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錢,他給,要女人,任由他挑選,只要能讓他滿意,他沒什麼不能忍。
打定主意要在今晚把麻煩處理完畢,尹少竹看著對面已有幾分醉意的宣玉璇,還未開口,宣玉璇便挽著身旁的花娘說:「走走走,咱們到甲板走走。」
尹少竹見狀,只能耐著性子,讓花娘們擁簇著他到甲板。
瞪著宣玉璇招著花娘湊近船身,邊看著湖景,邊說些下流話,教他不耐地別開眼。
一會便聽他低喊著,「欸,這姑娘長得真是俏。」
看向一直躲在船尾的姑娘,宣玉璇笑著走向前,輕撫她的頰,眸色驀地一亮。
「這嫩頰如羊脂錦緞,天生麗質呀……尹二爺,想不到就連這畫舫上的下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尹少竹懶懶的拾眼望去,雙眼驀地瞇緊。
朱宓!
她穿著簡樸的青衣,頭上綁著四角方巾,儼然像是個跑堂的丫鬟。
朱宓氣惱地垂下臉,暗罵自己的運氣真是太背了。她一直在甲板上,突見他們到甲板,一退再退,已退到無路可退,為什麼二爺都沒有發現她,這人卻一眼就瞧見她?
這些天、她一直跟蹤二爺出門,好不容易昨兒個從醉月樓掌櫃的口中得知,二爺今兒個約了巡撫大人上畫舫,所以她就假扮成廚娘混進畫舫,想要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巡撫大人是否一直刁難著二爺。
可誰知道,她竟被困在船尾——是誰把雜物都丟在這裡,害她動不了的?
她可不可以把他的手揮掉?揮掉……會不會又害到二爺?
尹少竹瞪著朱宓。不敢相信這丫頭乖沒幾天,竟又給他溜出沁竹堂,而且更扯的是,她混上了畫舫!
現在是怎樣?挑戰他的極限是不是?!
他無聲低咒著,再見宣玉璇居然明目張膽地撫著她的頰,但此時此刻,他卻因為身為尹府的當家,而不能保護她,這種滋味,比死還痛苦!
「你叫什麼名字,」
「……朱宓。」她悶聲回著。
「不如這樣吧,今晚,你也待下。」宣玉璇說著,長指曖昧地在她玉潤的耳廓上來回輕撫。
尹少竹驀地瞪大眼,雙手緊握成拳。
朱宓更是動也下動,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反應。
她不喜歡有人這樣碰觸她,二爺也說過了,下次再有人對她胡來,她大可以反擊,可問題是,這個人不是尋常人,她要是真對他做什麼,連累到二爺怎麼辦?
她必須忍,一定要忍。
朱宓想著,試圖不著痕跡地閃過身,豈料她的臉才側移一些,身子隨即被往後一扯,一雙大手在她的腰臀之間游移,教她腦袋一片空白。
同一時間,尹少竹也已無法忍耐,衝向前要將朱宓拉走時,卻見她緊扣著宣玉璇的肩頭,蠻力一使,竟一把將他給推下江。
撲通一聲,底下的人拔聲喊著,「有人掉下水了!」
尹少竹頓住。
「二爺,這下該怎麼辦好?」破軍瞇眼看著江面的狀況,不禁急聲道:「巡撫大人似乎不諳水性,天色這麼黑,他要是往下沉,咱們要上哪撈人?要是大人在咱們的畫舫上出事,那麼——」
他驀地回過神,「還不快去救人!吩咐下去,會泅技的,都給我下江水找,還有,把所有的燈火都集中到船身。」
「是!」破軍疾步而去。
「還有你,給我在這邊待著,要是再敢不聽我的話,你就給我走!」
朱宓臉色慘白地看向尹少竹,他狠瞪她一眼之後,隨即褪去外袍,躍入江中。
她望向江面,心急如焚。
怎麼會這樣?她只是來確定巡撫大人是否有刁難二爺啊!
早知如此,再難受,她也應該忍的,萬一巡撫大人不小心葬身江底,二爺怎麼辦?尹府怎麼辦?
第5章(1)
尹少竹病倒了。
在三月寒夜的江裡,折騰了兩刻鐘,終於將宣玉璇給救上岸,馬不停蹄地送到城裡的醫館,再送回城北的行宮,奉上豐厚銀兩,希望他可以就此放過朱宓。
然而宣玉璇不買帳地警告,必將朱宓押進大牢,於是,他只好略施小惠買通一些人防備,就這樣一身濕透地來回奔波,累得連日來的疲憊一次爆發,讓他終於病倒。
一個從小到大從沒病過的人,如今倒在病榻上,引來家人的關注。
「少竹,我終於放心了。」床邊,尹子蓮如是說著。
「……大哥,你說這話太深奧了,我參不透。」他渾身綿弱無力又痛得要死,感覺有人拿尖錐在他腦袋裡刺著,有人拿鐵錘砸他的身體,還有人在他體內燒炭兼煽風點火,可他卻冷得要命。
初次嘗到染風寒的滋味,尹少竹整個人病怏怏的,開始同情長年身子欠佳的大哥。
「這話代表著——你總算像個人了。」
尹少竹瞪著勾笑的大哥。難道他以前不是人?!
