
「謝公主。」宋元熙趕緊拉著尹少竹坐到一旁。
「不知尹二公子特地求見,所為何事?」她纖手一擺,要宣玉璇退開一些。
他只能端正地站在她身後,感覺上不像她的駙馬,倒比較像是她的貼侍。
「草民待地求見,是想要解開與大人之間的誤會。」
「喔?」朱文奕微揚起眉。
「公主,你千萬別聽他的片面之詞。」宣玉璇忙道。
她不耐地抬手,看向尹少竹,道,「說。」
「公主,事情是這樣的——」
他話未竟,便聽外頭的護衛通報著,「啟稟公主,外頭有對詹姓父子求見,說是受尹府二爺托付前來。」
朱文奕看向尹少竹,那詢問的眼神,教後者立即答覆,「公主,詹家父子可以證明御貢初露,並非是尹府私下販售。」
「讓他們進來。」她淡聲道。
「是。」護衛隨即領命離去。
尹少竹忖了下,慶幸詹家父子確實找來關鍵人物。
一會,便見詹家父子戰戰兢兢而來,後頭還跟了個侷促不安的老者。
「草民見過公主。」詹家父子一見到公主,立刻雙膝跪下。
「尹二公子,你可以開始說了。」
他隨即將來龍去脈道來,指出那罐初露原本是要送給宣玉璇品嚐,但卻因為丫鬟的善心送給了人。
詹家父子配合著解釋,就連帶來的老者也言之鑿鑿,讓朱文奕身後的宣玉璇聽得臉色蒼白。
聽完所有說法之後,她緩緩回頭看向他。「駙馬,你有什麼好說的?」
尹少竹不著痕跡地審視著朱文奕的反應,就連宣玉璇臉上每個表情都不放過,總覺得這裡頭透著一股他難以釐清的矛盾。
公主給人感覺相當公正明理,宣玉璇也確實是使了暗招,但那些殺手呢?難不成真是他膽大包天,私下遣動的?
宣玉璇嚥了嚥口水,望向眾人,再看向外頭的朱宓,不甘心地說,「公主,初露的事我不清楚,但那是因為詹天啟交給我,我才這麼以為的,而且話說回來,這還不是尹府丫鬢朱宓惹出來的,是她隨手把初露送人,才造成後來一連串不必要的風波。」
「朱宓?」她看向外頭,淡聲問著,「是哪個朱,又是哪個宓?」
尹少竹微愕,和宋元熙交換了記眼神,答道:「回公主的話,是朱紅朱未,宓義的宓。」
朱文奕聞言,驀地站起身,直睇著廳外惴惴不安的姑娘,緩步走向廳外,眾人見狀,無不跟著站起。
廳外的朱宓,不解地看著朝自己而來的公主,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或如何稱呼。
「朱宓,還不快向公主問安?」怕她有所冒犯,尹少竹快步走到她身旁提點。
「喔。」她想了下,福了福身。「公主萬福,奴婢見過公主。」
朱文奕突地伸手,托著她的雙肘,要她站直身子。
「公主?」尹少竹不解地問。
以公主的身份,阻止了朱宓的請安動作,這似乎有點弔詭。
「朱宓?」她問。
「是。」她不解地看著她。
「真是朱宓?」
被問得一頭霧水的當下,她有股異樣的不安在胸口莫名的泛開。
「公主,你這樣追問的意思是——」尹少竹沉聲低問。
同樣的不安,在他體內像暴風般地刮起。
「本宮可否借她一會?」
「公主想做什麼?」
「本宮想做什麼,由得你置喙?」她美眸冷瞇起。「給本宮退下,來人,將她帶往偏殿。」
「公主?!」眼前幾個丫鬟向前,像要將朱宓架走,尹少竹趕忙將她護在身後,就怕她受到半點傷害。
「本宮只是想確定她的身份,你要是膽敢造次,本宮便要知府立即辦你!」朱文奕凌氣逼人地斥道。
廳內的宋元熙見狀,忙不迭起身朝尹少竹使了記眼色。
他抿緊唇,再無奈,也只能以眼神安撫朱宓,請她暫時忍耐,儘管他對於公主的要求完全摸不著頭緒。
但,他亦步亦趨地跟著,直到公主和她進入偏殿,他就守在殿外,仔細聆聽裡頭的動靜,打算只要有一點不對勁的聲響,就算得罪公主,他也要強行進入。
而偏殿內,朱宓神色戒備地看著公主,想推開她,卻又不敢,就怕又給二爺添麻煩。
「朱宓,你不用害怕,本宮只是想確定你身上是否有個印記。」朱文奕緩步走向她。
「印記?」她怔住。不懂,公主怎會知道她身上有個印記?
