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玉璇聞言,忙陪著笑臉,不敢讓她知道,他是被一個叫朱宓的姑娘給丟進江裡。如此丟臉的事,他說不出口,而那晚,他親耳聽見尹少竹向他道歉,直說朱宓是他的貼身丫鬟,這分明是尹府惡意在欺他!
「公主,我不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這幾日忙著巡視鹽茶米糧,有太多事要忙,所以……」
「啪」的一聲,一記巴掌無預警的落在宣玉璇的頰上,教他一怔。
「還想瞞騙本宮?」朱文奕低斥著,「有人告訴本宮,你到了金陵城就有不少的地方官和商賈,忙著招呼你,令你每晚都過得不亦樂乎,你真以為本宮什麼都不知道?!」
為了大好前程,儘管對她萬分不滿,他也只能忍氣吞聲,陪著笑臉。「我初到金陵城,地方官和商賈想跟我套交情,找一些花娘作暗,我也是客隨主便。」
「是嗎?」她冷睇著他,美目緊瞇。「你那些事我不管,我只想知道,是哪個狐媚子迷得你掉進江裡的?」
她從揚州走運河南下,還未到金陵城,應天府知府宋元熙便派人快馬通知她,說駙馬被個煙花女子迷得暈頭轉向,甚至還失足落水,染上風寒。
她本是不信駙馬有這般包天色膽,如今見他果真躺在病榻上,教她一把火冒得三丈高。
宣玉璇微愣,旋即掩飾過去。「那姑娘叫做……朱宓,是尹少竹的貼身丫鬟,故意耍我的,尹府根本沒將公主看在眼裡,才惡意刁難我這個駙馬,讓我出糗、看我的笑話,這不等於是在看公主的笑話?」
他確定有人向公主咬耳朵,但說的卻不儘是事實,既然如此,他剛好假借公主之手狠狠地教訓尹少竹主僕。
朱文奕一怔,「……朱宓?」
「公主認識她嗎?」宣玉璇睇著她乍變的神情。
他清楚公主向來好面子,就算和他感情並不和睦,但好歹是夫妻,見他被欺,肯定替他出氣,只不過她的反應怎麼看起來有些怪?
朱文奕沒開口,只是冷睨了他一眼,走出房間,由十數名丫鬟前後簇擁著前往寢殿。
坐在錦榻上,她看似平靜,實陷入某個回憶裡。
第6章(1)
靜養幾天之後,尹少竹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然而難得有人替他打理事業,身邊又有朱宓伴著,日子愜意得教他不急著上工。
可惜,逍遙日子沒幾天,暫時替他打理事業的丹禾來到沁竹堂。
「二哥,你說,這該怎麼辦才好?」說完宣玉璇蓄意刁難的惡行後,她神色凝重的將幾本帳本交到他手中。
尹少竹坐在錦榻上,看著帳本,垂睫尋思。
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前,為了抵制宣玉璇,他拜託了宋元熙替他傳話給康成公主,希望藉此讓宣玉璇不再有小動作,沒想到他非但沒收斂,反倒更囂張了。
「你可確定大人拿來的那包茶葉,真是初露?」他沉吟著。
「確實是初露沒錯,八兩重,以八寶陶裝著。」
「是嗎?」尹少竹不由得想起,原本要交給宣玉璇的茶葉,被朱宓不知道送給誰了,更不解又是怎麼落到宣玉璇的手中。
「大人說,是一家茶肆的掌櫃交給他的。」丹禾壓低聲音說。「他如何拿到手已經不重要了,眼前的問題是,為了追查御貢的初露為何會在市面上流通,他命咱們的茶園先停工,而且船宮那裡也被勒令歇業,然而眼下春稻和各式中藥正準備運上北方,船宮一旦停擺,漕運也動不了,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尹府旗下的茶園有數百畝,一旦停工,影響的是許多茶農的生計,再者船宮也養了上百個工人,只因為一起翻船意外,便一口咬定造船的木頭有問題要人歇業,實在令人不服,卻又無可奈何。
「我會先到船宮一趟。」他決定先解決船宮的問題,將傷害降到最低。「好歹船宮是和市舶司共同經營的,我就不信市舶司裡的幾個大人嚥得下這口氣,至於茶葉的事,我有法子。」
尹少竹哼笑著。
是茶肆的人交給宣玉璇的?說到茶肆,而且還刻意將茶葉交給宣玉璇,擺明是針對尹府而來,他很自然聯想到詹家。
雖說不知道詹家是怎麼得到那份初露,但前些日子,因詹天啟傷了朱宓,他特地上詹家走了一趟,小小警告一下,說不定正是如此,詹家人懷恨在心,挑在這當頭賞他一記回馬槍。