「爺兒,你怎麼這麼說?二爺生病已經很難受了。」從門外踏進的紅袖提著一壺養生茶走來,斟上一杯,走到床邊。「二爺,這茶是我爹爹教我用來補爺兒身體的養氣茶,我餵你喝,好不?」
聞言,尹子蓮似笑非笑地睨去,「叫什麼二爺?你都是我過門的妻子了,還這麼想當丫鬟?茶杯給我。」
「是啊,紅袖不用多禮,我現在喝不下,先擱著吧。」看著紅袖,他打從內心感激。太好了,一個好好的姑娘,完全沒沾染大哥的壞習性。
「你不喝,是瞧不起我娘子的手藝?」尹子蓮瞇起眼。
「大哥,我生病,你可不可以對我好一點?」他欲哭無淚。
尹子蓮微皺起眉,張口啜了口養生茶。
「爺兒,那是給少竹的茶。」紅袖連忙阻止,卻見他的臉愈俯愈低,近到像是快要親到尹少竹的臉——
「我喝!」就在他快要吻上自己之前,尹少竹驚吼著。
「很好。」他滿意地笑著,「袖兒,再替他斟上一杯。」
「你呀……病人不是這樣照顧的。」她苦笑著,回頭再斟上一杯。
「誰說的?你上回不就是這樣餵我喝藥的?」
紅袖頓時羞紅臉,「尹子蓮!」
「大哥……你們要是忙的話,就回去吧……我想睡覺。」他痛苦地坐起身,搶過她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開始趕人。
「再喝一杯。」尹子蓮盯著。
尹少竹無力閉了閉眼,「紅袖,整壺給我。」
「二爺?」她不解地取來,就見他接過手,便呼嚕嚕地喝完。
「可以了吧?」他雙目充血,臉色異樣泛紅。
尹子蓮輕撫上他的額,扶著他躺下,替他蓋妥被子。
「我岳丈的養生茶很有用,等你睡醒就知道了。」話落,便起身離去。
「二爺,爺兒在擔心你,他希望你多喝點茶,多出點汗便能解了熱。」紅袖臨走前,小聲解釋著。
「我知道。」他又不是頭一天認識自家大哥。
說完,他迷迷糊糊地入睡,連紅袖何時走的都不知道,直到——
「二哥,你不要緊吧?」尹於棠放下工作,趕回府探視他。
「死不了。」咬著牙,他感覺頭暈目眩,不過比他入睡前好點了。
「就說嘛,禍害遺千年,二哥不會有事的。」能這樣回他的話,就代表二哥的病沒太嚴重,教他放心了。
「……你可以去忙你的。」別讓他的病情加重,他只想要好好地休息。
「怎麼可以?你身邊又沒人,我當然要照顧你。」尹於棠在旁坐著,從水盆裡擰了冰涼的紗巾,往他額上一貼。
尹少竹瑟縮了下,「好冰。」
「冰才好,冰才能退熱。」他笑著。「這可是我從酒廠的地窖裡拿來的,要是不夠,我再回去拿。」
「你這小子還有點良心。」確實,額上冰涼著,似乎不再悶得他難過。
「丹禾更有良心,已經把你的工作接了過去。」
「接得好,叫她不用還我了。」
「二哥,這兩天看丹禾忙著,我才知道二哥有多累。」尹於棠啞聲道。
「你知道就好。」他閉著眼,不想讓小弟發現他有多多愁善感,因為小弟的一席話,竟讓他有點想掉淚,不,一定是生病的關係,生病使人脆弱,他才不是多愁善感。
「等我酒廠的生意上軌道,我再替你分攤一點吧,你就不用那麼累了。」
「我可不可以選丹禾分攤?」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尹於棠撇撇嘴。
尹少竹笑著沒有回答,又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感覺有人輕撫著自己的額,不禁再張開眼,眼前是母親大人,嚇得他爆出一身汗。
「娘,你怎麼來了?」他想要起身,卻覺得自己像是軟綿綿的麻薯,一點氣力都沒有。
「躺著躺著,你長這麼大,我還沒好好照顧你呢。現在坐在床畔照顧你,倒讓我覺得好不捨。」尹夫人慈愛地看著他,擰了濕巾擱在他的額上。
「孩兒讓娘操心了。」
「你這孩子總是不需要人在身邊打理,是我和你爹最放心的孩子,可你這麼能幹,娘會覺得有點遺憾呢。」