「對,就在你的右肩上,不需要你脫掉衣裳,只要解開襟口,讓本宮瞧一瞧即可。」朱文奕身形修長,垂眸睨著她,與生俱來的皇家傲氣,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你聽話,本宮可以保尹府無事。」
最後這句話,讓朱宓再無顧忌地拉開衣襟,露出她瑩白的肩頭,也教她看見了右肩上的牡丹烙痕。
這烙痕她看過很多次,不知為何,每每看到,她總覺得那烙鐵似乎還停留在肩上,她甚至還可以聞到皮肉著火的氣味和劈啪的聲響,令她下意識地逃避。
第8章(2)
朱文奕直盯著她右肩上的烙痕,緩緩地勾起笑。「沒錯,確實是你……」
「我?」
「對,你是本宮要找的人,你是個公主。」
「……我?」朱宓瞪大眼。怎麼可能?
「朱宓,你不記得了嗎?你不記得本宮了?算了算,咱們也有十二年沒見過面了,你認不出本宮,本宮認不出你,也是自然,不過幸好,有你的胎記為憑,便可以證明你的身份。」
「胎記?」她心頭一頓,察覺異狀。這明明是個烙痕,為何公主要說它是個胎記?
「拉上吧,到主殿,本宮有事要宣佈。」
待朱宓將衣裳整好,丫鬟隨即開了門,一見尹少竹就在門外,朱文奕笑睇著他說:「尹二公子好大的膽子,竟敢將公主當丫鬟,這件事,真不知道尹二公子要怎麼向本宮交代。」
他怔住,無法理解她的話意,再見朱宓神色不安的走出來,不由得低問:「公主沒對你怎樣吧?」
她搖搖頭,想說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還不跟上?」朱文奕略回頭,瞟了一眼。
尹少竹只好牽著朱宓的手走回主殿,只見公主已坐在主位上,輕啟朱唇,「尹二公子,方才本宮已經確定朱宓的公主身份,本宮決定明日就帶她回京城。」
包括他在內,殿內一干人全被她的話震得呆若木雞。
「公主,這怎麼可能?」宣玉璇險些咬到舌頭。
「你質疑本宮?」朱文奕瞇起眼。「本宮說她是,她就是。」
眾人愕然,就連尹少竹久久都回不了神,教他震愕的不是朱文奕指出朱宓的公主身份,而是所有的疑點在這瞬間,教他摸出一個輪廓,他已經可以肯定那日派人追殺他的人,是朱文奕。
但是,為什麼?
朱宓根本就不可能是公主,她肩上的烙痕早已證明她的身份,為何公主卻一口咬定朱宓就是公主?
況且,從未聽過,有公主流落在民間的!
這其中,有太多疑點,他不能讓朱文奕就這樣將朱宓帶走。
「公主,可否請教,公主何以認為朱宓是公主,而那位朱宓公主又是何時失蹤的?」尹少竹將她護在身後。
「就憑朱宓兩個字,再憑她肩上的胎記,本宮可以確定她是許久以前流落在民間的公主。」她說得振振有詞。
「公主,朱宓喪失記憶,根本無法證明她貴為公主的身份。」
「放肆!有本宮確認,便是以證明,而你現在在做什麼?」朱文奕眸色冰冷。
「你以為自己是誰?一個小小的尹府,本宮沒看在眼裡,膽敢阻撓我將小公主迎回京城,本宮可以就地辦你!」
「朱宓已經是我尹少竹的妻子,我自然有權保護她,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帶她走!」他喊道,不惜毀壞她的清白。
朱宓看向他,緊握著他的手,沉著以對。
她不想走,她知道公主大有問題,可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朱文奕微怔,「你們……」
「胡扯,朱宓只是尹府的丫鬟而已。」宣玉璇插嘴道。「而且,本官記得,你根本沒有婚配,尚未成親。」
「雖說我們尚未成親,但已有夫妻之實,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尹少竹瞇緊黑眸,恨不得將宣玉璇千刀萬剮。
「既是這樣,本宮更是非帶朱宓回宮面聖不可,畢竟她的身份是公主,豈能像一般百姓隨意出閣?就算真要嫁進尹府,也要用皇家禮儀出閣才行。」朱文奕字字在理,不容抗拒。
尹少竹不由得緊抿著唇,思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在公主之下保住朱宓。
他不相信朱文奕的說法,可是眼前他卻苦無妙計。
跪在底下的詹家父子早已聽得目瞪口呆,開始害怕朱宓要真是位公主的話,詹家的下場會有多淒慘。
「公主,這樣的要求實在是太為難這小倆口了。」宋元熙沉吟了會,出面充當和事佬。「他倆在一起三年,形影不離,如今要將朱宓說帶走就帶走,要尹二爺怎麼捨得?倒不如給他們三天的時間,好生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