「二哥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丹禾微微勾笑,「船宮的事就交給二哥,至於茶葉的事,二哥的心裡既然有底,就告訴我吧,由我去辦。」
「不成,宣玉璇是個登徒子,你別去。」他想也沒想地否決。「等我從鎮江回來,再處理就好。」
丹禾容貌眉目如畫,面貌姣好,如此美人去到宣玉璇面前,分明是把一塊上等肉片丟給一隻窮酸野狗,他無法放心。
「那好吧,二哥這麼說,就這麼著,其他的事交給我。」
「對對對,全部都交給你,不用還給我了。」尹少竹笑道。
不知道打從幾年前,他就渴望丹禾能到他身邊幫他,可求也求了,拜託也拜託了,她怎麼也不肯點頭,這一回由娘出面,他終於嘗到幾天快活日子,不想太早回去那不像人的生活。
丹禾笑瞇眼,唇角勾抹著壞心眼的笑。「二哥,我只幫到這個月底,下個月,我要和於棠到淮陽一趟。」
「去淮陽做什麼?」
「到時候,於棠的酒廠也有勞二哥多多走動。」
「……你有沒有良心?」他瞪大眼,「你現在打理我的工作,就應該知道我有多忙,居然還要我連於棠的事業也幫忙打理……你這樣對待我,不怕天譴?」
「二哥,你還有宓兒。」
「……你要我指望她?你是希望尹府祖產敗在她手中是不是?」尹少竹氣急敗壞的吼著。「要不是她送錢,送到兩手空空,今天會惹出這麼多麻煩?而且,你瞧瞧,她說要去泡一壺茶,都什麼時候了,還沒看見她的人影!」
他開始擔心廚房是不是又被她給燒了。
「嗚嗚,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二爺說天塌下來,有你頂著的,可卻背著我向丹禾抱怨……」端著茶壺而來的朱宓,聽到他的「怨言」,扁起嘴。
「我……」尹少竹抹了抹臉,覺得自己的運氣背到極點。
「二爺說要保護我的。」她咬著唇,淚水已經在眸底待命。
「是是是,老子說過的話,不會忘!」他以自嘲的口吻掩飾羞窘。「倒是你,說要去泡壺茶,怎會泡了這麼久?」
該死,他和她的事,他誰都沒提,可如今她說得那麼曖昧,丹禾肯定聽出端倪。
他不著痕跡地偷覷一眼,果真瞧她笑得壞心眼,他不禁臉上微窘。
「喔,因為丹禾說,泡茶需要一點時間嘛。」朱宓沒心眼地說著,趕緊將托盤擱下,倒了兩杯茶,遞給尹少竹和丹禾。「喝喝看。」
丹禾看了眼黃澄澄的茶水,不禁微揚柳眉,思忖著家裡哪一款茶葉泡出來會是這樣的顏色。
「宓兒,你從哪裡拿的茶葉?」
「儲藏庫裡找來的。」她笑瞇眼,看著兩人同時一頓。「這一次,我有用慢火慢慢煮,足足煮了兩刻鐘,茶葉的味道肯定都被我給逼出來,方纔我聞,覺得很清香呢。」
聽完,丹禾把茶杯緩緩擱在桌面,看著他。「二哥,就算你連好好教宓兒泡壺茶的時間都沒有,至少也該教她品茗,她才會知道怎樣的香氣,才叫做清香。」
尹少竹無言以對。
「我煮的方法不對嗎?」朱宓詫道。
「我是說過泡茶需要時間,但意思不是要你把茶葉丟進去煮,而是得靠手感和香氣去決定泡的時間,再者,會擱進儲藏庫的茶葉,全都是祠堂每日奉茶用的。」
丹禾好心地為她解惑。
朱宓聽完,可憐兮兮地垂下臉。嗚嗚,她害二爺丟臉了。
「二哥,你決定好什麼時候起程到鎮江?」丹禾問著。
「明日。」
「二爺,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你給我在沁竹堂裡待著。」
「為什麼?你的病才剛好,要是你夜裡又發熱怎麼辦?我陪你一道睡,隨時可以幫你注意啊。」
朱宓話一出口,尹少竹臉色頓時紅得發紫,就連丹禾都錯愕的微啟著唇。
「……不是那樣,你給我閉嘴。」他大手半遮著臉,不敢迎向丹禾不認同的目光。「我跟她不是那樣,你別這樣看我。」
「什麼意思?難道我夜裡不能和二爺一道睡嗎?」朱宓不解的問著。
「你給我閉嘴!」別再說了,他的一世英名全毀了,為何她就不能有一點點的矜持?為何她就不能聰明的分辨能說不能說?真的非得要他一個口令她一個動作?
「二哥,這件事,我會跟娘說的,你自己去向娘解釋。」丹禾不快地站起身。
「至於你要去鎮江,我勸你還是將宓兒帶在身邊,以免我人不在府裡,她一把火就燒了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